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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石頭與水 4290 字 6個月前

必要去衙門,若有哪裡不解,吩咐一聲也就是了。”

榮烺眼睛掃過史太傅方禦史,“史師傅方禦史,你們也為這事兒來的?”

史太傅素來直接,“殿下,帝都府有帝都府的職責,您不應插手帝都府斷案之事,這豈非越俎代庖。”

方禦史道,“正是如此。公主有自己的職責,帝都府也有帝都府的職責。公主今日問帝都府案子,明日是不是也要問大理寺,問刑部?”

“這有什麼不可以嗎?”榮烺反問,“我身為公主,不能過問大理寺?不能過問刑部?”

方禦史道,“自然不能!陛下才是天下之主,我等臣工所奉,唯陛下之詔!若公主可問,皇子是不是也可問?宗室親王是不是也可問?”

榮烺道,“宗室親王不行,如郢王,他有自己的封地,他能過問的是自己封地的事。我可以,因為我是公主,我父親是皇帝。天下是我父親的,我問一問我父親的衙門事務,當然可以。”

方禦史活了四十幾歲,打娘胎出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狂話,當下被頂的眼前一黑,渾身顫唞,大斥道,“簡直天下謬論!公主是陛下唯一愛女,若陛下有十個八個公主,難道個個可問?”

“自然。”榮烺問,“我問你,方禦史,你是禦史台左都禦史,禦史台職責為何?”

方禦史黑著臉,“監察百官,典正法度。正因殿下此舉與法度有虧,臣方直言進諫。”

“禦史台為什麼要監察百官,典正法度?是不是擔心百官德行有失,法度有失?官員有失,必有貽害。而這貽害,一害朝廷,二害百姓。”榮烺學過官製,知道每個官位的來曆職責,她鎮定的說,“所以朝廷設禦史台,查的就百官疏失。我擔心帝都府有疏失,過去看看,這難道就於法度有虧了嗎?”

“殿下擔心帝都府有疏失,可著禦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審,便是天大案子,三司同審也能審個明白!”

“方禦史,你可以建議我這樣做,但你不能命令我這樣做。”榮烺臉色一沉,“你明白嗎?”

方禦史懇切道,“臣豈敢命令公主,臣是說,這樣做更合法度。”

榮烺道,“法度未做此規定,所以,這跟合不合法度不相關。”

榮烺直視方禦史,“你們可以反對可以不認同,我願意聽一聽你們的意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要接受。因為,我是公主。”

“皇家設禦史台設三司,都是為了確保法度公平。你們都是朝廷忠臣,你們可以勸諫皇家節儉尚德,可以勸諫皇家心懷萬民,你們可以代表皇家治理天下。但你們不能對我說,公主不能插手衙門事務。公主存疑,當如何如何。”

“方禦史,我當你沒有私心。但這種限製皇家的話,你以後不能再說。因為,皇家看到不公,比你們更急。皇家看到不妥,會直接伸手糾正。這是皇家的良心,也是皇家的權力。”

“你們代我父親監察天下,我也是一樣,難道皇帝女兒的忠心,就不及你們做臣子的麼?”榮烺說,“不要勸帝王疏離他的兒女親人,因為,那樣會讓帝王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親人不可信,臣子難道就可信?”

方禦史一聽這話,再忍不住,當下欲辯,卻被榮烺抬手壓下,榮烺繼續說,“更不要將皇家當成木偶,君王該在什麼位置,皇子該在什麼位置,公主該如何。皇家有自己的規矩禮法,可人永遠不是木偶。我身為公主,更不會成為廟裡的金身泥塑,隻為等人跪下念一聲公主千歲。”

“我看到不平就要說,有關心的事就要問,你們哪裡不妥,我還要指出來。這才是我身為公主的責任。”

方禦史大半輩子的人生觀受到衝擊,烺的話太厲害,他要再說讓公主在宮中安分,怕要被扣上一個乾涉皇家的罪名。

方禦史不再糾結於言語官司,他直接說,“可這案子,您斷的不對呀!”

榮烺眉角一挑,“哪裡不對,說說看。”

第228章 燈滅之三一

殿下

正文第二二八章

榮烺完全不認為這案子判的有什麼問題。

不過,對於方禦史的質疑,她也耐心傾聽。

這是身為公主的風度。

方禦史道,“原被告雙方,是在婚內發生爭執,男子傷了婦人。殿下怎能以他們和離為故,便一視為以物傷人而斷?殿下,男子傷人時,他們尚未和離。律法上明明白白寫著,婚內以夫傷妻者,折傷以下勿論。”

榮烺說,“萬師傅曾給我講過楚地一件夫殺妻的案子。當年,一個丈夫逼迫妻子做暗娼,妻子誓死不從,丈夫惱怒之下大打出手,打死了妻子。按律,夫殺妻,杖八十發配三千裡。當時,楚地府尹也是這麼判的。但楚王知道此案後說不妥,丈夫逗妻子做暗娼,已失夫妻之義,故當以殺人罪論處。”

“後來,案子上稟刑部,刑部議後上呈先帝,先帝稱善,以朱筆殺之。”

幾十年前的案子,公主竟然知道!

方禦史現在是信了,他閨女常說公主殿下有學識,看來的確是讀了不少書。

方禦史辯道,“可那是極不尋常的情況,便是我等也鄙薄其不配為人。如今豈至那等情形,殿下,您雖慮到人情,卻因此顛倒法典,實乃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榮烺道,“那我問你,法典所立為何?”

“自然是設世間秩序,立世間規矩。”

“那秩序規矩是用來做什麼的?”

