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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矩嚴苛,壓根不能出去亂走動。需要到彆處去傳話辦事,也要兩人結伴同行。

每到晚上時辰,各處宮門就關閉了,門都出不去。

皇上出行需要淨道,人還沒來,道早已清理得乾乾淨淨,哪有禦花園等各處偶遇的情節。

敢亂走動闖入的,會被當做刺客,成為亂刀下的冤魂。

選秀若被撩了牌子,回到家裡之後,親事就是父母也做不了主,要先請示旗裡的佐領,經過佐領同意後方能定親。

其他普通旗人經過佐領同意,隻是走個過場,但對包衣奴才來說,完全不被當做人看,上麵的管事佐領,胡亂指了門親了事。

要徹底提高女性地位,必須具備幾方麵的條件。

首先是百姓整體素質的提高,這點與生產力發展,政治體係,宗教等相匹配,缺一不可。

再次就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她們能發揮自己的優勢,走出後宅,與男性一樣做事。

在純粹靠力氣的農業社會,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問題。女性的體力天生比不過男性,地裡的體力活,基本上都是男性在做,包括當兵打仗,上陣殺敵都是男性。

齊佑清楚麵臨的困難,哪怕他是皇帝,不敢說一個政令下去,就能馬上提高女性地位,這是天荒夜談。

他改革的意義就在於此,讓張鬆她們讀書學習,不外乎先讓一部分女性走到世人麵前,再帶動其他人。

齊佑不會振臂吆喝,你們讀了書,從此就不能成親,得為其他女性奉獻奮鬥終生。

這完全與他的初衷相悖。

他想要的是,她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而不是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殉道者。

何況家國天下,家在最前麵。再從實際來說,如果這群姑娘學了本事,以後都不嫁人。

齊佑將會麵臨的局麵就是,以後再沒人願意將家中女兒送出來讀書。

許久未曾與這群小夥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了,齊佑很是懷念。

在順義的時候,他們在田間地頭,或者夜裡在有螢火蟲的河灘邊,在村頭的大榕樹下,圍坐在一起,分一包鬆子糖,幾塊蜜餞。

那是他難得,也是唯一放鬆享受的時候。

眼下正好是秋季,晚上還不算太冷。齊佑讓得高他們去找來張鬆他們,在院子裡升起了火堆。他沒了糖與蜜餞等零嘴,大家就圍坐在火堆邊,烤著番薯與洋芋。

番薯烤了一陣,香甜氣很快在空中彌漫,引得張柏他們口水都快流了下來。洋芋烤軟後,剝開皮,蘸了椒鹽,好吃得連舌頭都要吞下去。

剛烤好的洋芋燙,張柏貪嘴,儘管燙得在左右手不斷倒騰,還是舍不得放下來。

張鬆見了,嫌棄得不行,拿了塊乾淨的布巾遞給他:“你拿著包上,晚上剛見你吃了兩大碗,這麼快就餓了?再說又沒人與你搶。”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張柏成天在外跑,總覺得從沒吃飽過。隻要有得吃,就算被罵也不還嘴,咧嘴一笑,接過布巾包住了洋芋,迫不及待剝起了皮。

林繡繡斯文,雙手撐在膝蓋上,耐心等著番薯洋芋變涼。

荷葉則折了兩根樹枝,用帕子擦了擦,當做筷子用。她將番薯夾開,再一點點剝掉皮,用樹枝插在洋芋上,蘸了椒鹽吃得滿臉笑。

林繡繡看到荷葉的動作,學著她那樣去夾番薯,嘀咕道:“荷葉一到吃東西時,就變得特彆聰明。”

荷葉皺著鼻子,衝林繡繡得意晃著腦袋,說道:“我什麼時候都聰明。”

林繡繡不服氣,跟她拌起了嘴。兩個姑娘經常笑笑鬨鬨,一會兒吵得不可開交,沒一會又和好了。

張鬆早已見怪不怪,沒搭理兩人,選了隻烤好的的紅薯用帕子包好,捧上前遞給一直在旁邊安靜看著他們的齊佑,說道:“七阿哥您嘗嘗吧,不然的話,很快就得被這些貪嘴的吃得精光。”

齊佑接過紅薯,笑著說道:“還多著呢,他們吃不完。你也吃吧,彆隻顧著照看他們。”

張鬆應了是,在小杌子上坐下來,在烤好的番薯與洋芋中,選了隻小的剝開,小口小口咬著吃起來。

齊佑轉動著茶杯,眼神從幾個貪吃的身上掃過,溫聲對張鬆說道:“我這裡有件事要跟你說。”

張鬆頓了下,抬眼看向齊佑,點了點頭應好。

齊佑看到她眼裡明顯的忐忑,忙安慰她道:“你不要緊張,我跟你說的事情,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沒關係,沒人會強迫你。”

張鬆見齊佑神色溫和,微不可察鬆了口氣,說道:“七阿哥您儘管說吧,我什麼都會答應的。”

齊佑這才將薩布素替常春求親的事情說了,張鬆聽得臉逐漸泛紅,羞澀地垂下了頭。

見到張鬆害羞,齊佑也感到尷尬不已,難得結巴著說道:“呃,那個,你要仔細考慮一下,不用著急回答。”

張鬆悄然呼出口氣,鼓起勇氣說道:“阿瑪與額涅催了我很多次,說是我年紀大了,讓我跟您求個情,給我指一門親事。”

齊佑肅然道:“我早就說過,親事要經過你們點頭同意,自己看上了才算。要成親就成親,不成親就不成親。就你們幾個,隻要我在,還是能護著你們。哪怕是我不在了,也會妥善安頓好你們。”

張鬆怔了下,急得眼眶都紅了,忙道:“七阿哥,您是好人,定會長命百歲......我不是想要您保護.....您隻要平平安安活著......”

