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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石頭與水 4281 字 6個月前

世子的姨娘孫姨娘是姐妹,這位孫二太太渾不似孫家做派。當初郢王妃相中的也不是她做二兒媳,郢王妃看中的是另一位娘家侄女,那孩子生的清秀乖巧,還是嫡出。

孫二太太是庶出,自小就張牙舞爪,牙尖嘴利。

是二兒子相中了,放出話來,除非是這位庶出表妹,不然寧可不娶。

孫家權衡再三,也就答應了。

孫二太太嫁進王府,全無給郢世子做二房的長姐的柔順賢惠,她對郢王妃這位姑媽兼婆婆倒也挺奉承,但那都是為了從郢王妃那裡挖好處。

銀子衣裳、頭麵首飾,她啥也不挑。

她是庶出,在府裡就不若嫡出姊妹體麵,衣裳首飾就是那些大麵兒的東西,嫁妝亦不豐厚。

長嫂倒是個大好人,時常補貼她。

可孫二太太是個怪人,長嫂有點忒好,她不忍心欺負老實人,就三不五時找姑媽兼婆婆哭窮,頗是哭回不少好東西。

如今郢王妃念了佛,可孫二太太也不是剛進門時那樣窮了。她兒女雙全,還有個嫉妒名聲,故而丈夫連通房都沒有。

孫二太太好打聽,坊間的趣事,她知道的最快,跟長嫂一起理家事時就說起來。孫二太太跟長嫂鄭氏說,“難得咱們婦人還能有得公道的一日?這定是因公主在的緣故,不然那些官兒我是知道的,個個四平八穩,寧可不露頭也不想被人尋出不是。要擱他們判,哪有這樣的公道。大嫂,今年給宮裡備年禮,咱們多給公主備些,公主給咱們女子出了頭,長了誌氣!”

鄭氏原就與榮烺關係好,見妯娌誇榮烺,她眉開眼笑,“也是,這案子的確公道。《新貞烈傳》都說了,夫妻要恩愛和睦,相敬如賓,倘彼此結怨,一彆相寬便可。”

孫二太太有點好奇,她覺著自己大嫂是個神人。以前對《貞烈傳》奉若神明,一言一行無不遵奉。如今對《新貞烈傳》也是爛熟於心,無不遵奉。可這兩本書,完全相反的呀。

孫二太太捏個五香炒杏仁擱嘴裡,就問了,“大嫂,你先時最信奉《貞烈傳》了,如今說改就改,也夠厲害的。”

“這沒什麼。”鄭氏說,“多看幾遍就記住了。”

孫二太太:背書不難,難的是您這轉寰自如、毫無滯澀的本領。

妯娌倆把給宮裡的年禮又合計了一遍,一上午就這麼悠悠閒閒的過去了。

給榮烺年禮加厚的夫人太太著實不少,大都如孫二太太所想,覺著公主殿下這案子斷的漂亮。

當然,年下鳳儀宮萬壽宮對諸誥命也都有所賞賜。

以前榮烺不參與這事,她是公主,不能說沒賞賜誥命的資格,可一般年節,這樣大規模的賞賜,隻能鳳儀宮萬壽宮。

今年,榮烺額外的,第一次特例的,在年下賞賜了方禦史的母親方老夫人。

賞賜還不輕,共四樣,金玉如意,宮緞宮綢,另有金銀錠各十對。

方家接到賞賜,還是給老夫人的。

方老夫人一時有些不解,虛著眼,疑惑的說,“平時我進宮請安,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待我都好,公主見的卻是不多。如何特意賞我這許多東西?公主平時都是跟咱們大囡來往。”

方夫人也不解其中之意,方姑娘說,“等父親回來問問父親,說不定是父親立了功,公主就賞賜了祖母。”

