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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石頭與水 4303 字 6個月前

是夜。

含章殿。

榮烺晚膳吃的飽飽,她的小炕燒的暖和,即便在窗邊也半點兒不冷。林司儀給她鋪好暖被,榮烺盤著腿跟林媽媽商量事,“我想待過了祖母周年祭,把柳嬤嬤接來。”

林司儀說,“這得問一問柳嬤嬤的意思。”

“就說咱們殿裡得有個老成人管事。平時林媽媽你要跟在我身邊,很需要嬤嬤來幫忙。”榮烺從召喚趙族長一事上得到經驗,“嬤嬤肯定會來的。”

林司儀笑,“也好。嬤嬤一片忠心,陵寢那邊到底寒涼些,宮裡人多,嬤嬤管一管事,精神頭就提起來了。”

“是啊。”榮烺說,“林媽媽,你今天陪我一起睡吧。”

榮烺小時候常要林媽媽陪她一起睡,晚上還要講故事。這幾年榮烺大了,事情也多,隻是偶爾要。

林司儀答應下來,令小宮人取來自己的被褥鋪在榮烺被褥邊兒上。

晚上熄滅燈燭,榮烺先是裹著被子往林媽媽那邊兒擠了擠,然後,一隻手不老實的從被子下鑽進林媽媽的被窩。林司儀捉住那隻不老實的小手,榮烺偷笑,乾脆整個人都擠了進去。

林司儀隻能抱著她,嘴裡嗔怪,“都多大了,殿下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

“我還小哪。”榮烺往林媽媽懷裡擠了擠,她很喜歡林媽媽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也喜歡林媽媽溫暖的懷抱。

然後,榮烺像做賊一樣,嘴巴貼著林媽媽的耳朵,悄眯眯問,“林媽媽,你知道祖母密探的事麼?”

榮烺熱騰騰的氣息噴的林司儀耳側發癢,林司儀忽然想到,聽說當年齊康剿匪,就是用美男計,在被窩裡搞定了匪幫頭子的女人,然後裡應外合,將悍匪一舉剿滅。

饒她看榮烺長大,對榮烺像眼珠子一樣,此時也不禁升起一個不合時宜的詭異念頭:公主殿下跟齊康的確是有些師生緣法的。

你們師生都很喜歡在被窩裡討論大事啊。

第357章 殿下之二三

殿下

正文第三五七章

林司儀很驚詫,“密探?”

“看來林媽媽你也不知道。”榮烺自言自語,“也是,你要知道早告訴我了。”

林司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啊,趙族長同我講的,說祖母可能有自己的密探。林媽媽你不是在外守門麼,你沒聽到麼?”

“我想殿下可能跟趙族長說些秘密事,就離得遠些,不令人去打擾你們。”

“林媽媽你好正直啊。要是我,我肯定會偷聽。”

林司儀,“我活好幾十年,頭一回覺著‘正直’這詞受到玷汙。”

榮烺咯咯咯笑的渾身直抖,臉孔往林媽媽肩側蹭啊蹭,“我是真心的。”她是真的覺著林媽媽好正直,竟然不會順帶聽一聽。

“等嬤嬤回來了,我再問問嬤嬤。”

榮烺的思維簡單直接,如果祖母真的有密探,肯定瞞不過身邊近人。若是連柳嬤嬤都不曉得,榮烺就不打算再打聽了。

密探啥的,她隻是比較好奇。

正經朝廷大事,還是得倚賴能臣。

將此事暫擱心頭,榮烺又跟林媽媽唧唧咕唧唧咕的叨叨許多無聊話,夜深方睡去。

鄭太後周年祭前,各地藩王都到了帝都,既為給榮晟帝請安,也為祭奠鄭太後。榮烺較熟的就是楚越二王。

榮晟帝鄭皇後設家宴,宴請諸宗室藩王、藩王妃。

大家除了說些懷念太後娘娘的話,就是讚頌帝都氣派、榮晟帝治國有方。

榮烺與鄭皇後、大長公主、長公主一道,與諸藩王妃、郡主、縣主等女眷交談,楚王看她舉止端貴大方,不禁讚道,“才幾年不見,公主已長成大姑娘了。”

