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1 / 1)

殿下 石頭與水 4311 字 6個月前

反有些可惜,這女子生得秀麗,這樣一刀,算是將臉毀了。

榮烺視線移向男子,這人站在堂下,個頭中等,帶些虛胖,數日牢獄讓他神色發懨,臉上浮肉泛黃,一見到女子,頓時目露凶光,凶光中卻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這案子非常簡單。

就是夫妻二人爭執,男的說女的偷人,女的說男的虐待,女方要和離,男方不和離。

陳府尹先說虐待的事,這事好審,“本府已令女衙役驗過,趙氏除了臉上的傷,身上也多有舊傷痕。李顧,平日間,你是不是常打罵於她?”

男人道,“大人明鑒,鄉裡婦人不同大家小姐,鄉間婦人潑辣,有幾家不打的?夫妻打架,素來床頭打來床尾合,越打情分越好。”

陳府尹為官多年,麵容一凜,“尋常拌嘴吵架無妨,可你打的舊傷多年難消,可見當時不是尋常打鬨!這你可認?”

李顧不敢嘴硬,“草民跟趙氏成親時年紀尚輕,不懂分寸,草民已知錯了。可那不過是夫妻間的爭吵,趙氏拋頭露麵無婦德,這卻是事實,還望大人給小的主持公道。”

陳府尹問這婦人,“趙氏,你丈夫說你與人私通,你可認?”

趙氏冷冷道,“此皆子虛烏有,是李顧汙蔑於我!”

陳府尹傳雙方證人上堂,李顧的證人就是他娘李老太,李老太言之鑿鑿,“我老幾次去酒鋪,見她與男人有說有笑,每回都是不同的男人,這不是有了首尾是什麼?”

趙氏道,“我做生意,來了客人,難道對客人冷眉冷眼?”

“誰知道你做的是酒水生意還是旁的生意!”李老太朝趙氏眼睛一橫,頭上金簪閃閃發光。

趙氏羞憤難抑,“你胡說八道!我鋪子開在正街上,生意也是堂堂正正!”

“你說堂正就堂正?你一個婦人,若不是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如何能把生意做大?也就我兒,天生老實,受了你的蒙騙。”李老太說著還哭了起來。

趙氏臉色漲紅,氣的渾身顫唞。

陳府尹驚堂木一拍,“都肅靜!”

李老太受此一嚇,頓時不敢哭了,重新跪好。

陳府尹道,“私通不是誰上下兩張嘴一說就算的?什麼事都得有證據?”然後傳來李家街坊親戚數人,連李顧的三個小妾都傳了來。

趙氏是真會做人,街坊說句公道話還罷了,李家這些親戚裡,一半說不清楚不知道,還有個老嬸子頗義氣,“侄媳婦沒去賣酒時,他家都要典賣宅子了。如今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哪樣不是侄媳婦賺回來的。不知她的好也罷了,怎能朝人潑這樣的汙水?不說旁的,家裡哥兒姐兒的名聲,你們是一點都不顧!”

表示,絕無此事!

趙氏的娘家嫂子也說自家小姑子冰清玉潔品行無暇,李顧所言皆為汙蔑,絕無不德之事!

最令陳府尹無語的是,連李顧的三個小妾也說主母待人寬厚,潔身自好,絕無通奸之事。

李顧氣的大罵小妾,“她們賣身契都在我這賤內手裡,故而受她驅使!”又罵嬸子,“當年我父在世時,嬸子就覬覦家中老宅,與我父母多有齟齬,她自然相幫趙氏!”

陳府尹怒道,“合著有利你的全是真的,不利你的全是似的。專你也是堂堂監生出身,難道在你心裡,本府乃糊塗蟲不成?”

榮烺奇道,“這樣的人竟然是監生?”

陳府尹道,“花銀子買的。”

李家老嬸子被李顧懟的臉色發青,當下拆李顧老底,“還是侄媳婦拿銀子給他買的官身,說以後孩子出門好看。”

趙氏道,“我若知有今日,我把銀子扔護城河我都不會給這爛人花上一分!”