“規範行止,約束不法。”

“還有最重要的,為安民撫民。”

榮烺道,“律法是行為的底線,律法的存在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你的所為所行,不能邁過這條線。因為隻有約束了不法,才能給世間最大的太平。而太平世間,能活更多人,能使更多人活的好。”

“這就是律法的意義。”

“可殿下您這不自己壞了規矩?”

“好,那現在就說說方禦史存疑之處。”榮烺道,“你認為婚內以夫毆妻為小事,我問你,你看過趙氏臉上的刀疤嗎?”

“今日匆忙,尚未得見。”

“那方禦史也是有女兒的人,將心比人,若以後阿方嫁一不良人,也被人臉上砍一刀,深將見骨,容貌大損,終生不複。方禦史要如何判?”

方禦史臉色臭的跟剛從糞坑出來似的,仍是硬著頭皮,“臣縱惱恨那行凶人,可臣身為禦史,亦要有律依律。”

“那我就再給你講講這律的事。”榮烺道,“我記得史師傅跟我講過科場的事,當年史師傅少年俊才,十四歲中秀才,十六歲參加秋闈,傳為一時佳話。”

史太傅縱是來尋榮烺麻煩的,聽到少年光輝,仍是忍不住輕咳一聲,謙虛道,“都是舊年黃曆,殿下不必再提了。”就是拍師傅馬屁,師傅也是個公正人的。

“我記得史師傅同我講過,秋闈報名前,要有府衙文吏記錄各應試秀才的相貌,相貌分甲乙丙丁四等,依史師傅之容貌,當年得的是甲等。”

史太傅已知榮烺要說什麼,也得答,“這倒是真的。”

榮烺看向一臉方正的方禦史,問,“方禦史你當年是幾等?”

方禦史雖不若史太傅文雅,也生的麵貌端方,天生一股正氣凜冽,黑著臉道,“不才,甲等。”

“若一應試男子臉上帶了刀疤,他能得幾等?以相貌便入了最末等。女子同理,彆說容貌不重要,女子四德,德容言工,容貌僅排品德之下。一個丈夫,若是與妻子有口角爭執,的確,沒有筋斷骨折,聽著簡直一點不嚴重。但一個故意毀彆人容貌的人,不論他什麼身份,其心地之陰,其行為之惡,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榮烺道,“所以,我斷定,在他刀砍趙氏臉的時候,其夫妻情義已蕩然無存。在那一刻,他就不配再做丈夫。故,當以持物傷人判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方禦史歎,“殿下這樣判,以後難免有人有樣學問,隻要夫妻間發生一點爭執,一旦告官和離,便是以傷人罪論處了。”

“法典早已立好,執行卻要靠人。兩樁看似相同的傷人罪,細究根由可能是兩種判法。方禦史,若你為女方家人,你會感激我斷案公正。如你為男方家人,你縱一時不理解,等你真正冷靜下來,你起碼不會怨我。卑鄙之人如果永遠穿著仁義道德的人皮才會貽害無窮,今日若你縱了那男人,將來他另娶一妻,舊惡再起,那麼,當年輕判的官員是有責任的。”

“放縱惡人,就是對善者最大的不公。”榮烺道,“禦史監察天下,監察的不是善者,你們要監察的恰恰是為惡之人。”

“方禦史,你應是最疾惡如仇的人。你要將目光放的更長遠,而不是將心%e8%83%b8拘泥於男人還是女人。惡人不分男女,隻要是惡,伸手誅之。這便是禦史台的責任。”

方禦史道,“臣擔心的是,有此一案,以後和離的事怕要多了。”

榮烺不以為意,“夫妻不協,本就不必勉強。當年楚地婦人若能和離,何至被惡夫打殺。她若活著,和離再嫁,說不定還能生三五個孩兒。以後這些孩子會為國家滋生出更多的人口,國家要強,就得人多。”

榮烺漫不經心的掃了郢王一眼,“都說楚王乃賢王,起碼斷案的事兒上,是比常人明白一些。”

郢王聽這含沙射影之語,險沒當場氣暈。

第229章 燈滅之三二

殿下

正文第二二九章

郢王被榮烺含沙射影的話一激,一臉正色迎上榮烺的視線,“臣自然無楚王之賢,可臣也有句話要說,朝廷自有行事規矩,若殿下覺哪裡不妥哪裡不好,自然可以問可以說。如今殿下年少,有事告訴大殿下陛下一聲,一樣會為殿下答疑,何需殿下自己出宮。殿下是女子,天道有陰陽,人間有男女,男女天生不同,所主人理自然不同。”

榮烺頜首,很認同郢王的話,“的確。似郢王所言,是不大一樣。像父皇就要每天上朝打理朝政,母後在宮裡管理宮中事務,接待來宮覲見的各宗室、諸官員的誥命。像父皇每年春天祭先農扶犁春耕,母後也會主持親蠶禮。這的確是不一樣的。”

方禦史史太傅一見榮烺竟這般明理,齊齊躬身,“殿下英明,就是如此。”

榮烺說,“如郢王的職司就是掌宗正司事宜,郢王妃……嗯,郢王妃現在一心向佛了。”

郢王麵色微窘,“臣不擅教妻。”

“不止,當初宗學的事也很難看。”榮烺指出。

郢王羞憤交加,可此事是鐵案,事雖不是他乾的,但宗正司掌宗學,他便負有管理不利之責。郢王難堪道,“是,臣無才。”

榮烺道,“你在自己職司上是做的很一般。”

“嗯,你們夫妻都很一般。”榮烺又加了一句肯定。

郢王這輩子頭一遭被人羞辱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