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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定早就忘記他這個哥哥了,他跟著她乾嘛。

但是夜裡九點,整整11站路,一個仿如青蔥般的小女孩兒,萬一像他姐一樣,被一隻無名的黑手拉入黑暗中,人生不就毀了嘛!

所以冷峻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

回去還要加班,公交車蝸牛一樣,太慢了,冷峻就不坐了,定好懷表計時,用時15分鐘,他已經跑步回單位了。

回單位以後,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沒辦妥,想了半天,寫了封函給思想委員會,督促了一下,關於陳思雨被舉報一案的最終處理結果。

而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他寫函詢問,馮慧還能通過關係請個病假,讓陳念琴先以養病為由在北城呆著,再上下活動關係,給她調個離得近點的,比如津市,或者申城的,條件更好,離北城更近,容易調回來的文工團,可因為他的函,第二天思想委員會就給文工團下了通牒,而且正是去海膠島。

當天,陳念琴就被迫著,遠赴她心目中鳥不拉屎的海島了。

火車開了她還在喊:“媽,你可要趕緊活動,爭取早點把我調回來啊!”

……

次日一早陳思雨烙了兩張燙麵軟餅卷燒白,油汪汪的燒白鹹中帶著幾分甜,浸透了燙麵軟餅,又香又有嚼勁兒。

吃完後她還特意用手絹兒擦乾淨了弟弟的嘴,盯著他刷了牙縫裡的肉屑子,換上嶄新的綠衣服,穿上新膠鞋,看他猛然帥出了八個度,這才叮囑他今天該搞的衛生和乾的活兒。

完了,才火急火燎的去上班了。

終於,三天時間把演出服洗完了,丁主任又安排她倆拆幕,洗幕布。

望著高而深的厚幕布,馬曼曼驚呆了:“咱啥時候才能進練功房?”

陳思雨扶額:“勞動最光榮,輕傷不下火線,乾吧。”

而到了中午,今天是一人一個小翅跟兒,陳思雨依舊沒吃,拿油紙包著。

下班後,她練完功,悄悄摸進化妝間,給自己畫了個黑眼圈,土色皮膚黑眼圈的,饑餓妝,當著半路撞上的,丁主任驚訝的眼神一步步顫危危挪下樓,上公交車,在一車人憐憫的目光中,挪回了墨水廠。

乍一見,陳軒昂當場嚇傻:“姐你病了吧?”看著像是要斷氣了一樣。

陳思雨當著他的麵把粉底一擦,嘻嘻笑:“你看呢。”

“你……嚇死人呢你。”陳軒昂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這個古靈精怪的姐姐,總乾些讓他猜不透的事。

第二天,陳思雨有了台裡拿來的化妝品,依舊麵枯肌黃的出門,而這回,郭主任看在眼裡了:“思雨,你這才上班幾天,這是累病的?”

陳思雨一手捂腹,噓:“求您了郭伯伯,可不敢亂說。”

“不行,你得去醫院檢查身體。”郭主任都要急死了:“咱院裡好容易出個文藝小將,可不能因為病就登不了台,我不許。”

“不能,千萬不能,我還沒拿到工資,軒昂的錢還要給活著白毛女治病呢,我能忍,我…能…忍!”陳思雨說著,手扶牆壁,一步步的挪走了。

郭主任給她身殘誌堅的樣子感動到,老淚與鼻涕齊飆!

……

到了單位,饑餓妝也發揮了它的功效,本來丁主任想安排點她倆打掃舞蹈隊的宿舍的,但看到陳思雨的臉色太差,就隻安排她倆清理妝台就好。

“思雨,你肯定有大病,我乾活,你歇著吧。”好容易進了練功房,馬曼曼連看角兒們排練的心情都沒有了。

又說:“到底是個啥樣的白毛女啊,為了給她省錢,你連病都舍不得看。”

毛姆本來是舊社會大戶人家一奶媽子,形勢把她推到了白毛女的位置,思想委員會一月一回的訴苦大會,她是苦難大眾的代表,會上台做彙報。

所以全城的人都認識她。

要想把軒昂從她的魔爪中解脫出來,陳思雨就必須有一個足夠豐滿的人設。

“毛姆可太慘了……”她把毛姆被惡霸老爺強.暴,還被搶走孩子,打死丈夫的事渲染一番,反問:“曼曼,咱有錢有吃的,是不是要省給她?”