方老夫人雖年高,卻並不糊塗,“這樣的事我經曆過,那也得是先賞你父親,咱們是捎帶的。”這個是指名道姓給她的,兒子兒媳都沒有。

待傍晚方禦史落衙回府,到母親院裡定省,以往他都是帶妻子兒女一道。妻子剛已說過公主賞賜老太太的事,方禦史知母親必要問,便自己過去母親那邊。

果然,方老夫人說到此事。

方禦史侍母至孝,與母親也是無事不談,便將此事來龍去脈說了。

方老夫人認真聽完,歎了口氣,說兒子,“公主這是以德報怨,你不讚成公主所為,公主卻還賞賜我。可見,公主心裡對你的犯顏直諫並無怪罪,還對你頗有包容之意。”

方禦史在母親麵前全無在朝時的強硬,他認真的說,“兒子全憑公心。”

“因你父無德,你們兄弟皆時時留意自己的品行,這是好事。”方老夫人的眼睛早就看不太清了,燈燭之下,映的方老夫人一雙瞳孔明亮璀璨。她說,“老大,你書讀的很多,可這世上也有些書本上沒有的智慧。”

“我難道不知你父親在外敗家麼,我深知他為人有限,所以自幼對你們兄弟嚴以教導。有些話,隻能我說,他能早死,我縱舍了那些田地也高興。”

方老夫人麵容平淡,說到先夫時的口%e5%90%bb如談論一隻蒼蠅,“如果當年有現在的開明,我不會忍耐那些年,我會更早的帶著你們兄弟與他和離,清清淨淨的過日子。”

“我沒和離,不是因為我有外頭傳那些狗屁美德,是因為和離對我不利,會影響孩子的名聲前程。我賺那些賢惠貞潔的美名,不是因為我真看重那些,是因為有那些美名能給我能給你們帶來好處。”

方禦史震驚的望向母親,方老夫人沒有絲毫回避,“這是我的心裡話。許多年了,不吐不快。”

第232章 燈滅之三五

殿下

正文第二三二章

方禦史是長子,他猶記得少時父母間偶有口角,父親過逝時,他剛剛八歲。按理那個年紀的事在成年之後會逐漸忘卻,他卻一直隱隱記得父母間的口角。

後來,他逐漸長大。

母親在鄉間名聲甚好,再如何忙碌生計,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清理父親墳瑩上的細草。所以,儘管早些父親埋葬的是土墳,仍是全村墳瑩裡最乾淨最體麵的。

後來他中了秀才,族中長輩到家慶賀,送的賀禮裡,母親先挪出五十錢,買了舊磚,為父親修繕墳瑩,將墳修的更加體麵。

母親還在家族長輩來家時說道,“眼下錢財還得留著給大郎二郎念書,故先買了舊磚。待以後孩子們出息了,光耀祖宗,讓他們將賺得的錢買新磚,給他們父親將墳修的更新更體麵。”

闔族上下,村裡村外,就沒人說母親一個不字。

方禦史亦因有這樣賢惠偉大的母親感到驕傲至極。

待他中了舉人,得了知州青睞,縣裡也獎了他一百兩銀子,他將銀子捧回家。母親便讓他去買了新磚,嶄新的青磚,他帶著弟弟,還有許多村民族人幫忙,將父親的墳修成全村全族最漂亮最體麵的墳瑩。

就是他科考高中,錦衣還鄉,接母親弟弟到帝都生活。

走前母親還特意雇了族中一位家計貧困的族叔,一年給族叔五兩銀子,請族叔代為照管父親的墳瑩。

必得初一、十五清理打掃,如他們在時一般才好。

所以,他一直以為,那些記憶中父母親的口角,也隻是年輕夫妻間的一些口角罷了。

母親十幾年如一日的在族人村人麵前懷念父親,雖則家計因父親而敗落,母親卻始終無一句怨言。

任勞任怨的撫養他們兄弟長大。

母親青年守寡、紡紗織績、下地做工,那些年日子並不好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們三口咬著牙走了過來。

