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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葉見齊佑發話,二話不說將厚襖子套了回去,脆生生應了,福身請安。

張鬆幾人忙紛紛跟著請了安,齊佑擺了擺手,“在外麵彆管這些,你們缺什麼就說一聲。周圍是野林子,說不定有猛獸出沒。你們若要出帳篷走動,一定要結伴同行。至於測繪的事情,實在太冷了,你們先放一放,這次就當是先來熟悉道路,等到夏天才上山做這些。”

幾人一起應了,齊佑叮囑了幾句,去營地裡又走了一圈。兵丁們忙碌著,升起火堆在燒水煮熱湯飯,一切井井有條。

齊佑與薩布素說了幾句句話,方回了帳篷。吃了碗熱湯飯,隨便擦洗了下,隻脫了厚皮襖,便鑽進褥子裡睡了。

得高與桂和與齊佑住在一起,兩人輪流管著火盆值夜。

齊佑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聽到幾聲槍響,接著是站崗親兵的嗬斥聲:“林子裡是誰?出來!再不做聲,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他倏然驚醒,猛地坐起身,得高飛快遞上了他的襖子,桂和則掀開帳篷衝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齊佑隨意將厚皮襖裹在身上, 摸出枕頭邊的槍就往外走。得高機警地擋在了前麵,護衛也已經圍了上來。

夜裡時分,冷得空氣都似乎凝滯了。齊佑一出帳篷,差點沒被寒意掀了個趔趄, 眉頭下意識皺起, 轉頭四望。

除了林子那邊黑黝黝, 淡淡月光清輝與白雪下, 四周一片明亮。

整個營地已經有了動靜,薩布素與常德也起了身, 一起奔向了齊佑。

齊佑先去看了幾個姑娘, 見荷葉從帳篷縫探出腦袋,圓溜溜的眼睛裡,惺忪中帶著絲絲驚恐,他忙朝她擺了擺手,低聲道:“回去, 不要亂跑。”

荷葉嗖地縮回了腦袋, 緊緊合上了帳篷。齊佑聽到裡麵傳來小聲嘀咕聲,見到她們沒有危險, 心下稍安。

先衝過去查看的桂和已經跑回來,飛快說道:“前麵站崗的兵發現了林子中有人, 朝天鳴了空槍,林子的人退回去沒了動靜。我們對林子不熟悉,不敢貿然上前。七阿哥, 您回去避一避,仔細危險。”

營地在背風處, 後麵就是積著雪, 光禿禿嶙峋的山石, 避無可避。

齊佑沉%e5%90%9f了下,讓桂和回帳篷去穿衣,對迎上來的薩布素說道:“再前去喊話。他們應當剛來,否則,先前不可能沒動靜。”

薩布素一想也是,鼻子都快凍掉的天氣,怕有猛獸,不敢冒然進到林子深處。在林子外麵的話,得生火取暖,會早就被站崗的兵發現。

他們上山時,走的是雖然繞一些,但平坦好走的道。

林子中的人,要不是習慣了寒冷氣候,要不就是對周圍熟悉之人。

齊佑緊盯著樹林,很快對薩布素說道:“試著用蒙語喊話!”

薩布素應下,乾脆將常德帶了過去,吩咐他用蒙語喊了一遍。

沒一會,林子中一陣窸窣聲之後,走出來了三人。上前回話的,是個身著熊皮的矮漢子。

離得遠,漢子的語速又快又急,齊佑沒能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經過交流之後,薩布素勉強明白了漢子的意思,過來跟齊佑說道:“七阿哥,林子裡的幾人是達呼爾與鄂溫克部落的人,羅刹國侵犯布裡亞特蒙古時,他們逃了出來,不知為何到了此地。”