李顧罵,“不給我花,給你那奸夫用不成?”

趙氏氣的渾身顫唞,那李老太更是氣焰逼人,竟忽的撲上要打趙氏。原被告站的分明,她如何打得到,被族人攔住卻仍是囂張的朝趙氏揮胳膊,“我打你這不賢婦人!今兒就教教你規矩!”

榮烺大開眼界,世上竟有這樣的惡婆婆。

陳府尹怒,“敢咆哮公堂,李老婦你好大的膽子!”

倆衙役上前,直接按跪李老婦,往那叫囂的嘴裡團團塞滿,直塞的李老婦再也叫不出一聲。

省略掉這無知的李老婦,案情已清。

陳府尹問,“李監生,你心裡也清楚,你並沒有趙氏私通的證據!且所有證據都表明,趙氏清清白白!本府看你們總是吵鬨,如今又動起刀來,情分已無,不如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李監生道,“學生與趙氏畢竟有一兒一女,為著兒女,學生願意原諒趙氏一次。隻要她回家,學生願意退一步向她賠禮。從此我二人夫妻恩愛,必能白頭偕老。”

趙氏冷冷道,“大人,民婦意已絕,民婦絕不與這等小人再做夫妻!請大人判我們和離!”

陳府尹問,“趙氏,我看你先前為你丈夫買監生,又為他生了一兒一女,夫妻這些年,必也有恩愛日子,你不再考慮麼?”

趙氏道,“若他隻是不擅理家,不擅掙銀子,這都沒什麼。有人天生不通庶務。日子過的不好,也沒什麼,民婦並非嫌貧愛室之人,隻要夫妻同心,我們年紀都輕,努力過活,總有個奔頭。可我看不起心%e8%83%b8狹隘的人,開始民婦去沽酒,他隻覺麵子上難堪,並未說什麼。待民婦掙了些銀錢,他就開始陰陽怪氣,我略有還嘴,便要被打。鋪子越開越大,他就打我越厲害。我知道他的緣故,因為自卑,因為覺著不如我這個婦人,就要打我,用拳頭證明他比我強。”

“我從心裡瞧不起他,瞧不起這樣的男人。”

“民婦如今麵容已毀,與他和離後名聲必要受損,下半輩子再嫁也不易。可民婦拚著一輩子不嫁男人,也絕不再跟他做夫妻!跟這個的男人過日子,民婦寧可做姑子!”

不說趙氏瞧不起這樣的男人,陳府尹也很瞧不起,便是在門口聽熱鬨的也按捺不住議論起來:

“是啊,連個婦人都不如。”

“說的你好像如似的,你有趙娘子做生意的本領?”

“我沒有,可我不打媳婦啊!”

“我要有這麼個能掙銀子的媳婦,叫我天天供起來我都願意。”

眾人的奚落生令李顧羞憤難當,他麵色一時脹紅一時氣白,控製不住朝趙氏怒吼,“你不過是外頭有相好的,故而使計與我和離!你休想,我告訴你,倆孩子都姓李,你好好想想吧!”

趙氏看向陳府尹,“請大人著我與李顧和離,著兒女由我撫養,這樣的不堪之人,豈能養好孩子?”

陳府尹覺著,這倆人日子是真過不下去了,不過,孩子有些為難。

就像李顧說的,這是人李家的孩子啊。

陳府尹看向榮烺,稟道,“殿下,臣看李趙二人情分已儘,再勉強過日子也是不美。隻是這倆孩子,李監生非有德之人,可到底孩子姓李,給了趙氏似也不妥。”

咋這麼不知變通?

榮烺問,“孩子可來了府衙?”