榮烺道,“倒是楚王您,精神矍鑠,仍若往昔。還沒恭喜您呢,榮柒可是咱們宗室裡第一位文進士,他名次也不錯,聽說考進禦史台當差,很得方禦史看中。”

楚王十分謙遜,“都是陛下隆恩。當初在楚地,我也沒看出這孫子有啥出奇之處。若非陛下令他到官學讀書,我就是做夢也不敢夢到他能有今日啊。這都是陛下的恩德。

我跟他說了,忠心耿耿的為陛下當差,就是孝順我了。”

說到榮柒,諸藩王都要讚一句的。

因為人家真是憑本事中的進士,就如榮烺所言,宗室裡頭一份。

榮晟帝也說,“那孩子頗是聰穎靈透,曆練幾年,必當大用。”

榮烺笑對諸藩王道,“聽到沒。回去多叫孩子們讀書,父皇如今什麼都不缺,就是缺人才。父皇也沒彆的偏好,就是愛才。”

大家紛紛笑應,馬屁如潮,“陛下真聖君也。”

席間雖無音樂,諸人說笑起來,倒也熱鬨。

宴會後,榮烺一麵吃茶一麵感慨,“我看楚王那大嘴,都要咧後腦勺去了。”

諸藩王剛剛告退,榮晟帝也沒急著走,一道在鄭皇後這裡吃茶,聞言一樂,“我看你跟楚王處的挺好。”

“我是看他一肚子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才替他說出來。”榮烺悄悄告訴父親,“您彆瞧楚王好像多麼教孫有方,居功甚偉的樣兒。當初榮柒是在楚地不受待見,也沒人管他,他才來的帝都討生活。不然好端端的,跑這人生地不熟的地兒做甚。現在人有出息了,楚王就一幅他的好大孫的嘴臉,真叫人看不上。”

榮晟帝直笑,“你在楚王背後嘀咕他,你猜他背後會不會嘀咕你?”

榮烺毫不在意,“他愛說就說,反正我們當麵兒還是禮尚往來的。”

榮晟帝又是一樂。

鄭太後周年祭要臘月裡去了,諸藩王便先在帝都府邸安頓下來,一道留在帝都過年。

隨著天氣愈發轉寒,榮烺換了大毛披風,鄭家收到程右都自江南寄來的暗紫信件。鄭夫人憂心忡忡的進宮,她並不是來求情的,是先給鄭皇後透個口風,“家裡已料到會有這一遭。不管發生什麼事,娘娘都不要為家裡擔憂,更不要家裡說情。娘娘隻需保重己身,旁的一概無需記掛。”

鄭皇後神色平靜,反是安慰滿心愁緒的鄭夫人,“嫂子也不用太擔心,南邊兒的都是旁支,陛下無非要行株連之事。沒聽說旁支有罪,嫡脈砍頭的。”

榮烺是聽鄭皇後說到此事的,對程右都愛給人寄信的事,榮烺也隻能說,“能乾是真能乾,討厭也是真討厭。有事兒說事兒,寄什麼信哪!江南那麼多官兒呢,難道就國公府一家收到信了?”

“倒也不是。”鄭皇後點一爐香,靜靜感受著玉香爐中飄渺而出的香氣,“七八家子都收到了。聽說現在都忙著求神拜佛,就擔心真有雷掉頭上。”

“這臨時抱佛腳有什麼用。”榮烺道,“上回內閣每個人都收到程右都的信,果然趙尚書就事發了。如今江南做官人家又收到信,可見江南必有大案。”

榮烺記掛著鄭錦,鄭錦產期將近,千萬莫要受此驚嚇傷著身子,還特意去大長公主府瞧了鄭錦一遭,讓她好生保重,不要為這些事操心費神。

因阿玥姐也有了身孕,榮玥便托了唐族長家的孫女唐葵與新任國子監淩祭酒之女淩鬆多去大長公主府陪伴鄭錦。她二人皆自外地來,說些外頭風物,也自有一番趣處。

說到國子監祭酒,上任歐陽祭酒改任翰林學士,鄴城淩知府回帝都接任祭酒一職。淩知府的獨生女淩鬆曾在榮烺賑濟開封時相識。淩鬆好醫道,當初開封城受災,她曾隨鄴城惠民藥局的大夫到開封參加救援之事。

