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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母厲聲說:“你也就這點出息,煙蒂呢,我看看。”

煙蒂就在簸箕裡,十幾個,清一色的,全是中華。

中華是每個百貨商店門市部一個月隻供三條的煙,隻有招待所和賓館才有大批量的供應,而糧食局招待所的,白母給了白主任,讓她幫忙倒賣呢。

試問,要不是白主任真送了,誰舍得一口氣抽十幾支?

好嘛,她對小姑子掏心掏肺,有錢一起賺,小姑子卻私下搗鬼陰她。

白母疾步匆匆出門,差點撞上一瘸一拐來上班的趙曉芳。

趙曉芳一個趔趄:“哎呀!”

幸好陳思雨眼疾手快一撈,否則這好容易養好腳的姑娘就又得回家了。

……

但這還遠遠不夠。

首先,白母還沒有笨到當場指證,撕小姑子臉的程度。

再,她肯定會找一個不牽涉到丈夫的舉報理由。

而想讓白家人集體上台挨批,就還得陳思雨來推波助瀾。

此時正值大家陸陸續續來上班,陳思雨卻悄悄溜了出來,一直跟著白母,就見她走到郵局門口後,快速的往郵箱裡丟了一封信,又快速的跑了。

要陳思雨猜得沒錯,那封信就是她寄給思想委員會,舉報小姑子的。

而想讓白主任一家明天就上台挨批,剩下的事就該陳思雨乾了。

先回趟家,喊上軒昂,整理好為胡茵所做的申辯大字報,坐公交車直奔思想委員會。

倆人剛進胡同,軒昂說:“姐你看,馮修正,咦,好臭!”

陳思雨一看,還真是馮修正,一身鋼鐵工人服,站在思想委員會的大門外,帥的跟尊雕塑似的,而他的手下們進進出出,正在挑大糞。

“姐,這家夥可太聰明了,挑糞都會找好地方。”軒昂感慨說。

陳思雨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北城第一的名將。

不比虞永健是部隊子弟,心眼耿直,隻會在自家家屬院裡掏,他會表現,專挑思想委員會門口的。

看到陳思雨,馮修正笑:“這不咱的小喜兒,來,坐下歇會兒?”

原身就沒給過他好臉,陳思雨自然也不給,一慣的傲氣淩人,走了。

馮修正熱臉貼了冷炕,一臉尷尬。

方主任案頭舉報信堆積如山,每天光是閱讀信件就是個浩大的工程。

看到陳思雨才想起劇本:“要不是你來,我都忙忘了,你的劇本我帶到市思想委給領導們審過了,掏大糞不太雅觀,名字換成《我為祖國學雷鋒》,劇本也得改,掏大糞改成劈柴,倒煤球和打流氓,你們就可以排練了。”

關於新劇本,之所以叫《掏大糞》,是為了惡心那幫小將。

陳思雨所編的,五分鐘的舞蹈就是把各種勞動融入到舞蹈中進行表現的,學雷鋒也恰合主題,她點頭,乖乖巧巧:“好的。”

“男主角的名字要換一下,換成馮修正。”看陳思雨一臉驚訝,方主任解釋說:“我家小海也是首軍院的小將,用虞永健,我有任人唯親之嫌。”

陳思雨心說怪不得馮修正笑的那麼狂野。

但是,當男主的名字改成馮修正,虞永健的十車糞豈不是白掏了?

不過雖替虞永健惋惜,再想想他曾害死胡茵,陳思雨心裡就又平衡了。

就算他的報應吧。

方主任又笑嗬嗬的捧出新戶口本,輕拍:“關於白雲實名舉報你的反應信,我已經接到了,明天就在你們大禮堂召開批評會,不過你不用上台,屆時隻要我拿出戶口簿,你們就清者自清了。”

陳思雨正好把自己做的一大遝剪報式的大字報捧給方主任,並說:“這是我們專門搜集的,我繼母在解放前,於報紙上刊登的各種文章,麻煩主任您到時候也展示一下吧。”

她做的很巧妙,是先把文章粘貼到白紙上,再把白紙,又用漿糊粘貼到了一麵用舊床單剪成的大橫副上,這樣,想展示的時候隻要拉開掛起來就可以了,等展示完,卷起來就可以收走,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稿子。

方主任一看那密密麻麻的文章,聲音都變了:“我以為胡茵頂多寫過幾篇稿子,瞧這篇幅,她的作品都可以出一本書了呀。”

“麻煩方主任為我們費心了。”陳思雨把大字報卷好放到桌子上,示意軒昂先出去,這才要悶聲辦大事。

掏出一封自己寫的舉報信,她說:“主任,有一位善良的女性給了我這封信,說想檢舉白雲白主任,請她明天上台自我揭發,您看看信呢。”

這年頭,你可以公開貼大字報,也可以匿名悄悄貼,可以實名舉報,也可以匿名聲討。

而隻要有人提出來,讓某某上台做自我揭發,那個被點到名的人就必須上。

白雲就是卡著這點要整陳思雨。

陳思雨如今做的,自然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

在外人看來今天是批評會,但於陳思雨姐弟,今天是正名會。

既是正名會,自然要有個嶄新的麵貌。

陳思雨把自己的新衣服改小了一點,給軒昂穿著,而她,則花三元錢又問單位買了一套。

人靠衣裝馬靠鞍,倆姐弟一樣的綠軍裝,一樣的俊俏。

批評會得到晚上才開。

而《我為祖國學雷鋒》,雖然隻是五分鐘的舞蹈片段,但需要一段配樂。

目前,因為上山下鄉政策,歌舞團的閒職,比如作曲家,就全被下放去勞動了,陳思雨找到龔小明,問她能不能聯絡一個作曲家配首曲子出來。

龔小明說:“作曲家們在鄉下沒有樂器,譜不出好曲子來,就用《白毛女》,或者《紅色娘子軍》裡的選段,隨便配配就得。”