母親篤信佛教,父親過逝後,母親就尋了一處小庵,在家做了居士。

母親多年不食肉,以往他以為是因母親信佛的緣故,後來家境好了,母親生了一場病,他請了州府最有名的老大夫給母親診治,老大夫說母親身體虧損太過,要慢慢滋補。他苦勸之下,母親方開始進食葷腥。

不知為何,方禦史忽然想到此事,問,“那母親你食葷腥的事……”

“哎,那會兒咱家日子本就窮,想吃肉也吃不起呀。弄個居士名,非但適合我的身份,還能學念佛,誰家有喪禮,請我去念經。鄉間雖出不起銀錢,可去一趟,也能免費吃兩餐飽飯,還能與我二斤精麵熨親勞,回家你們兄弟就能吃頓好的。”

“那後來……”

“後來你都出息了,難道我還要見天吃素?”方老夫人覺著,許多讀書人,書雖讀的好,腦子卻真不見得多靈光。

方禦史沒法形容自己的感覺,他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喜更不是,他說,“那老大夫不會是母親你串通好的吧?”

“生病還能裝啊。不過是趕巧了,就是沒大夫,我想吃肉你還能攔我?”方老夫人倚著軟靠,與長子道,“那會兒真難哪,咱老家地方偏,我也沒時運趕上如今。我看如今是新年頭了,你彆事事拗著來,人家公主是陛下的親閨女,聽說年紀比咱大囡還小,你幾十歲了,過去跟比你閨女還小的公主說朝政,你還沒說過人家。這就夠丟臉的,關鍵你還沒說贏,比丟臉更丟臉。”

“母親,兒子也是為朝廷著想。”

“你沒想對地方啊,老大。”方老夫人道,“我雖沒你書讀的多,可這世上的道理也明白一些。不說那些律法,世間就倆字,公道!”

“啥是公道?公道就是好人得好處,壞人遭報應,這就是公道了。”

“母親,你不懂,公主小小年紀,屢次插手政務,這不合規矩。”

方老夫人嘿然一笑,看向兒子,“看來公主插手的政務,處理的都不錯。”

方禦史有些恍然,母親多久沒這樣機警中又帶著三分得意的笑過了。哎,不幸被母親說中了。

方老夫人見長子悶不吭聲,說道,“以前我幫繡坊跑腿,賺些辛苦錢。有人看我能賺著錢,眼氣,就會酸了巴唧的說,一個婦道人家,成天三鄉五裡的躥來躥去,成什麼樣子。”

方禦史臉色脹紅,方老夫人道,“要是個男人,攬生意發活計,都得誇能乾。因我是婦人,還是個寡婦,所以,就有這些議論。”

“我記得,你還跟這些人打過架。”方老夫人歎息,“當時站在母親身邊的大郎,現在如果遇到像母親當年一樣的女子,會怎麼辦呢?”

“母親,那畢竟是咱家的事。且因父親無德,才令母親辛勞。當今朝上,陛下寬仁、大殿下溫厚,並不需要公主對朝政有所建樹。”

方老夫人為兒子做總結,“就是說,男人當用,女人就啥也彆管。男人無能,女人再出麵做事。”

方禦史:……

“是這意思吧?”

方老夫人臉色猛然一沉,拍案而起,“我養你們長大,是因為你們是我的骨肉,不是因為你們姓方,是那個惡心敗德的男人的骨血!你是不是傻!如果不是那些狗屁倒灶的規矩,如果這世道允女子經營耕種,自己討活路,我就不用花費無數心血在那些無用的賢名之上,你知道咱們的日子會容易多少?!”

“你以為我必需靠男人才能過日子,在家靠父親,出嫁靠丈夫,年老靠兒子。我告訴你,就是你那眼瞎的外祖父,把我嫁給你父親那樣的賤人。我是享了你的福,那是因為這世道,不準女人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