隨父母來帝都後,淩鬆拿著榮烺先前贈的扇子來宮裡向公主請安。

榮烺頗是開心,按照當年約定,帶淩鬆到宮中藏書閣,讓淩鬆隨意借閱宮中珍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淩家家風務實,淩知府也將這樣的風範帶到國子監,多年後,國子監受益匪淺。

說來,還有榮烺關係很好的前祭酒唐寧,亦在江南作官,榮烺同唐葵打聽,果然唐家也收到了程右都的信。

隆冬未至,雪便狠狠的下了幾場。而程右都還朝刮起的風暴,讓這隆冬大雪都染上了三分血色。

江南落馬官員,七品以上的多達百人,這還是有名有姓的。

其中,鄭家出身占了十餘人。

與鄭家拐彎抹角有姻親血緣關係的,還有二十多人。

其間罪名很沒新意:侵占土地、收受賄賂、包攬訴訟、魚肉百姓……

反正都是這一類。

因有一族人私賬中牽涉到鄭國公,鄭國公是超品公爵,程右都請求榮晟帝允鄭國公協助查案。

榮晟帝當朝問鄭國公的意思,鄭國公自然答應。

關於鄭國公的部分很好查,無非是族人想孝敬他,可鄭國公不缺錢,沒要族人的孝敬。這族人大概的確感激國公,就以國公的名義在寺庫存了一筆銀子。

鄭國公完全不知此事。

程右都兩相對照,最終判定此事是族人一人所為,與鄭國公無關。

榮晟帝依舊遷怒國公府,在鳳儀宮就同鄭皇後抱怨一番,“即便給族人謀差使,也得分辨個好壞!弄這麼些著三不著兩的人去當差。如今都叫參回來了,這要怎麼辦!”

鄭皇後望著坐在玉榻上狠狠發怒的榮晟帝,待榮晟帝發泄完畢,她方道,“陛下要問我,我不懂朝務。我想朝中既有法度,以法度論處就是。”

榮晟帝冷冷道,“若按朝廷規矩,貪墨一千兩就是死罪!”

“旁人犯事怎麼判,鄭家自然也一樣!陛下知道我的,我難道是偏頗族人、是非不明的人麼?我非但不偏頗他們,我比陛下更恨他們,如何做出這樣目無法紀、有負聖恩之事?陛下放心,陛下的苦心,我都明白。陛下放開手去做吧。就是兄長那裡,我會讓他辭官辭爵,閉門自省。”

榮晟帝嘴上一軟,“國公雖有失察之失,倒也不必如此。”

“身為族長,家族中竟有這許多不肖族人,他這個族長總有失察之責。陛下一向寬厚,不過,兄長也有他要負責任。陛下不必多說了。”

鄭皇後自己說的比榮晟帝更狠,榮晟帝一時便沒能發作起來。

翌日,鄭皇後果然宣鄭國公入宮,狠狠訓斥鄭國公一頓,令鄭國公辭去族長之位,辭去官職,辭去爵位,在家自省。

鄭國公一一照辦,迅速辭官辭爵,連鄭衡都跟著上了辭去世子之位的奏章。

接下來,鄭皇後將所有犯官家族的族長夫人們召進宮來,深明大義的講了一遍國法森嚴,不容玷辱。陛下必要嚴懲犯官,你們身為誥命身為宗室,必要明曉事理,不許為犯官求情。

陛下說了,貪墨千兩以上者,按律,當誅!

要知道,太.祖初年,千兩銀子是筆巨款。

那會兒大家都窮。

可到現在,儘管一千兩依舊是尋常百姓窮極一生也難掙到的大數額,可在官場委實不算什麼大數目。若千兩貪墨就要砍頭,犯官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