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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陳思雨聽到有人喊她,但她沒有回頭,因為她已經晚了,按理,軒昂已經到毛姆家了,而軒昂,是個雖能默能忍,但萬一爆發,就會傷人性命的主兒。

她不想他那雙鋼琴家的手上沾上人命和鮮血。

三裡橋離空院不遠,而這年頭的公交車,蝸牛一樣,所以陳思雨並不坐公交,背著綠書包一路奔跑,不過五分鐘,已經到地方了。

遠遠的她就看到有個院子裡濃煙滾滾,而瘦伶伶的陳軒昂,肩膀瘦伶伶的,站在一顆枯死了的歪脖子樹下,夕陽照著他洗的泛白的綠衣裳,微微的顫著。

陳思雨上前,手才搭上肩膀,男孩猛的轉身,捏拳呲牙。

但在看清來人是姐姐後,他緊繃著的神經就於一瞬間懈了,不停的顫著。

陳思雨踮腳一看就明白了:“是你放的火吧,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陳軒昂一把扔了彈弓兒,點頭又搖頭:“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乾的。”

他以為毛姆今天就會拿出證據來,想著自己點一把火,把證據給燒了。

但現在證據有沒有燒掉不知道,他一把火,險些燒了個大雜院。

畢竟孩子嘛,看大雜院裡濃煙滾滾的,也給嚇壞了。

而分明是陳思雨爽約了,沒來。

可他居然非但不怪罪她,反而第一時間要做的,是撇清她。

其實吧,就算真有證據,毛姆也不可能當場交給郭主任,畢竟那隻是個威懾,她要的是古玩,是文物,不到魚撕網破之時,不可能拿出來。

軒昂點火,確實操之過急了點。

好在問題並不大。

瞧著煙冒凶,陳思雨踮腳看了一下,著的東西並不多。

而且因為王秀兒的乾擾,目前大家應該還沒有懷疑到陳軒昂。

現在進門還趕得及撇清自己,不然,這年頭殺人放火,哪怕他才12,也得進少管所去勞教的。

見不遠處有公廁,陳思雨進公廁,把彈弓兒扔進了糞坑,這才又回來,拉著軒昂衝進了門,輕聲的咳著:“對不起,領導們,我剛才請到假,沒來晚吧。”

王大炮兄妹正懟著郭主任,唬著要他賠壽衣錢呢。

他倆沒反應過來,但毛姆很精明,乍一看見陳思雨就說:“小尖果兒,你鬼鬼祟祟半天沒來是乾啥去了,是你和軒昂合夥燒的我的壽衣吧,為了幾個月租你就想燒死我呀,大炮,快去報案,讓公安抓軒昂和這個小尖果兒。”

軒昂緊攥著那隻被燙起大泡的手,一聲不敢吭。

相比久經風浪的毛姆,他還是太嫩了點。

陳思雨倒是很鎮定,繼續咳著,裝出一臉茫然:“外婆,我和軒昂剛從文工團來的。”再看郭主任:“我五分鐘前還和文工團的領導在一起,要不咱去對口供。”

毛姆烏雞似的眼睛盯著軒昂,畢竟是她外孫,瞧他那發根子倒豎的模樣,一看就是乾了壞事的。

正好這時王大炮看到地上有個煤渣子,咦的一聲:“媽,您瞧這兒有個還沒燃儘的煤渣子,哪來的。”

軒昂一看,那不正是他拿彈弓打進來的,孩子呼吸都給嚇止了。

毛姆一扭頭,也去看。

但陳思雨不能叫他們反應過來,靈機一動,她惡人先告狀,高聲說:“郭主任,咱明明是來看病人的,軒昂外婆是嫌錢少,栽贓我們,是想要我們多給錢吧,這樣吧,他們想讓咱賠多少錢,您讓他們出個價兒,咱們給賠了。”

把郭主任也扯進來,統一戰線,這樣才能轉移毛姆一家的注意力 。

果然,一聽陳思雨願意賠錢,王大炮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丟掉煤渣,他說:“我媽的壽衣可是當初宮裡給老太後備的壽衣,沒個千把塊,我們可不乾。”

他一轉身,陳思雨就把煤渣踩碎,踢進了灰燼中。

證據銷毀完畢。

而現在,她得扭轉局麵了,她提高了嗓門:“天啦,居然是老太後的壽衣,那咱毛奶奶穿了,閻王都得認錯,喊她一聲太後吉祥吧?”