陳府尹點頭,“臣令人將他們帶來了。”因為公主殿下要來旁聽,他準備充分。

榮烺道,“把孩子們帶過來。”

倆孩子年歲都不大,男孩兒瞧著七八歲,女孩兒更小些,穿著乾淨的細布棉襖,拉著哥哥的手。榮烺擺擺手,“孩子不用跪了。我問你們,你們願意跟你們父親過日子,還是跟你們母親過日子?”

倆孩子都往母親那邊瞅,李顧急的叫兒子,“尚哥兒!你傻了不成,誰跟著婦人過日子!”

男孩兒根本沒理父親,抿著嘴一臉嚴肅,拉著妹妹走到母親身邊。他麵容也酷似其母,生的白皙秀麗,大聲道,“大人,我們跟著娘!”

抬頭一看,堂上坐的怎麼不是老大人,而是小姐姐啊!

榮烺笑與陳府尹道,“孩子自己就知道跟誰好。”

陳府尹也覺這法子好,孩子自己選的,他道,“以後臣三五個月打發女衙司去看看倆孩子的日子,若果真好,就讓他們隨趙氏過。”

堂下趙氏大喜,再三叩頭,“謝貴人謝府尹大人天恩!”

李顧已是恨的眼裡躥火,若非在公堂之上,怕就要打罵妻兒出氣了。

接下來還有家產劃分,這沒什麼好說的,陳府尹已經提前調查了李家家業。說來,酒鋪子是真賺錢。

李家原本隻剩一處老宅,二十畝近郊田地。趙氏開酒坊三年,便在冀州置下千畝良田,城中一處三進宅院,城郊一處五進大宅,還有外城三間鋪麵,另有趙氏開的酒坊一座。

陳府尹道,“李家祖業仍歸李家。趙氏你後來置辦的產業,因你們是夫妻,也要分與你丈夫些,你可願意?”の思の兔の網の

趙氏十分爽快,“一切憑大人做主!”

陳府尹心說,真是個明事理的婦人。

陳府尹是這樣給他們分的,冀州田地一家一半,城中宅院歸趙氏,畢竟趙氏養孩子,城裡有宅子便宜些。城郊大宅歸李家,方便李家照顧近郊祖產。外城鋪麵一間給李家,兩間給趙氏,另有酒坊也給趙氏。

陳府尹解釋,“趙氏要撫養孩子,故而鋪麵多判一間給她。”

李顧急,“大人,旁的學生無議,酒坊原是我夫妻二人的,豈能都給趙氏?”

陳府尹十分瞧此人不起,沉了臉道,“你既自稱學生,就該知道自己身份,監生不可經商,你要這酒坊有何用?”

“便是無用,學生也不想便宜趙氏?”

陳府尹斥李顧,“便是以後你們不再是夫妻,也曾有過數年姻緣!”他一指趙氏,“這也是你孩子的母親!你多給她些怎麼了?男子漢大丈夫,焉何這般沒有%e8%83%b8襟!”

李顧被罵的雙頰赤紅,心下雖極舍不得酒坊這隻金母雞,卻不敢再說話。

陳府尹將孩子、財產都給這二人分割好,頗覺功德圓滿,看向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若無吩咐,這案子就這樣判了。

榮烺接收到陳府尹請示的眼神,提醒陳府尹,“李監生砍傷趙氏,至趙氏麵容毀損,這要怎麼判?”

陳府尹心下一驚,這還要判?

連圍觀的閒散人等聽到公主殿下清清脆脆的聲音,都議論起來:這還要判嗎?

榮烺看向陳府尹,“先時被毆打,趙氏未告,你自然不必管。今天趙氏告了,且傷人之事屬實,身為父母官,如何能不管呢?”

第226章 燈滅之二十九

殿下

正文第二二六章

定一定神。

陳府尹為官多年,對律法尚算熟悉。

以夫傷妻,折傷倒是可以論罪。

隻是趙氏臉上受傷,便是勉強也算不得折傷。

也不能因著公主殿下偏頗趙氏就胡亂判案,將孩子判給趙氏撫養已是按男子無德方歸女子所養,破例了。

這是有法可循的破例。

無法可循,例如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