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小廝不是受專業人士養的,不用見了棺材就能掉淚,隻是套出的信息也是邊緣信息,這些信四專業,黎南珠原想著下手過程不好叫居士看——實際上小郡王也看不得這些。
起料居士說:“就在此處問吧。”
“關於澤秋的,我想聽聽。”
太子名諱曆澤秋。
黎南珠點頭,十六躍躍欲試從腰間包上摸出一把布兜兜,打開一看,各類小刀長針鑿子小斧頭……
“四哥,用這個鑿子開顱,我給你看著點。”十六道。
信四點點頭,接了鑿子,往那小廝腦袋上一放,小廝褲襠頓時暈出尿,嘴裡哭喊說我說我說。
就如黎南珠猜想那般,小廝知道信息不多,他陪居士在山上一住就是五年多,年紀一把還沒娶妻生子,日子又苦哈哈的清貧,每天粗茶淡飯的,受不了了,這灰衣人拿了三百兩銀子來,小廝眼睛就直了。
“……隻問了我幾句話,居士平日裡有什麼消遣,有什麼愛好,先太子遺物可有。”
太子薨後,大部分遺物都在宮裡。袁修當年來竹林峰時,隻帶了太子喜愛的書,還有幾卷畫作。太子極善丹青筆墨,沒成親前興致來了隻畫景,成家後就添了人。
畫人的袁修是帶了。
“我說了後,過了半個月又來了,這次給了金子,說讓我幫忙,我一聽事關先太子死,當即害怕,他卻說要是我不答應,就跟主子說,到時候拿我全家性命。”
清修居士聽了,轉身進了屋,一會出來手裡拿著畫卷。
“小年,你打開。”
曆延年接過,徐徐展開,看到畫中內容眼眶一紅。黎南珠湊過去看,是一片桃花林,隻有兩個背影,一個幼子在桃林嬉戲,還有一位背影廣袖綽約,瀟灑風流儘現。
“是——”黎南珠覺得不像居士。
曆延年道:“是我同阿父。”
畫是袁修和太子曆澤秋一起畫的。先是袁修開的頭,袁修不善畫,但同太子成親多年,十分恩愛,太子又喜歡拿這個玩鬨自家書呆子小太子妃,這樣一來袁修畫技漸長,還有幾分像太子畫的神韻。
“這畫,怎麼就和皇阿叔的死有關了呢?”黎南珠好奇。
袁修摸著畫道:“當年他去雁南查賑災糧款貪汙案,一去半年,那年過年無法回京,隻寄了家書還有禮物,我在回信中說桃花開了。”
書信都留著,翌年春日桃花開,太子回京路上遭遇埋伏。
“畫中地方並非在宮中,在京郊外。”袁修見到此畫勾起了自責,若非他先提起桃花開了,澤秋也不會回來繞路路過桃林。
一人去世,另一人留在世上太孤寂,生出了些死意。
“我原是想等到凶手伏誅那日……”
可太子祭日至,受影響的不僅是元和帝、曆延年,還有太子枕邊人袁修。
袁修家世在地方還算不錯,可到了京裡那就是太低,說破落戶的都有,被京中貴族背後暗暗嘲笑,說袁修是鄉野人,沒有男子氣節,攀上太子,一朝飛上枝頭了。
有人便看好戲般的等著袁修飛了高枝,做了太子妃給自家某富貴權勢,結果袁修還是在翰林做編修,到了太子有孕,便辭官回到東宮照料。
若不是太子大著肚子在外行走,手段照舊雷霆之勢,眾人還以為袁修才是那個哥兒,身懷六甲的人。
袁修從出生到成太子妃,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喜愛讀書,秉性純善,有時候甚至有些倔強。他沒宏大的野心,也沒施展野心的手段能力,加上身份尷尬,太子去後,袁修手上無人能用,也無權勢,如何查。
隻能靠個等字。
等了六年,袁修太想太子了。
想到……乾脆就這麼死了去底下陪太子一道走。
這世間太汙糟了。
然後黎南珠帶了曆延年來了。後來帶人下山時,袁修相送,說:“你和南珠成親,爹去看你們。”
“爹在這裡很好。”
意思不會做傻事想不開了。
曆延年雙眼發紅,重重嗯了聲。
下山路上小郡王扭頭看山間破屋院,壕氣說:“這院子景致不錯,就是太破了,還是花錢修一修,總要住著舒心。”
憑什麼害了人的凶手逍遙法外還在繼續害人,苦主倒是過起了苦行僧的日子。
這不是黎南珠奉行的,小郡王那是護短且有仇必報的主。
“對了,那包刀具——”小郡王目光移向十六腰間,“深藏不露啊十六,你學的是刑訊逼供嗎?”