齊佑聽得清楚明白,張鬆的本意是,她希望他長命百歲,僅僅是希望。而不是因為他長命百歲,好護著她們。

這群小夥伴們,互相在一起生活多年,比起宮裡的兄弟還要親密。齊佑心生溫暖,微笑著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你不用解釋。”

張鬆肩膀驀然一鬆,長長吐了口氣,低聲說道:“七阿哥,阿瑪額涅催我成親的時候,我就在想著這個問題。不是我不相信您能護著我們,而是我自己想成親。因為我想要孩子。”

齊佑詫異了一下,不過他沒做聲,微笑看著張鬆,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起了頭,接下來的話,張鬆想了不知多少遍,說得就流利至極:“以前我們過的什麼日子,您來了以後,我們又是過的什麼日子,隻要長了眼睛,都看得出來區彆。隻這些還不算,主要是我們這些姑娘,能跟著您走南闖北,被人尊敬,與張柏這些男丁一樣出來做事。說句大不敬的話,就算是宮裡的公主,也沒我們活得自在。”

她難得大膽直視著齊佑,眼裡是堅定而自信的光芒,道:“大清天下,尚有千萬萬與我一樣的姑娘,她們迄今依然被關在後宅。七阿哥您已經儘力了,以後將這些事,就交給我們,與後世子孫吧。這是我想要孩子的原因,我沒做完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去做。不管是嫁給常春還是常夏,我都不在乎。”

齊佑%e8%83%b8口漲漲的,感動,溫暖。他想到了在遙遠京城的戴佳氏,認真道:“我沒對你們有任何要求,也沒要求你們的後世子孫,必須要做什麼。首先你要想到的是,你自己要過得好,過得幸福,這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選擇。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們都是姑娘而已,不是我覺著你們渺小,做不了大事。而是你們本來要承擔的東西就太多,世道規矩,對你們太不公平了。”

張鬆鼻子發酸,亮晶晶的眼眸,逐漸蒙上了層霧氣。

以前張鬆不會想到這些,那時他們尚在艱難求生,憑著本能活下去。

後來讀了書,跟在齊佑身邊,看到了另外的世界。她才意識到,其實她與貴人們並無不同,並不比張柏這些男丁差,甚至比他學得更好。

張鬆重重點頭,嗯了一聲,聲音中不知不覺,帶上了濃濃的鼻音,道:“這都是我自己心底深處的想法,是我一心想要去做的事情。我知道七阿哥不會留在這裡,以後還會去彆的地方,回京城。您走了以後,這裡需要人,需要先生。我自認為這些年還是學了些東西,我想留下來,以後就在學堂裡當先生。領著學生們,將這片廣袤的疆土測繪丈量出來,如您所言的那樣,繪出大好美麗的山河。”◆思◆兔◆網◆

齊佑眼角眉梢,不由自主滿是笑意。

這就是他辦學堂的意義吧。

除了提高各種技術水平,教出真正的人才,一代又一代,傳承發揚光大。

他絕不是為了大清江山,而是真正為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們,讓他們過上好的日子,有尊嚴活著。

齊佑鄭重承諾道:“好,隻要你想做,我會儘全力支持你。不過,你還是不能隨便選人,常春你一定要見見。若是你們的想法不一致,以後會遇到很多麻煩。”

以前戴佳氏與齊佑聊天時,經常說到一些生活的瑣碎事情。

太皇太後還在時,她們這些後妃在她麵前,自是畢恭畢敬。太皇太後薨逝之後,上麵還有太後。

雖不是親婆婆,太後的身份在那裡,她們照樣要去請安問候,與在太皇太後麵前一樣恭敬。

宮裡規矩繁多,看似都照著規矩來,其實與尋常百姓家,婆媳相處並沒太多不同。

太後會對看得順眼的人熱情些,看不順眼的,就不大理會。

後宮嬪妃閒,成日琢磨著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哪怕多說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會讓她們在意許久。

齊佑回憶著戴佳氏所說的那些,努力從中吸取經驗,細聲細語道:“隻看常春還不行,還得再看常春的阿瑪與額涅,家中妯娌好不好相處。兄弟們還沒分家,你們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想要出來做事,就沒那麼方便。你不好打聽的話,我去替你打聽。”

張鬆認真聆聽著,抿嘴一笑,說道:“多謝七阿哥,我會好生考慮的。”

齊佑坦白道:“我其實也不懂,關鍵日子得你自己過,好壞都把握在你手上。如果過得不好,你就來跟我說,我再去想辦法。”

張鬆聽得不住點頭,笑語晏晏應了,齊佑被她明快的笑容感染,跟著笑了起來。

在他眼裡,她們的肌膚因為長期在外麵奔波,並不光潔,素麵朝天不施脂粉,卻比起最絢爛的秋景還要美麗。

荷葉吃得臉頰鼓鼓,圓溜溜的大眼睛靈動地轉來轉去,看到張鬆與齊佑在說話,好奇湊上前問道:“鬆姐姐,你為何又笑又哭?”

張鬆飛快抹了下眼角,否認道:“我哪有哭,你彆亂說。”

荷葉歪著腦袋打量著張鬆,肯定地說道:“你哭了。不過你臉還紅了......咦,是不是在說你成親的事情呀?你看好了嗎,給你說了誰呀?”

張鬆畢竟是大姑娘,說起親事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輕輕推了荷葉一把,橫著她道:“你打哪兒聽來的這些事情,小姑娘提什麼親事不親事,真不害臊。”

荷葉滿不在乎撇撇嘴,說道:“你額涅跟我額涅在一起說閒話,我早就聽見了。再說成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