這年頭,大家忙著鬨革命,藝術方麵是能湊和就湊和,因為各種原因,已經不願意再創作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二三十年間,文化會貧脊到,隻剩八大樣板戲的程度。

正好軒昂坐到了琴邊,男孩輕輕摁琴,傾刻間,一段歡快的樂曲已經傾泄而出了,這樂曲太美妙,陳思雨驀的的側耳,就見弟弟眼中有神,眸中有彩,輕彈琴鍵,頓時,歡快的琴曲繼續。

宋小玉湊了過去,望著軒昂。

軒昂也盯著她,再彈,這回他再沒有停,連續彈奏了起來。

樂聲像小鹿奔騰,又像春天鳥鳴,沃野春風,百花盛開。

龔小明一聽:“這曲子好聽,軒昂,這叫什麼名字?”

軒昂靦腆一笑,說:“我自創的,針對此時此刻,有感而發的。”

龔小明本身是個半調子鋼琴家,慢慢的也看出來了,軒昂這孩子於鋼琴有著極高的天賦,一個12歲的男孩,獨立接觸鋼琴還不久就能自己譜曲,要好好培養,其前途不可限量。

按捺著心頭的激動,她問:“你自己能不能寫,能就把它寫下來,不能的話我幫你,試試吧,也許能過呢。”

軒昂的心怦怦直跳,點頭:“我自己就可以。”

弟弟還小,還傻,陳思雨不傻,她說:“主任,要是團裡采納了他的曲子,可以署自己的名字吧,團裡會給報酬吧。”

按理來說,因為多加一個人就要多加一道審批手續,龔小明為嫌麻煩自己,不想承諾的,但因為陳思雨,她家宋小玉最近琴也願意練了,舞也願意練了,龔小明自然也就不怕麻煩了。

她說:“隻要能采納,我會幫忙爭取的。”

聽到隔壁響起哐哐的踹門聲,陳思雨趕忙開門,一看,就見有一個解放腳,二刀毛的老太太,帶了倆小媳婦兒,因為拉不開門,正在用肩膀撞門冷梅家的房門。

一小媳婦理智點,說:“媽,咱不撞了吧,萬一撞壞了門,我大嫂生氣了,又嚷嚷鬨鬨的,要跟我大哥離婚呢,咋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另一個牙尖嘴利,人也潑辣,說:“就算要離婚,如今不還沒離嘛,天晚了,咱又回不了家,不撞開門進去,難道晚上睡大街。”

老太太撞不動了,示意倆兒媳婦幫忙撞,自己彎腰大喘氣。

陳思雨了然,這是冷梅的婆婆和兩個妯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跑來,但今天,她們想暴力開門,繼而睡她的房子。

她關上龔小明家的門,清咳一聲:“大娘,從哪來的呀這是?”

這老太自然是蕭婆子,是聽說兒媳婦出院,回家後才來的。

去空院看兒媳婦,一言不合被梅霜給趕了出來,天晚了,沒有班車可回家,想在冷梅這兒住一夜,因為沒鑰匙,就想砸壞了門進去。

卸了肩上的乾糧兜,從中抓出把花生來遞,說:“閨女也是歌舞團的人吧,我是梅副團長的婆婆,你甭怕,這就是我家,我砸門是因為忘了鑰匙了。”

另有個兒媳婦說:“這是我們的家,我們隨便住,你快走吧,甭看熱鬨了。”

陳思雨篤不準這婆子知不知道冷梅有肺結核的事。

但看得出來,她跟毛姆一樣,屬於極端護短,且在生活中沒有邊界感的人。

冷梅家裡掛的畫兒,擺的書,連帶沙發,擺件什麼的都很貴重,彆這婆子進去,給一搬而空可就麻煩了。

“咳,咳咳!”她不說話,隻咳嗽著往蕭婆子身邊湊。

蕭婆子看這姑娘臉色春桃似的,瘦嘛,瞧著不甚健康,就問:“閨女你咋淨咳嗽,是不是著涼了,你離我遠點兒,小心感冒傳給我。”

“我有肺結核,咳,已經傳染了七八個人了……”陳思雨說著,直接貼蕭婆子身上了。

蕭婆子給嚇的當場色變,轉身就跑:“肺癆?你……你離我遠點兒。”

“大娘,我就住一樓,你彆跑呀,咱以後當鄰居!”陳思雨撇了蕭婆子,去撲倆兒媳婦:“嫂子,咳咳,我好喜歡你們呀!”

這下可好,倆小媳婦兒也給她嚇的,哭爹喊娘的跑了。

……

貼的公告是晚上八點召開批評會,但六點鐘思想委員會的人就來布置現場了,當然,把胡茵的文章大字報也展開,掛到了入口處。

陳思雨還替胡茵做了一張簡介,把她的生平,以及古月這個筆名的由來整體做了一封簡介,還貼了一張胡茵的照片在旁邊。

這樣,每個來現場的人在進門前,就可以先了解一下胡茵了。

方主任是七點到的,白家住的近,白氏姑嫂一直關注著這邊,在等大領導,看他來,自然也一起來了。

此時她們當然還是一對好姑嫂,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

倆人早打聽過關係,知道陳思雨和方主任沒有親戚關係,而陳思雨又跟歌舞團的人說過,方主任是自己的伯伯,這個叫狐假虎威給自己貼金。

批評會還沒開場,白雲就想拿這事兒先做個彩頭,先好好的臊陳思雨一臊。

迎上方主任,她笑著說:“方主任,您怕還不知道吧,這歌舞團啊,有人狐假虎威,在冒充您親戚……”

方主任正在觀看會場的布置,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