十六剛張口,就聽信四說:“主子,那是十六在外頭料理夥食用的。”
拆栗子、烤燒雞、破魚肚,有時候劈個柴火也嘎嘎好使。
黎南珠:……還以為他身邊藏龍臥虎了不得的小說人物。
山腳下有人候著,報了身份,是聖恩寺的左少卿,黎南珠第一次聽這個名,張口就道:“還有俗家帶發修行的?信十,給大師香油錢。”
左少卿:“……”
信十真掏腰包,取了錢。
曆延年到阿叔耳邊,解釋:“阿叔,聖恩寺和大理寺相近,大理寺管民間百姓命案,聖恩寺管的是皇家宗室子弟官司。”
“……”黎南珠。
最後是人交給了對方,錢也給了左少卿‘大師’,兩路人馬一道回去——回京路一個方向的。
黎南珠在馬車上沉思良久,曆延年猜阿叔是不是剛丟了臉麵,就溫聲說:“阿叔不在京中,不知道這些也是正常的。”
“不是。”黎南珠咕噥說:“難怪上次碰到大理寺王大人,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是敢怒不敢言,我事後還想,又沒得罪他,還給他送了兩次業務,不至於就這麼看我嘛……”
原來如此,送人到錯地方了。
回去黎南珠就讓管家備了禮,一些吃食點心之類的,白日送到大理寺去,就說辛苦了。
後來大理寺門衛通傳,王大人一聽是黎王府派來的人,頓時頭疼,說黎南珠真是他們大理寺天煞的魔星災星,鎮他們用的,結果得知是吃食點心,管家放了就走,有人嘗過,真香連連。
王大人捧著小蛋糕,是一邊吃一邊兩行辛酸淚,想必黎郡王是知曉之前送錯了人到地方,以後就互不打擾了,多好多好。
四月底,曆延年十六歲生辰。
京都快馬加鞭送的書信折子,先曆延年生辰前一天到了昭州。
信使說是聖上的折子,黎南漳拿了後並沒著急拆開看,而是回到府中跟王妃嘀咕:“有時間給我送信,怎麼不把我弟弟送回來。”
“你孫子是親孫子,我那弟弟可是寶珠一樣的弟弟。”
鄒氏笑話:“你念叨什麼的,還不來看看,沒準有南珠消息。”
黎王爺這才拆開了折子,一看是皇帝寫的,一邊看一邊眉頭緊鎖,“他吃錯——”藥了,總算是還知道對方如今做了皇帝,不是以前在他手下當個小將,把大逆不道的話咽了回去。
“肉?肉麻麻的,說想我了,讓咱全家過去——”
鄒氏就見丈夫讀一半,剛嫌棄的表情蕩然無存,隻剩下黑臉,緊跟著大怒,拍了桌子說:“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黎王爺丟了折子看不下去,在廳堂打轉,鄒氏半分不怕黎王爺那怒氣衝衝模樣,而是撿了桌上的折子看完,表情同剛才黎王爺如出一轍。
是前頭還好,看到最後,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才多久,南珠就要嫁給皇孫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黎王爺氣拔山河沉聲道:“裡頭定是陰謀,不是南珠的主意,肯定是騙咱們南珠的,皇家人就是一肚子計謀。”
鄒氏把折子打開完,上頭赫然一頭豬。
陰謀詭計論的黎王爺見狀,頓時啞聲。
那是弟弟打小犯了錯或是不好意思時畫下哄他的,那時候弟弟小,他嘴巴欠,老把弟弟喊豬豬,弟弟出過氣,又怕傷了他的心,就畫了豬來示好。
黎王爺書房暗格裡,可是有一遝小郡王親筆墨寶的豬頭呢。
“……怎麼就嫁人了呢。”
他那弟弟,說話絕,走前還信誓旦旦跟他保證,這輩子不可能跟男人結婚的,怎麼就嫁給還小三四歲的曆延年了呢。
黎王爺坐在椅子上苦思半晌,最後是一咬牙,拍桌說:“收拾行李車馬,輕車上路,彆帶太多,全家上京,我倒是要看看,曆延年拿什麼迷倒了南珠的。”
說著捏著拳頭,嘎吱嘎吱作響。
小皇孫渾然不知,還在京裡同阿叔過生辰呢。
第二十三章 心如死灰
曆延年生辰是四月最後一天。黎南珠早半個月就跟元和帝說了, 說他想給年年過生辰,元和帝當時聽了一怔,才想起來延年的生辰將至。
“這幾年, 每到四月, 朕就沒心思。”
“南珠你在意延年,朕也放心了, 去吧, 好好玩玩。”
黎南珠高興行禮退下了。
元和帝欣慰,也覺得這幾年虧待了孫兒,太子去了,延年孝順,不提生辰這茬,他其實記著, 隻是每年這時候都想太子, 愧對了父皇, 日後去了都沒臉見父皇。
“宮裡頭,平日裡還說是延年的親叔叔, 待延年親厚, 可這幾年延年生辰, 沒一個人提的,尤其是皇後,朕不說, 她是延年奶奶,她就不記得了嗎?”元和帝說到末了有幾分怒意。
劉祿寶知道, 上次皇後來永雙殿為七殿下求情, 是惹惱了聖上。
皇後是先帝給聖上指的婚事, 原先母族也不過是三品大員。帝後成親後, 那時候元和帝還在潛府,是寶親王,皇後是寶親王妃。
府邸時,皇後遲遲懷不上孩子,滕妾接二連三先生了兩子一女,不過除了女孩皆未養活,直到好幾年後,皇後才有孕,誕下一哥兒。
皇後一看是哥兒,還有些不快,並不是很看重,但元和帝那時候很喜歡,尤其是在世的先帝及其疼愛這位哥兒孫子,親自取名不說,滿月時還在宮中辦的。
劉祿寶是聖上潛府時就伺候的老人,知道一‘無頭官司’,先太子沒出生之前的兩位皇子死的有些蹊蹺,聖上其實有所懷疑,之後對皇後就淡淡的,後先太子出生後,才略緩和幾分,是相敬如賓的規矩。
這些舊事不提,隻說先太子薨後,皇後傷心幾次病倒,聖上念在去世的太子情麵,對皇後是尊重有加,所以才對七皇子婚事幾次退讓。
七皇子十六歲時,聖上就有意給七皇子娶妻,之後開府出宮。不過當時皇後就推了,抬出了先太子,說做夢夢到澤秋了,她如今就小七一個孩子,想讓小七在宮裡在陪他幾年。
聖上便允了。
一直到七皇子十九了,外頭朝臣壓不住,揣測聖意,以為元和帝所屬七皇子繼承大寶,所以遲遲留在宮中。聖上那時候又動了心思,這次態度強硬了些,皇後看無法挽回,隻能退了一步,說想親自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