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您甭激動,我們也隻是接到匿名信的反應,例行調查而已,既然您敢擔保她不是,我們就不往下徹查了。”聶師長說話時瞄眼門外,門縫輕開,馮竹自然在偷聽。
葉老還挺生氣的:“你們真有心思就花點功夫,查查院裡在職,有實權的大領導們,逮著個文盲保姆查,你們可真是閒的無聊。”
“您說的對。哪您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聶師長說完,退出來了。
馮竹已經在樓下了,笑說:“聶師長這麼晚了來找葉老,看來是急事。”
“不算太急,而且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聶師長說著,聞到一股奶香,忍不住問:“你是在做什麼好吃的,聞起來可真香。”
馮竹說:“我在烙俄式小煎餅,明天咱單位要發老軍乾部補貼了,有魚子醬,到時候煎好餅,再加上洋蔥,酸黃瓜,魚子醬一卷,葉老愛吃那個。”
人們於美味的食品,總有一種天然的熱愛心。
聶師長踮腳一看,廚房裡,馮竹果真烙了一大遝金黃鬆軟的薄餅。
這要配上魚子醬和酸黃瓜,那果真是絕配。
不過目前單位像金槍魚罐頭,魚子醬,鯡魚罐頭一類的勞保已經越來越少了,當然,也不會供他們在職的人,隻供給老乾部們,聶師長也就想想,沒有福氣能吃到口的。
聶師長再度感歎:“葉老有你這麼個保姆,好福氣啊。”
“哪裡,您要想吃魚子醬,我跟葉老說說,明天送您一罐。”馮竹說著,手輕輕搭上聶師長的後背,悄聲:“坐下吧,我給您嘗嘗我的手藝。”
聶師長後背猛得一僵,心說幸好馮竹年齡大了,姿色也一般,負責這種腐蝕法,自己怕是都著不住。
“不了不了,我還忙,先走了。”
出門時聶師長還笑嗬嗬的,但走了不幾步,看到等在遠處的,軍法處的工作人員們,立刻換了嚴厲麵孔:“隨時盯著,但凡馮竹出門,必須跟蹤,一旦她打電話,或者跟任何人有見麵,接觸,第一時間彙報。”
“是!”
見飛行隊來的是吳勇,聶師長又問:“冷峻人呢,他怎麼不在?”
吳勇說:“他有點私事,出去了。”
“都火燒眉毛了,什麼私事比抓敵特更大,把他也喊來,在家蹲著,馮竹不出門,他也不準出門。一旦馮竹出門,你們就必須跟進,可千萬不能讓她逃脫。”聶師長說完,走了。
目送首長走遠,軍法處的劉處長問吳勇:“怎麼辦,我們現在去找冷峻,咱們直接抓人吧。”
“彆聽領導瞎咋乎,抓捕的事要聽我的。”吳勇點了支煙,火星一燃,吐煙圈:“馮竹可是在空院潛伏了近十年的老敵特,輕易哪會咬鉤,人太多反而打草驚蛇,先靜觀其變吧,等她有動靜了再通知冷峻!”
此時冷峻還不知道,自己這趟精心準備的約會,會不會被中途打斷,全在於馮竹今晚會不會行動。
十月,天涼了。
陳思雨穿一件軍綠色的襯衣,外麵是一件白色的毛線開衫,這兩樣顏色搭在一起,襯著她的皮膚愈發呈現一種象牙白。
在這年頭,一件羊毛開衫可稀罕的,而且還是極不耐臟,但是漂亮的%e4%b9%b3白色,一滿大街或軍綠,或灰或黑的人群中,她雖不豔,可吸引了很多目光。
冷峻自己都看不夠,不停的於心裡告誡自己,要少直勾勾的瞅著她,不然顯得不禮貌,但又忍不住要看,就更甭提路過的小夥子們了。
倆人約好的一起去看電影,而今天晚上播的是一部名字叫《年青的一代》的新電影,講述的是一群年青人去青藏高原支邊的故事,俊男美女大家都愛看,電影院門口給擠的水泄不通。
冷峻可是前幾天專門買的,15排中間,不算靠前也不太後,觀影感最佳。
倆人排著隊,正準備要往裡走,突然後麵有兩個人齊聲喊:“陳老師。”
陳思雨回頭一看,是葉大方和程麗麗倆,驚問:“你倆也是來看電影的?”
葉大方其實並不是來看電影的,而是,程麗麗告訴他,說陳思雨跟冷峻談上了,今晚要一起看電影。
他不相信,跟著程麗麗來確定這事兒的,待陳思雨回頭,驀然見她給白毛衣襯的清麗脫俗,再一看她身側的冷峻,高大,斯文,帥氣,暗戀對方那麼久,葉大方委屈,傷心,難過,恨不能轉身就走。
但這時冷峻主動伸手,說:“是思雨的朋友吧,正好一起看?”
程麗麗手挽葉大方:“對啊,他是我對象。”
葉大方驀然成了程麗麗的對象,大驚,陳思雨也是一驚,她怕程麗麗要挨打,但這時冷峻說:“這位同誌,要不咱們去給女孩子們買點零食?”
因為對方彬彬有禮,搞的葉大方想拂袖離去吧,又怕那樣顯得太沒教育,就隻好憋著悶氣點頭:“好。”
待倆男同誌一走,陳思雨說:“麗麗,你跟葉大方並沒有談對象,隨便胡說,萬一他生氣,當眾給你難堪呢,你不覺得丟臉嗎?”
