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便會來萬壽宮,這是鄭太後讓他看奏章的時間,雖則如今榮綿尚小,也得開始學習旁聽處理朝務之事。
榮烺愛湊熱鬨,她也會過來一起聽。
鄭太後說了這事,問兩個孩子的看法。榮綿知道鄭家是祖母的母族,便也說,“阿衡不是外人,雖有錯,議親而論,可輕判。”
“輕判至何處?”鄭太後問。
榮綿掂掇著祖母的意思,“不若訓斥幾句,罰些俸祿。”
榮烺聽著,不禁看向兄長,明顯有旁的意見。鄭太後問,“阿烺你說呢?”
榮烺說,“禁衛不是彆的差使,這關係到宮中安危,旁的事輕些則罷了,叫內閣、大將軍、尚宮局、內侍省一起抓住,這要怎麼輕判?”
“那你說怎麼斷?”鄭太後繼續問。
“不重責就是恩典了。按律法,該怎麼著就怎麼著。”榮烺對當值禁衛飲酒之事非常不滿,“身在禁衛,當值還敢飲酒,這不犯傻麼。”
榮晟帝說,“畢竟是親戚。”
榮烺可不這樣看,“父皇,親戚多了。難道因是親戚,就能枉法,不用心當差了?今兒給這親戚講情,明兒能那親戚循私,宮裡都沒法度了!”
榮晟帝說,“先時不還說要有人情味兒麼。”
“這怎麼一樣呢?要是咱們私下看他犯傻,提點幾句算了,反正也沒旁人知道。如今內閣、禁衛軍,還有尚宮局、內侍省都曉得了,這還怎麼偏他?”榮烺問祖母,“祖母您說是不是?”
榮晟帝撫額,“罷罷,朕也說不過你。”
鄭太後對榮綿說,“朝中之事,不可循私。”
榮綿忙起身應了。
榮晟帝寬解母親,“孩子還小,吃一塹長一智。”
鄭太後道,“還不如阿烺明白,就是犯傻。”
令禁衛軍按律處置。
第66章
殿下
正文第六十七章
鄭家這件事,榮烺私下還單獨同鄭錦說了一聲,“大表哥怎麼這麼傻啊?禁衛當值還敢飲酒。”G
鄭錦乍聽這話,十分羞愧慌張,“真的麼?我祖父祖母在家總說,大哥在禁衛軍當差,定要用心才行。”
“看來他是沒聽進去。昨晚皇祖母讓宮中當值的內閣大臣、還有宿衛的楚將軍、尚宮局尚宮、內侍省內侍一起查檢當值禁衛,正抓他個正著。”榮烺也很同情鄭錦,“我悄悄告訴你,你知道就成了。也不用往心裡去,這也不是你犯的事兒。”
鄭錦絞著帕子,“我哥怎麼這樣兒,在家多少酒喝不得?”
“誰說不是呢。”
鄭錦覷著榮烺的神色,就想給大哥求個情。榮烺也瞧出來了,跟她說,“這怎麼求情?朝臣、內官都知道了。與其叫人說仗著家勢循私,還不如光明正大罰了,把這事揭過去。”
鄭錦想想,也是這人理。畢竟,宮中安危不比旁事。
鄭錦說,“祖父一直病著,知道這事還不曉得要如何生氣。”
“也不用太生氣。年輕時犯錯不算什麼,以後改好了,人家還得說浪子回頭。”榮烺主要覺著鄭衡有點傻,當然,若能吃一塹長一智,也是鄭衡自己的福氣。現在看,是有些紈絝的。
鄭錦終是有些鬱鬱,榮烺開解她好半晌。
榮綿自萬壽宮告辭而出,回自己宮。榮晟帝也要回去休息,看他似有心事的模樣,遂道,“阿綿與朕同乘吧。”
榮綿與父母都很親近,先上前服侍父親上車,之後他也踩著矮凳登上去。榮晟帝坐主位,榮綿在邊兒上陪坐,榮晟帝說,“是不是答的不合你皇祖母心意,有些懊惱。”
榮綿說,“先生教兒臣功課,說要仁愛。兒臣想,鄭國公病著,皇祖母也上了年紀,鄭衡這事,略輕些處置,算是給鄭家的恩典。可兒臣看皇祖母,全無循私。父皇您也沒堅持……”
“沒堅持什麼?”榮晟帝問榮綿故意隱下的一句話。
榮綿性情溫和,侍父以誠,小聲說,“兒臣看父皇想的,與兒臣是一樣的,也願意賞鄭家恩典。”
“你是說朕沒堅持給鄭家這份恩典,沒有從輕處置鄭衡?”