達呼爾就是後世的達斡爾,以前大清將鄂溫克,鄂倫春以及達斡爾各部,統稱為索倫。努爾哈赤征服了貝加爾湖東的幾個部落,將他們收編進八旗。

後來,朝廷陸續多次調整收編,索倫部的一部分人入了軍營,一部分人依然過著原來的生活,但必須向朝廷納貢。

朝廷收編的,僅僅是一部分,還有好些分散到其他地方的,依然獨立於外。

這些部落之間聚群而居,依照著父係血緣禁止通婚,大部落逐漸分成小部落。基本還過著比較原始的生活,靠著漁獵為生。統一勞作,統一分配。

在明朝,曾對他們記載為“野人女真”,語言有些大致與滿語相近,有些則與蒙語相近。

他們各部沒有文字,卻有自己的語言,與外界溝通,則看聚居地主要講什麼語。

在布裡亞特蒙古部,有達斡爾與鄂溫克混居在此,就習慣了使用蒙語。

邊關戰事不斷,加上戈洛文當時侵犯布裡亞特蒙古,估計他們便在此時逃了出來。

北地地廣人稀,他們又擅長漁獵,躲避能力強,這麼久沒被發現也正常。

齊佑一聽說是達斡爾與鄂溫克在一起,又是講蒙語,肯定了原先的猜測,說道:“你去將他們帶過來。”

薩布素猶豫了下,依言走上前,跟幾人說了幾句,然後一起走了過來。

齊佑不動聲色打量過去,他們看不出來年紀,黝黑的臉龐被凍得裂開一道道口子,眉毛胡子上都掛著白霜。隻一雙眼睛依然銳利,同樣來回打量著齊佑。

薩布素見幾人無禮,頓時臉一沉,剛要出聲嗬斥,先前答話的漢子開了口:“我知道你,你是大清的七阿哥。”

齊佑能聽懂漢子近九成的蒙語,從容不迫點點頭,“是我。你是哪一部的,是鄂溫克還是達呼爾?”

漢子目露詫異,接著笑了起來,說道:“傳言七阿哥聰慧過人,看來真是名不虛傳。我是鄂溫克部,來自杜拉爾哈拉,叫土穀素。”

他指著身邊的兩人分彆介紹了:“他叫額勒春,是達呼爾部的踏坦達,他叫庫哈,是鄂倫春的莫昆達。”

杜拉爾哈拉的意思是來自水邊部落,踏坦達與莫昆達,乃是大家長的意思。簡單來說,他們三人都是小部落的首領。

齊佑看向另外兩人,萬萬沒想到三個部落齊聚在此。他臉上帶著笑,掩去了心裡的驚訝,招呼幾人進帳篷說話:“既然幾位來到此地,外麵寒冷,還是先請進來吃杯茶吧。”

三人互相看了眼,齊聲道謝後,跟在齊佑身後進了帳篷。

薩布素拉著常德,主動坐在了齊佑身邊,暗自護住他。幾人將小小的帳篷擠得水泄不通,桂和與得高隻得蹲在帳門邊煮茶,

土穀素看上去是話事人,主動說道:“當年羅刹國強盜攻打過來,我們的家產被洗劫一空,他們勒令我們投降,向他們納貢。呸!這些狗雜碎,哪怕是打碎我們的腿,我們也不會向他們屈服!”

額勒春與庫哈同樣神色憤慨,表達了對羅刹國的仇恨。

齊佑聽他們講話,額勒春講的話,偏向於滿語,庫哈偏向於蒙語多些,他能聽懂七八成。

常德能聽懂一半,薩布素就基本靠神色猜測了,隻能靠過去低聲問常德,聽他結結巴巴解釋。

齊佑感慨不已,說道:“外麵天寒地凍,著實辛苦你們了。不過,你們為何來到了此地?”

土穀素神色黯淡下來,難過地說道:“不瞞七阿哥,我們帶著族人從羅刹國手上逃出來,家產沒了,族人也死了不少。我們三部彼此幫助扶持,打獵捕魚為生,方艱難活了下來。聽聞大清前來的七阿哥在此種地,便帶著部落族人前來投靠。冬日路不好走,趕了一夜方趕到此地。不敢貿然上前,就先到林子裡想法子,結果被你們的兵發現了。我們絕無二心,願意臣服大清,給大清納貢!”