說起這個,毛姆痛心疾首:“當初買它我都花了三百大洋,哎喲喂,三百大洋啊,可頂如今的幾千,幾萬塊呢。”

郭主任頭皮都麻了,他一月才28塊工資,要賠一件上千塊的壽衣,咋賠。

王大炮的小算盤打上了:“陳思雨賠三百,郭主任三百,喬會計也得三百,加起來剛好一千。”

他這算術,跟體育老師學的吧。

陳思雨懟上王大炮,尖聲問:“王大炮,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我……我能有什麼病。”王大炮下意識反問。

但他猥瑣到啥程度,邊說,邊悄悄從兜裡掏了把糖,在給陳思雨顯擺。

這是想像哄原身一樣,用一把大白兔哄到她嘴軟?

陳思雨指那堆埋著金銀線的灰燼,嗓門高亢:“你居心叵測啊,明明跟大家吹牛,說你媽的壽衣是四舊,你要燒了它破四舊,咋的,燒完後悔了,還訛上人了,要一千塊,你咋不去搶銀行呢你?”

圍觀的街坊鄰居們頓時喲嗬,齊齊點頭,因為這個理由非常可信。

郭主任也恍然大悟,最近全城的小將們正在大舉燒四舊。

合著王大炮是想立功卻不舍得賠本,自導自演燒壽衣,然後讓他來兜底。

他怒了:“王大炮,你願意燒四舊,可見覺悟很高,但找我兜底,不對吧。”

王大炮急了,指陳思雨說:“領導,你們不能信她,她就是個隻認糖不認人,有糖就是哥,沒糖翻臉的小尖果兒,她胡說八道。”

毛姆也高聲說:“對,這個陳思雨啊,你們不曉得,不認識,我可太認識她了,屁股後麵吊一群情哥哥追著跑的,思想敗壞品性極差,還經常吃我家大炮給的糖。”

王秀兒傻,補一句:“呸,女流氓們臭不要臉,吃顆糖就給我哥摸屁股。”

哎喲喂!

毛姆恨不能撕了女兒的嘴,順風盤給女兒一句話打成逆風盤了。

果然,陳思雨抓到把柄了,腔調起的老高:“不會吧,我早聽人說國營商店有個臭流氓喜歡拿奶糖騙女孩子的屁股摸,合著就是王大炮你啊,大家快看啊,他手裡真有奶糖,他該不會想拿糖哄我吧!”

王大炮給嚇得,慌得把奶糖又裝了回去。

陳思雨走遠幾步,隻屬於大青衣的,一雙眼珠滴溜溜的杏仁眼一斜,眉飛吊,眼含怒,她細伶伶兩根手指一指,聲音高到三裡外都能聽見:“大炮啊,我原來喊你一聲舅舅的,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鄰居們你看我我看你,點頭如搗蒜,心說可不嘛,雖然毛姆是勞苦大眾,但大炮就是個流氓。

不過就算本質是流氓,這年頭可沒人願意當流氓的。

王大炮慌的辯解:“我沒有,我不是。”

陳思雨手指一轉:“我也想信,但這是你妹說的呀。”

惱羞成怒,王大炮扯過秀兒的頭發就啪啪搧耳光。

陳思雨還是頭一回見王大炮打人,饒是她見慣風浪,也給嚇傻了,她以為毛姆會喝斥兒子,護一護閨女,可女兒給兒子打腫了臉,她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鄰居們顯然習以為常,並不當回事,好在郭主任身高力量大,一把把他撕擄開了。