榮綿點點頭。
榮晟帝道,“先生們教導的並沒有錯。天下人都希望有一個仁愛的君主,何況,做一個仁愛的君王有什麼壞處呢?”
“但是,仁愛,並不是一味讓步。仁愛,是一種立場。”
榮綿不解的望向父親,榮晟帝道,“禁衛司宮闈安然,莫說鄭衡是世家子,便是皇子領了禁衛的差使,倘有差錯,也是該怎麼罰怎麼罰?不然,今兒輕兒,明兒就沒人當宮闈安危放心上了。”
“旁事皆可恕,獨此事不恕。”
榮綿更不解了,“那父皇為什麼要說從輕處罰?”
“因為帝王當仁愛,因為朕也顧念鄭家功勳,更顧念你皇祖母。也因為朕知道,這恩典是賞不下去的。”
榮綿說,“父皇知道皇祖母會秉公處置。”
榮晟帝道,“當然。朕知此事輕重,你皇祖母更清楚。朕若直截了當的重懲鄭衡,你皇祖母心裡如何能好過呢?可她老人家比任何人都明白,此事不容姑息。”
榮綿想了一會兒,問,“要是皇祖母姑息了呢?”J
榮晟帝道,“阿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事是被閣臣、大將軍、尚宮局、內侍省一起查出來的,蓋是蓋不住的。與其循私,倒不若俐俐落落處置了。即使你祖母要循私,也循不了私,因為朝中有禦史有耿直的大臣。”
這些道理,榮綿亦明白。榮綿有些發宭,“兒臣雖與父皇同樣應對,可父皇知道怎麼做才對,兒臣則是真心想赫免此事。”
榮晟帝摸摸他的頭,“你還小。應對並無差錯。為上者,仁愛以治天下。隻要明白其間利害,擇有用條陳,驅能臣治之便可。”
榮綿說,“那明兒我讓鄭徽回趟家,也讓他捎帶些話回去,此事莫叫鄭國公知曉。還有,鄭衡不是外人,隻是眼下著實不好輕忽,待他傷好了,另給他差使曆練。”
榮晟帝見兒子一點便通,欣慰道,“如此甚好。”
這事最終便是按律處置的,鄭衡被打了板子革了差使,開罰回家。上官也被罰了一級品階,罰俸一年,連楚將軍這位大將軍,也因此罰俸半年。
鄭國公身子骨是不大成了,又請了兩次太醫,也不知鄭徽將榮綿的話帶到沒有。鄭太後也往鄭公府賜了藥,宣鄭國公夫人進宮說話。
榮綿聽說後與妹妹道,“祖母一直牽掛鄭國公的病情,你在祖母身邊的時間長,多寬慰祖母些。”
“我知道。”榮烺說。
榮綿說,“鄭衡留下的缺,不如問問鄭家其他子弟,倘有合適的,讓鄭家子弟頂了,也是一樣的。”
榮烺說,“這多丟臉啊。”
“這有什麼丟臉,禁衛軍裡的好差使,旁人求都求不來。也就鄭家,是咱們親戚,有這樣的恩寵。”榮綿覺著是好主意。
榮烺則說,“長孫犯傻丟了差使,看鄭國公麵子,再給一個。我覺著挺丟臉。要我,即使有關係,也得本事過人,這才行。”
榮綿知道妹妹要強,笑道,“哪兒就人人跟你似的。這就像恩蔭的官兒,看家裡麵子賞的。貴胄子弟為官,多靠恩蔭,不足為奇。”
“倒是你,彆在皇祖母跟前說鄭衡的事了,還不夠讓她老人家賭心呢。”
“這賭啥心?侄孫而已,又不是親孫子。哥你才是祖母的親孫子哪。”
榮綿笑,“你這嘴,說不過你。反正你多說好聽的,哄祖母高興。”G
榮烺點點小腦袋,跟她哥說,“你把那讓鄭氏子補鄭衡缺的事兒跟祖母說說吧。沒準兒興許有用。”
榮綿叫著妹妹一起去跟祖母說,鄭太後聽後,“倒也罷了。”並未專門點哪個鄭氏子,讓鄭家推薦子弟。
榮烺看祖母這樣在意鄭家,也想自己當初一力主張處置鄭衡,是不是有些冷酷不講情麵。可她翻來覆去想好幾遭,都覺著自己做的沒事。
原本宮禁安危便是一等一的大事,豈可視為兒戲!
