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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聲。午夜夢回,他有時候做噩夢,好像夢到那些鞭炮,在身邊炸響,嚇得他驚坐起,冷汗淋漓。

心裡堅持多年的東西,此刻轟然全部崩塌,施世綸眼眶泛紅,茫然喃喃自語道:“我竟然如此昏聵,如此不堪呐!”

齊佑望著施世綸空洞的眼神,起身說道:“施大人既然要走,我也就不多留了。正好我要去田裡看看,與施大人同路,一起走吧。”

施世綸魂不守舍站起身,與齊佑一起出了門。

午後燦爛明%e5%aa%9a的太陽,造照在地裡的莊稼上,禾苗與秧苗綠得似碧玉,隨著微風輕晃。

施世綸被風一吹,腦子清明不少,隨意抬眼望去,霎時怔住了。

來的時候趕得急,沒能仔細看過周圍景致。

如今舉目遠眺,遠處村郭依山傍水,茅草屋頂飄散著嫋嫋炊煙,童子趕著牛羊在放牧,地裡的百姓在躬身除草。

與以前見到的荒涼不同,他好似闖進了桃花源,安寧祥和。

施世綸心驀地一涼,頭皮跟著發緊。此時他方真正回過神,禁不住汗如雨下。

從齊佑先前不留情麵、句句如風霜刀劍緊逼而來的訓斥,再聯係到他的名聲,眼前所見的村莊田地。

施世綸清楚得知了一件事,齊佑並非浪得虛名,他是真正有本事。

施世綸神色灰敗,嘴皮蠕動著,呐呐問道:“七阿哥,這片苦寒之地,您是如何做,才讓其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齊佑眼神從施世綸身上掃過,說道:“空談空想誤國,少說廢話,多做實事。”

施世綸似懂非懂,陷入了沉思之中。

齊佑轉過頭,不鹹不淡說道:“施大人,回去吧,管好你該管的兵,而不是管到無關的百姓身上去。船要下水驗收,到時候好不好,自然一清二楚。”

施世綸抹去額頭細密的汗珠,恭敬應了是:“七阿哥,我知道了,那些師傅們,隻要他們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定不會再多管。”

齊佑唔了聲,未置可否,嚴厲地道:“你要記得,真正保護百姓,是讓他們在安穩的環境中,將日子過得更好。父母官不是真父母,他們在自己的家宅中,如何過日子,那是他們的事情。隻要不違法,你就不要硬闖進去,按照你的喜好,去教他們如何做。”