“陳老師,我是跟你學的呀,先斬後奏嘛,你跟冷隊都談上了,我和葉大方,這不也談上了嘛,挺好的呀。”程麗麗說。
陳思雨撫額歎氣:“行吧,你開心就好。”
如今的一年四季,隻有秋天才有橘子,但是特彆香,特彆甜,汁水非常足。而且一起看了場電影,陳思雨發現冷峻是個特彆會照顧人的人,她還是頭一回看這個年代的老電影,因為挺好看,就看得很認真。
冷峻時不時就會遞一瓣橘子過來,再過會兒,又會剝兩粒花生,或者遞一把瓜子過來,長時間吃花生會太油膩,吃瓜子會口喝,但時不時的調劑一瓣橘子,人就會覺得每樣東西都很好吃。
所以一場電影,她的嘴巴就沒停過。
程麗麗買的票在後排,葉大方今天屬於失戀了,眼睛也懶得看屏幕,就眼巴巴的瞅著前麵那對兒,看冷峻剝一瓣橘子,他也剝一瓣,程麗麗反正臉皮厚,他不遞就自己拿,慢慢的,就把肩膀靠葉大方身上了。
現在放映電影,像將來一樣,也會給下一場電影做宣傳。
宣傳牌就立在門口。
從電影院出來,冷峻停在門口,問:“下周有新片子,《地道戰》你想看嗎?”
陳思雨隨口說:“可以啊,《地道戰》可好看了。”
冷峻愣了一下,因為展牌上寫著,《地道戰》,12月1日首映。
不過陳思雨本身就是搞文藝的,提前看過內部片也不一定,所以他倒也沒多想,不著痕跡的,這就把下次約會的時間給定下來了。
這時程麗麗還挽著葉大方呢,聽見陳思雨和冷峻在約時間,忙對葉大方說:“咱們到時候也來吧,一起看!”
葉大方悲傷的望著陳思雨,心想,既然你不在乎我,我也破罐子破摔,不在乎自己了,我自暴自棄了,遂氣悻悻的說:“好。”
程麗麗一邊得意自己終於搞定了劇團最帥的小夥子,一邊內心竊喜:陳老師的辦法果然靈。
自此,她對陳思雨倒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練功,也愈發儘心了。
當然,陳思雨對程麗麗其實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事實證明,隻要時機把的握準,勇於進取,哪怕程麗麗額頭大鼻子塌,在這個年代的審美中不算啥大美女,但拿下男神,不在話下。
……
再說馮竹這邊。
聶師長一遍遍的問,催,軍法處的同誌們也著急的不行,想趕緊把馮竹給抓了。但吳勇立頂著壓力,堅決不允許大家打草驚蛇。
因為他想把線放長一點,爭取把目前在北城的敵特組織,一網打儘。
他堅持認為馮竹還有背景更深的上線,想把那個上線找出來。
馮竹的耐力也是驚人的。
雖然聶師長已經明著指出懷疑她了,但這天夜裡她沒有任何動作,第二天是周末,按理,既然發現組織懷疑她,她應該有所行動的。
但她依然很平靜的做著家務,給葉老做飯,陪他出來散步,聊天。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至於電話,作為軍區內部線,軍法處早就命鋤奸科的人單獨監聽了,可是,不止馮竹,這一周,就連葉老都沒有使用過電話。
公安局的祁局長,以及他做機械維修師的兒子,和祁科長,軍法處自然也派了人監視的,可是這幾方人馬全都安安穩穩,一丁點的反常行為都沒有。
頂著壓力盯了五六天,吳勇都有點兒忐忑了,因為馮竹太從容了,一丁點想要叛逃的跡象都沒有。
而這周,她唯一做的,跟保姆工作無關的事情是,她把陳念琴獲獎的報紙給葉老看了,並給他聽了一下陳念琴唱的歌,順帶說了一下陳念琴有多優秀,在南邊又有多麼的水土不服,想要回北城,進總空唱歌的事。
音樂,藝術,好東西,人們都很欣賞。
葉老一聽陳念琴確實唱的不錯,再看她在全軍的彙演上得了三等獎,頓時覺得陳念琴孩子不錯。
就專門找了一趟曲團,要求曲團賣他個人情,把陳念琴調回來。
正好林敏紅上次鬨了個沒臉,想退休,總空正好會缺一個歌唱演員,曲團也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說隻要林敏紅的退休辦好,她就幫陳念琴提檔案。
馮竹呢,理所當然,要去跟馮慧通報一下這個消息。
所以周五這天,正好葉青青回來了,有人做飯了,她就提前跟葉老請了個假,又專門去接了趟她兒子,然後,就要到馮慧家去吃晚飯。
而直到此時,她依然沒有跟公安分局的祁局長,以及機電科的祁科長,還有祁局長那位在新鄉做機械維修的兒子傳遞過任何消息。
而從開始調查,到今天馮竹第一次出門,已經過去整整半個月了。
當然,新鄉那邊的飛行基地,以及公安分局,軍法處都派了人在盯梢。
聶師長的主觀判斷是,馮竹就是大魚,最好不要再耽擱了,現在就逮捕她。
千萬要注意,不能讓她跑到火車站去。
當然,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因為目前正值大串聯時期,而馮竹的兒子馬小義今年15歲,像他那個年齡,是可以進行大串聯的,到了火車站,隻要背一段語錄,列車員就會當場放行,不論他去哪兒,都不需要買票,檢票。
正值大串聯,每一輛,每一截火車上都是人,都擠的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一旦馮竹跑出軍法隊的視野,上了火車,那就天南海北,無處可尋了。
可吳營長依然覺得馮竹不會是老大。
或者說,哪怕她是老大,背後肯定還有一條大魚還沒有咬鉤,悄悄藏著。
那麼,那個人會是誰。
轉眼,馮竹已經回娘家接上兒子,往首軍院去了。
跟蹤她的人,也到首軍院門口了。
軍法科的同誌們緊隨其後,開到幾個門口,分彆守著了。
吳勇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