王大炮還在夠:“郭主任,我教育我妹呢,你不要擋著。”

“夠了!”郭主任聲如雷霆,喝完又說:“喬會計,我看毛姆病的不算嚴重,那三十元不要給她了,給思雨,讓她自己安排錢。”

咦,不但三百沒了,三十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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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喬桂雲真把錢給陳思雨了,毛姆也是拚了,一聲尖喝:“姓郭的,你虐待勞苦大眾,虐待白毛女,下一場訴苦大會,我就控訴你的惡行。”

郭主任秒慫,因為一旦被控訴,他就成壞分子了,要挨批評。

但他麵上軟了,原則不讓,他說:“毛姆同誌,您想要我們怎麼著都行,但錢我必須給思雨,因為哪怕到思想委員會,我也要堅持,您病的並不嚴重。”

這個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正直,且堅守正義的人。

毛姆眼看陳思雨攥著三張大團結,眼裡迸出火來,叫說:“我要你們找輛小轎車,把我接到墨水廠,既然陳思雨拿錢,那她就必須伺候到我能站起來。”

喬桂雲和郭主任對視一眼,倆人當然否定:“咱墨水廠就是個麻雀大的小廠,我們也沒車,是坐公交來的,上哪兒給您找車去?”

“那就讓陳思雨把錢都給我,我自己雇車,自己去。”毛姆再說。

陳思雨冷笑:“所以外婆您壓根兒沒病,這是要裝病訛錢。”

毛姆都沒說她裝病訛錢,她倒來個倒打一耙?

“小尖果兒,我知道你是個披了一張畫皮的妖精,惡鬼,但你等著,到了墨水廠,當著領導們的麵,我再慢慢歘你的皮,早晚剝了你這張妖皮!”

陳思雨本還想裝點弱的,可一看這形勢,完全沒必要啊。

軒昂一場火歘掉了毛姆的皮,她病不病的,重要嗎,不重要。

可以甩開病嬌人設,陳思雨就能開大了,她反唇:“摸屁股的媽,如今破四舊了,彆嘴裡總是神啊鬼的,你沒聽說過嗎,如今啊,一切牛鬼蛇神都要被我們踏在腳下,踩上一萬萬隻腳!”

“嘿你個小蹄子,說誰摸屁股呢你?”毛姆氣的剁手。

陳思雨當場剁了回去:“誰喊我叫尖果兒,我就喊誰摸屁股。”

毛姆戳的空氣帶風響:“小浪蹄子,我早晚剝了你的皮。”

陳思雨突然一弱,望著郭主任,聲音怯怯:“主任您聽聽,我好好一文工團小將,被人說成妖鬼尖果兒小浪蹄子的,你叫我咋忍?”

郭主任也很同情陳思雨,煩毛姆,恨不能趕緊離了這老太清淨。

但總得有人低頭讓步,所以他說:“來,毛姆同誌,我來背您,我把您背回墨水廠,您可以住著,但甭欺負思雨和軒昂倆可憐孩子,成嗎?”

毛姆卻說:“你個男同誌,咱男女有彆。既然思雨說孝敬,讓她背我。”

她開始借著‘白毛女’的名號耍無賴了。

作為領導,大事可以決斷,所以錢郭主任給陳思雨了。但小事上,他們當然不願意為了倆孩子,徹底得罪一個思想委員會的紅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郭主任說:“思雨,要不你出門找輛車,拉一下毛姆?”

嗬,雇輛車來,拉個老巫婆去扒她的皮?

陳思雨當然不,她在這個刁蠻的老太太身上,一分錢都不會多花。

要唬毛姆嘛,她遂說:“我去軍區找我哥吧,調空軍的救護車來,正好送毛姆上醫院拍個片子,照一下她的心,看她究竟是苦難大眾,還是牛鬼蛇神。”

“小丫頭儘編瞎話,你在軍院隻有弟弟,沒有哥。”毛姆冷笑。

陳思雨提高嗓門:“我不但有哥哥,我哥冷峻可是飛行大隊的大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