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就有武將的家風,他們世代為將,與史師傅你這樣世代為文官的家族其實是一樣的。若是本領不足撤下來也就是了,怎能因三代為將就調離邊防要塞呢?”榮烺擔憂道,“尤其邊塞並不算太平。”
史太傅道,“近幾年也隻是有些剿匪的小戰事。”
想到史師傅並非武官,榮烺沒再與他說邊防之事,轉而問,“二舅舅怎麼說呢?”
“鄭太尉接受了陛下的任命。”J
“我是說鎮北關換將的事,那位新任大將軍能撐得起鎮北邊防麼?”
史太傅跟鄭驍也沒交情,“想是無礙的。這樣的事,陛下秦太師肯定要聽一聽鄭太尉的意見的。”
榮烺隻能暫將此事放下,看一眼顏姑娘眼中焦灼,問,“那顏相因何辭官?”
史太傅將事大致說了說,榮烺聽到顏相竟是因為反對調離鄭鎮北辭官,心臟猛然一震,“既然顏相這樣反對,為何不再斟酌此事呢?”
史太傅當初是投的讚成票,可這幾天他一直覺著有些拿不準,他道,“我們原想鎮北關這些年挺太平,將領調任應無大礙,沒想到顏相這樣激烈,竟無回旋餘地。”
“齊師傅怎麼說呢?”
“他?就是他啟的話頭,逼顏相辭官。”史太傅如今很不屑齊康。
榮烺先是吃驚,很快恢複鎮定,“這不為奇,齊師傅早就說想把顏相乾下去,自己做首輔。若有這樣的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史太傅忍不住批判齊康,“您不知道他說的那些話,全無同僚之誼。”
“這些都是小事。顏相看著清潤淡雅,好像沒什麼脾氣一樣,但他是個很厲害的人。記得當年唐祭酒想改製國子監,因朝中阻力過大,我特意請顏相幫忙,顏相當時不甚讚同,我並未在意。後來,國子監之事果然沒成。”
榮烺想到舊事,“我與顏相來往不多,不過,他是個比齊師傅都要厲害的人。你們不該輕忽他的意見,如果他寧可辭官也不讚同這次調任,那麼,就不該調任。”
聽榮烺這一席話,顏姑娘神色漸漸由焦灼轉為平靜。
公主是認為同我父親的。
史太傅道,“公主您是這樣看的麼?”
“對。”
史太傅愁眉未展,榮烺問,“史師傅你還有煩心事吧?”
“叫公主看出來了。顏相一去,內閣無首。”
榮烺心下一動,“想來是有人提史師傅你做首輔?”
史太傅頜首,“正是。”
“不要做。”對上史太傅驚愕的目光,榮烺道,“我知道史師傅你清廉耿直,是難得的社稷之臣。但你太實誠了,你接了首輔之位,若將來邊防有變,首輔就要出麵負責。顏相為何辭官,因為顏相判斷這次換將會引發禍事,顏相不讚同,阻攔未果,所以才會辭官。
首輔是要為朝政負責的。”
榮烺道,“因為朝廷的每項政令都是經由內閣頒下的,那麼朝廷一旦有重大過失,首輔就要首當其衝為過失負責。”
史太傅道,“我也不想做。可我不做,齊康那混賬東西就要做了。”他是絕不會坐視齊康小人得誌的!
“誰跟你說齊師傅要做首輔的?”
“他自己說的。”史太傅說來就火冒三丈,“如今他在內閣,就一幅他老大的樣子!”
“父皇又不喜歡齊師傅,不可能點他的。你不會被他騙了吧?”榮烺看向實誠的史師傅,真的打心底同情起這位師傅來,“他這是想把你弄坑裡去。”
史太傅一想到這種可能就不禁臉色鐵青,恨恨罵一回這該死的齊狐狸。他是真正憂國憂民的官員,“那可怎麼辦?徐尚書退避三舍,方禦史隻關心禦史台,鐘尚書剛掌戶部,戶部事兒還忙不過來呢。剩下的就是我、刑部李尚書、兵部黎尚書、還有齊康那混賬了。”
方禦史隻關心禦史台是真,徐尚書卻不一定,徐尚書是根老油條,明顯這是避了。
榮烺長眉一挑,“你們都不合適,讓秦太師來。”
“秦太師?”
“對呀。”榮烺一想到秦太師就是滿肚子暗火,“他一來朝,邊防換將、首輔辭任,如今搞得朝廷動蕩,人心不安。他不來乾,誰來乾?!難道鎮北關換將的事不是他的主張?太師立於內閣之上,他不是接受了麼?
既首輔之上還有太師,那還設首輔做什麼?
聽說他與顏相還是師生,這也是老師做的事!內閣並無疏失,卻無故被降為太師之下的機構。堂堂首輔要對太師折腰,隻要有氣性的都會辭官!
你們誰都彆乾首輔,讓秦太師到內閣理政,將來有事,自然是他這位太師大人擔著。”
榮烺看向史太傅,“這樣才能保住內閣的地位。”
史太傅心尖兒一顫,心底一股酸酸麻麻的情緒升起,若非強力抑製,他險濕了眼眶。這些天的遊移、不安,似乎都被公主這句話點破。
是的。
自從陛下召秦太師回朝,且讓太師之位在內閣之上。內閣諸人都有一種腳底懸空的不踏實感,好像做什麼都不能專心,從心底都透著不安定。
即便大家嘴上不說、心中不滿,也都明白,內閣的重要性被降級了。
接著邊送換將,顏相辭任,愈發加劇了這種不安的氣氛。
要擱以往,太後娘娘在時,倘令他做首輔。史太傅肯定麵兒上謙遜,心底高高興興的接任。J
如今陛下太師都找他私下談話,大殿下也期望他成為新的首輔,他卻始終對首輔之位猶豫不定。
就是覺著,好像,似乎,也沒有那麼想做首輔了。
保住內閣的地位!