施世綸神色羞愧,忙應了是,施禮告退。

齊佑隻看了他離去的背影一眼,便轉身去找林大牛了,地裡的莊稼重要。

從施世綸進村子時,齊佑就知道了。當時他在忙著與林大牛他們種番薯與洋芋,便交待了得高幾句,繼續留在地頭,故意給施世倫一種他是無所事事的紈絝錯覺。

齊佑當然不喝酒,酒不過是空酒壺裡加了白水,取個氣味罷了。知道施世綸不喝酒,所以不怕他發現。

做這一切,齊佑是為了讓施世綸更加清楚自己的荒謬與言行不一。

施世綸懂不懂,能不能改,齊佑覺著有點難。他畢竟幾十歲的人了,哪能憑著幾句話就改變自己的個性。

齊佑也不在意這些,隻要以後他管著自己的兵,不亂伸手就行。

其實施世綸官做得好好的,齊佑把他弄來,完全是在給自己添麻煩。

不過施世綸與彆人不同,齊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絕對不會容忍。

施世綸將製下的百姓,教化成千篇一律的麵孔,毫無個性,隻知道聽話順從。

齊佑看過以前的老照片,那一張張麻木的臉,他迄今都無法忘記。

這就是大清禁錮思想多年,所教出來順民的模樣。實在太可怕,堪比另外一種方式的“文字獄”。

為了後人不做列強口中的“東亞病夫”,齊佑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第七十九章

夏季短暫一晃而過, 眨眼間就入了秋。

小麥最早成熟,與其他農作物錯開,能緩解些百姓忙於收割的辛苦。

第一年耕種小麥,產量不算好。植株長得倒茂盛, 結穗的時候出得比較小, 還有一部分空殼。

失望歸失望, 總體來說也不算太差。比起齊佑第一年耕種下去, 收成隻與種子差不多相比較起來,產量至少翻了倍。

還得感謝的是, 蒙古人與鄂溫克等幾個部落以前沒種過地。他們看到自己地裡有收成就已經很滿足, 按照他們的習慣,等小麥一入倉,就開始跳舞唱歌慶祝豐收。

除了下地耕種,另外一邊還在繼續開荒,修路挖渠, 就是放牧的童子們, 到如今都瘦了一圈。

齊佑考慮後麵還要收水稻洋芋與番薯,加上一些豆子與高粱小米, 從春天到現在,他們幾乎沒一天閒下過。

平時隻吃些雜麵饅頭, 幾乎不見油水,再不補一補,人就得累趴下了。

養了兩年的豬, 今年有了番薯藤,已經長得很肥, 差不多有兩百多斤。

齊佑打算拿來過年殺了, 一半讓他們打下牙祭, 一半利用鄂倫春他們擅長做肉乾風肉的本事,做出來賣給內務府,換取銀子好趕緊開辦學堂。

齊佑咬了咬牙,趁著下雨天閒著,忍痛讓他們殺了一頭。幾個部落分了肉,加上蘿卜白菜一煮,熱鬨堪比過年。

所幸這一次,沒人再敢喝酒。這其中也有糧食欠缺,酒太貴的原因。

先前他們分的銀子,朝廷惠民局賑濟過來的針線粗布等貨物,他們看到難得便宜,一下買了個夠。

齊佑當時看到他們的豪爽,直看得目瞪口呆,旋即又忍不住想笑。

看來無論什麼時代,麵對著便宜的誘惑,誰都抵擋不了。

買得多也好,估計他們也清楚。便宜難得,朝廷總有一天會負擔不起,以後再沒這種好事了。

收來的新小麥,齊佑建議他們留了一部分,另外的全部拿去換成了黑麵,好撐到水稻與其他糧食成熟,免得餓肚皮。

至於朝廷那邊,齊佑壓根沒多大指望,欠他的糧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完。

國庫永遠窮,朝廷永遠缺糧。加上要在黑龍江河布置水師,少誰都少不了軍餉。

康熙來了信,這次水師的兵,打算不用披甲人。一來他們不會打海仗,二來養他們的成本太高。

齊佑開荒種地,糧食產量雖不儘人意,康熙卻極為聰明看到了前景。

這片肥沃的祖宗之地,被披甲人隨意占去開墾耕種,卻不交一顆糧食,康熙舍不得了。

不過,既然要重新派兵來,究竟派何處的兵好呢?

八旗兵丁基本不懂得水戰,當年與鄭經的仗,基本都是前明留下來的兵在打。

這群兵如今都上了年紀,大多數一身傷痛,七成左右都已解甲歸田。餘下來的,則成了武官將領。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漢人。康熙一邊認為八旗權貴尾大不掉,一邊打心底還是信任旗人守護的江山。

康熙卻不能將心底的真實想法如實托出,畢竟除了八旗軍,還有綠營在。

綠營全是漢軍,采用世兵製,即全家世代為兵,父親沒了得兒子頂上。

儘管在軍餉配備上,朝廷明顯傾向於旗人的兵營。比如八旗軍營的支出,幾乎是綠營的三倍左右。

康熙無時無刻不擔心,綠營兵心生不滿,借此反了。

調八旗的兵來吧,他們一來不懂打水仗,二來養他們,比披甲人還要貴。

退一萬步說,康熙就算勉為其難相信綠營兵,還得考慮到實際的問題。

南方的人來到北邊,很難適應當地的氣候,還沒打仗就得損失不少。

最後,康熙思索再三,還是調了八旗北邊的兵過來。

齊佑看到康熙的安排,一下就看穿了他的用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究其根本,不過是放著漢人,擔心他的江山社稷罷了。

齊佑管不到康熙,更沒功夫去管,成日盯著地裡的水稻與洋芋番薯,恨不得盯出朵花來。

在早晚起床都得打哆嗦的時節,水稻終於能收了。

樹葉草木,加上水稻一起變成金黃,襯著藍天白雲,美得似濃烈的畫卷。

齊佑看多了美景,雖不嫌棄,卻實在沒空欣賞。

必須趁著天氣好時收割水稻,不然等到一場雨下來,稻子倒掉不說,還會生芽曬不乾。

婦人們一大早就下地,揮舞著鐮刀割稻子,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漢子們忙著捆好,用板車推到曬穀場,脫粒晾曬。孩童們提著籃子在後麵,與飛來的鳥兒們爭搶,撿拾掉下來的穀穗。

齊佑坐在田埂邊,雙手搭在膝蓋上,陷入了沉思。

林大牛蹲在他身邊,一同望著地裡的忙碌,半晌後說道:“七阿哥,您無需太過擔心,等到種上幾年之後,就應當會好轉些。”

水稻收成並不好,遠遠比不上小麥。

齊佑以前看過資料記錄,在東北苦寒之地成功種植水稻,是經過了多年的科學研究,不斷改善種子取得的成果。

如果不是北海道來的稻種,估計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雖是如此,齊佑還是小小的沮喪了下。他扯著手裡的草根,悵然說道:“還是得讀書啊!”

林大牛見到齊佑答非所問,楞在了那裡,腦子一時沒能轉過來。

後世的洋芋能獲得豐收,是一代代農業科學家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致力於科學研究,育種改良,使其變成了高產型與抗病蟲害型。

儘管如此,在春季種植的品種中,還是缺乏高產以及抗病蟲害的品種。長期儲存仍然是一大難題,農業科學家們還在孜孜不倦地研究。

齊佑從沒有如此刻,深深佩服如袁老那樣的科學家們。有了他們,才有雜交水稻與各種雜交農作物品種的產生。加上現代化的肥料與除蟲劑,方使得農業大豐收。

讀書,講科學,而不是致力研究八股文,是改變現狀唯一的出路。

齊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說道:“回去吧,還有番薯與洋芋呢。”

林大牛立刻笑了起來,說道:“洋芋那玩意兒,還真是好種,番薯也是。”

前兩天齊佑讓林大牛挖了些洋芋與番薯查看收成,林大牛當時驚喜不已,一顆藤下,居然結了一長串的番薯與洋芋!

以前林大牛沒吃過番薯與洋芋,這次齊佑煮了些,請他一起吃。哪怕是水煮,他也覺著美味無比。

尤其是番薯,吃起來甜滋滋,比起沒有味道的洋芋,要好吃很多。

齊佑卻告訴他,洋芋才能當做飯吃,番薯不能。因為番薯隻能填飽肚子,沒什麼好處,吃多了還會泛酸,對腸胃不好。

林大牛卻認為,人餓得沒飯吃的時候,連樹根草皮都能吃。若是有番薯吃,那已經是天大的好事。

齊佑沒有多解釋,因為番薯沒營養,吃了隻能說餓不死。洋芋卻不一樣,裡麵富含豐富的澱粉,可以當做主食。

可偏偏,洋芋卻不是那麼好種。

齊佑邊走邊說道:“洋芋明年不能種這麼多,而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