說完,土穀素率先單膝下跪,朝齊佑行了大禮。其他兩人跟著鄭重起誓,一並行了禮。

齊佑愣了下,起身虛虛伸出雙手,說道:“諸位快快請起,不用如此大禮。”

土穀素見齊佑沒答應,跪在那裡沒動,眼神直直盯著他,問道:“七阿哥可是看不起我們,不願意接納?”

齊佑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先起來,聽我仔細說。”

三人對視一眼,起身坐了下來,一起看向了齊佑。

得高與桂和呈上了熱茶,齊佑招呼他們道:“先吃碗茶暖暖吧,我們慢慢談。”

勞累加上寒冷,幾人見到熱騰騰的茶水,忍不住端起吃了起來。一碗熱茶下肚,渾身暢快無比,神色跟著輕鬆不少。

無倫是大清還是齊佑,當然歡迎他們前來投奔,隻無法隨隨便便就答應了。↑思↑兔↑網↑

齊佑肯定不會再照著從前那樣,放他們過以前的日子,每年給朝廷納貢些皮毛。

他們想要留下來,就得跟他在這裡墾荒,讀書識字,徹底改變。

難就難在,幾個部落還處於遊牧民族的初級階段,說白了就是比較奔放,生性自由,驍勇善戰。

他們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特點,無論是分配食物,還是婚姻嫁娶,產生的糾紛與律法問題,一切都由部落首領說了算。

齊佑尊重他們各部落的風俗,若在這裡墾荒,幾個部落混合在一起,關係勢必會變得複雜。他們需要徹底融入進來,必須有服從性,以及遵守律法。否則,一切都得亂了套。

再次,齊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勞動力有多少。

這是非常實際的問題,他賒欠來的糧食,原本隻夠吃到明年秋上。

等春天土地化凍了,種下去的莊稼究竟能收成多少,齊佑還沒底。

魚還沒影,狼覃軍還沒回來,一個大錢都沒見到。齊佑已經預支了以後的收入,實在沒辦法撥出糧食來白養他們。

齊佑放下茶碗,問道:“你們幾部落加起來,一共有多少人?男丁多少,女人多少?四十歲以上的男丁多少,十歲以下孩童又多少?”

土穀素神色疑惑,不過還是照實答了,說道:“我們三部加起來共有兩百餘人,男丁共有一百五十人,女人共有近六十人。四十歲以上的男丁,約莫有五人,十歲以下的,隻有三人。

齊佑的心,好似被一隻手伸進去,狠狠抓了下。

照著土穀素所言的人口年齡比例,看來在打仗中,婦孺老人孩童,損失最慘重。

按照現在的平均年齡,加上他們的生存環境,四十歲以上就算老人了。

在苦難的生活中,老人首先會被先拋棄,接著是婦人,最後是孩童。

三人一起低下了頭,庫哈臉上閃過陣陣傷痛,默然了下,說道:“孩子不好養活,這兩年陸陸續續又生病去了好些,就隻剩下了這幾人。”

額勒春說道:“以後努力再生就是,孩子會有的。”

齊佑暗自歎息,額勒春也隻能想到這個方法了,看了他眼沒說話。

薩布素聽後,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孩子金貴,哪怕是他的兒女,養得那樣精細,都夭折了不少。

婦人生孩子也是一道坎,母牛下崽都沒那麼容易,何況是生孩子。

齊佑問道:“你們來到了這裡,他們如今在何處?”

土穀素斟酌了下,老實答道:“他們在山腰一個避風處等著。”

齊佑頓時感到頭疼。

也是,他們本來居住的地方就簡陋得很,要不隨便搭一個帳篷,要不就是在樹杈子上搭個棚子,還不固定。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