對,這是比做首輔更重要的事!
他絕不甘心讓內閣淪為二等機要處,絕不能讓堂堂內閣之首向太師折腰!
既然一切都是你秦太師的主張,那麼,就由你秦太師來擔任首輔吧!
連日的困頓迷惘一掃而清,史太傅神清氣朗,他知榮烺身邊人素來嘴緊,道,“待這事有了消息,我再來告訴殿下。”
“那我就等史師傅的好消息了。”
第341章 殿下之七
殿下
正文第三四一章
初春天寒,日頭也短,這含章殿收拾的精致,連榮烺幾人小憩的屋子都有,故而中午榮烺一般就不回麟趾宮,多是在含章殿用午膳,膳後略做休息,就是下午的課程了。
今日榮烺有些心神不寧,朝中發生這樣的大事,她先前竟一無所聞。父皇、皇兄鮮少在母妃那裡說朝政,她也沒主動問過。
她明白父兄的意思,既然不說,就是不想讓她知道。
可這樣的大事,還關乎到二舅舅轉任太尉的事。她也每天去母後宮裡,卻也沒聽母後說起過。
若旁個事,她也沒興趣。
可這是連顏相都寧可辭官也要反對到底的事,真不曉得父皇為何要一意孤行!J
江山難道不是榮家的江山?
管他鄭家掌兵幾代,他就是掌兵十三代,隻要忠心得用,那就該往狠裡用!
到底為何這樣疑上鄭家呢?
皇祖母過逝,一道聖諭便將二舅舅召回帝都,這難道還不是最好的忠心證明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榮烺在心中狠罵一回秦太師,卻也不會自欺欺人到憑一個秦太師就能主張這樣的大事。說到底是父皇自己的意思,是父皇不信鄭家!
小時候也會偶爾看到祖母與父皇政見不合的時候,但更多是融洽的氛圍。
原來父皇從根本上與祖母就是有分歧的嗎?
那些快樂的光陰,都是偽裝麼?
可即便如此,祖母已經故去,朝政順理成章由父皇掌握,又何需做的這樣快這樣絕呢?如果連二舅舅這樣一召即回的將領都要被質疑忠心,以後又有哪個臣子不擔憂己身呢?
再者,調換大將、首輔辭官都是文武大事,換掉兩根宮殿正梁,那新的,能撐得住嗎?一旦房塌屋折,旁人或可置身事外,皇家就要葬送了!
一念至此,榮烺猛然自床間坐起。
她不能再繼續做個無知無覺的人了!
僅靠阿顏她們十日一沐回家帶些外頭消息進來是遠遠不夠的,她必需要得到母後的幫助。
不管母後出於什麼理由不告訴她這些外麵的事,她都要說服母後,得到母後的認可!
午陽的光自廊下透入,紗窗開了一縫,隱隱花香隨著氣流湧入,榮烺深吸口氣,做出決定。
不管父兄多麼不願意她打聽外麵的事,她都要打聽!
她生來既不聾也不瞎,既然老天給她生個腦袋,就是讓她做事用的,她憑什麼要順著他們的意思過活!S
今日午間,史太傅也做出一個決定。
午飯後,內閣一般就散了,各部大員各回自己衙門處理事務。
今日,史太傅喚住了大家,有事商議。
他瞥齊尚書一眼,“齊尚書你有事可以先走。”
“乾嘛。瞞著我開小會?”齊尚書屁股坐的牢牢的,“本來想走,一看你這神秘兮兮的,我反是不能走了。”
“那你老實聽,不許搗亂!”史太傅先震懾齊尚書兩句,若不是他與公主師生情篤,險叫這條狐狸騙坑裡去。史太傅令文史們都出去,自己站起來,正色道,“我有件事,想與諸位商議。這兩天,陛下與秦太師都找我說過首輔之事,想讓我繼任首輔。”
李尚書嘴快,立刻恭喜,卻是被史太傅揮手打斷。史太傅的臉上沒有半點要繼任首輔的意思,也沒有半絲喜悅之意,他正色道,“咱們在內閣共事多年,誰都知道誰,我老史是個實誠人。我實說了,我絕不會接任首輔,今天與大家商量,是想請大家與我聯名,一起上奏陛下,請秦太師主持內閣。”
史太傅此話一落,旁人不說,齊尚書先“咦”了一聲,那聲音裡充滿老史頭竟然沒掉坑的意外。刑部李尚書驚詫極了,“秦太師主持內閣?”
“對,讓秦太師來主持。”史太傅重申自己的觀點,然後拉開小炕桌的抽屜,取出一本嶄新的折子傳遞給大家,“你們看看我這折子擬的可妥當?”
吏部徐尚書先接了,上麵就是請秦太師主持內閣的內容,與史太傅所言無二。讓徐尚書吃驚的是,史太傅平時可不像這麼有魄力的性子,這是怎麼了?感覺為官檔次一下子就上來了!
徐尚書看過後遞給方禦史,方禦史原就敬仰秦太師,看過後繼續傳遞了下去。
待大家都過了一遍,即便滑溜如李尚書也沒再說那些客套的恭喜的話。因為大家心裡都清楚,陛下令秦太師於內閣之上,就是信任秦太師在內閣之上的意思。
顏相辭官,除了不讚成調換鄭鎮北外,怕還有這層意思吧。
讓秦太師主持內閣,那麼,內閣就還是內閣。
隻是,以往內閣排序,都講究個先來後道。
如今秦太師空降在諸人之上,莫說是否心服,眼下卻隻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