不過,大哥的確比她慮事更周全。
榮烺將此事記在心裡,長些經驗。││思││兔││在││線││閱││讀││
第67章
殿下
正文第六十七章
鄭衡之事就此揭過。
鄭錦休沐回家,家裡還是問了她一回,聽宮裡對鄭衡之事的態度。鄭錦道,“太後姑祖母那裡,看不出什麼。”
鄭少夫人道,“這也是,太後娘娘每天多少大事忙不過來,這麼件小事,也就過眼罷了。”
鄭衡是她長子,鄭少夫人問,“公主說什麼沒有?”公主日夜守在太後身邊。
鄭錦看著她娘,“公主說,我哥純粹犯傻。不過也不是沒好處。”
鄭少夫人聽的稀奇,“這還能有什麼好處不成?你爹險沒氣死。你祖父知道後,又找了兩次太醫。”鄭錦道,“公主說,趁年輕,把這犯傻的毛病改了,也是福氣。年輕時不犯錯,難道還指著一把年紀去犯?年輕犯錯不叫錯,叫吃一塹長一智。”
鄭少夫人哭笑不得,“公主這是打趣你哪。”
“不是。公主獨自跟我說話時說的,是安慰我。”鄭錦跟榮烺關係一直很好,榮烺還擔心她麵兒上過不對,都是私下跟她說的這事。
“公主年紀還小。大皇子讓你二哥回來,可是寬解了你大哥許多話。”
“都說什麼了?”鄭錦追問母親。
鄭少夫人大致說了說,“都說大皇子性子溫厚,果然極仁善。”
“大皇子是挺和善的。”鄭錦在宮裡時常與皇長子見麵,不論說話還是行止,都溫和有禮,平易近人。
鄭少夫人道,“你跟你二哥在宮裡無事,我便放心了。”
“這能有什麼事啊。除了有點丟臉。”鄭錦忍不住吐槽自己大哥,“我哥這事兒乾的,憨人都乾不出這樣的事。”
“你哥也不好過。晚上天兒冷,吃兩盞酒禦寒,並未多吃。”
“天寒多穿兩件大毛衣裳,彆人都不吃,就他帶手下吃酒。”鄭錦道,“也虧得是咱家,倘換了旁人,怕要前程受阻的。”
“他也是平日裡太鬆泛。”鄭少夫人把新煮的酪%e4%b9%b3給閨女吃,“你父親發了狠,要把他發到軍前效力。”
“哪個軍前?”
“北靖關。”
“不是說那邊冬天能冷掉腳趾頭麼。連帝都的秋夜我哥都受不住,他能受得了北靖關的嚴寒?”鄭家以軍功起家,鄭國公年輕時還曾在北靖關曆練,如今在北靖關的是鄭國公次子一家。
“你祖父與你父親這樣商議,我也沒法子。”鄭少夫人自然舍不得長子,可想想以後家中重任都要交托長子肩上,也並沒有如何反對。
“就是去,也等明年開春吧。”
“我也這麼說。你祖父身子也不大安穩。”
鄭錦去給祖父請安時,祖父也問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