“是是是,來,我的牛肉丸子歸你了。”馬曼曼說。

她比較胖,真想登台得控製體重,陳思雨也就不客氣了。

明兒早餐多了六顆手打上勁的,撒尿牛丸,今兒她是帶飯盒來的,裝起來。

而更叫陳思雨意外的是,上廁所時,她聽到丁主任跟人說:“馬曼曼身體好,調津市去,陳思雨身體太差了,暫時先留在本團,養養再說。”

合著她倆都是小豬崽崽,要賣出去的,而她因為太弱,暫時被留下了。

陳思雨有點替馬曼曼難過,又覺得自己未免太無恥。

但馬曼曼聽說後居然很高興,因為她本就是津市人,早就想調回家了。

而這年頭,人們的同情心泛濫到,是陳思雨完全想象不到的程度,所以房租一事,居然比她想象中輕鬆容易了,一萬倍!

揣著牛肉丸,她蹣跚著腳步剛到巷口,就看到郭主任負著雙手,一臉憂心,會計喬桂雲也在,看到她,哎喲一聲:“這孩子絕對有病!”

“孩子,這是軒昂的糧票,趕緊買點吃的去。”喬桂雲遞了一遝票據過來。

郭主任說:“趕緊拿著呀,以後彆吃代奶粉了,買點真奶粉補補。”

陳思雨接過票,當然不能落眼淚,粉底會掉。

揚頭望天,她說:“謝謝諸位領導,讓我能得個飽死。”

陳軒昂雖然知道姐姐是裝的,可也給她弄眼熱了,就更甭提廠裡諸人了。陳思雨親爸可是戰鬥英雄,孩子要在新社會給餓死,可就沒天理了!

“到底啥病,叔掏錢,帶你上醫院。”郭主任已經深信不疑,喬會計更是說:“上市醫院吧,我愛人在那邊工作,免費給你檢查。”

真上醫院陳思雨就露餡了。

擺手,她說:“我是生在炮火中,娘胎裡帶的病,隻能養,治不得。”

大家對視一眼,更可憐了,這生在戰火中的孩子先天不足,原來住在軍區,吃的是細糧細麵,有真奶粉,就能補養著,到了窮家,一餓,病就出來了。

對視一眼,郭主任和喬會計下了個決心,進了二道院。

然後,貼壁角的陳軒昂就聽到喬主任說:“廠長,毛姆是可憐,但她還有兩個兒子呢,不該隻讓軒昂養著,軒昂的房租該拿出來給她姐治病。”

郭主任也說:“就算一年的不能,給孩子支一月的總行吧,咱不能眼看著個文工團的小將病死在眼前。”

陳軒昂提心吊膽,躡手躡腳的回來,就見姐姐在床上躺著,懷裡抱個飯盒,揭開一看,居然有足足六個又圓又大,鼓鼓的牛肉丸子。

哢嚓一聲合上飯盒,陳軒昂跪在床前,陪陳思雨默著。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廠領導們集體駕臨。

喬會計拿出30元:“這是預支的房租,你們先拿著看病,至於以後……”

陳思雨當然不想隻要這一點,掙紮著坐起來,她說:“能多陪軒昂一天是一天,感謝領導們讓我能多照顧軒昂一個月。”

孩子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你叫領導們怎麼能不表態。

高廠長當場敲板:“郭主任,去跟毛姆說,以後軒昂的月租要給他姐姐看病,她的病,讓她問倆兒子要錢治去。”

郭主任:“還不趕緊謝謝領導?”

陳思雨緩緩坐了起來,不但要謝,更要表個態:“廠長,月租雖然是我拿,但我不能白拿,我會儘我所能省一部分出來給毛姆的。”

這孩子覺悟好到讓所有人慚愧,男默女淚!

第14章 白毛女

一月糧票加房租到手,剩下的,高廠長也承諾會儘快給她,並叫她趕緊上醫院看病,買營養品,把自己補起來。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演戲要有層次感,陳思雨每一天都把粉底打薄點,人也漸漸振作了起來,當每天早晚麵對領導們時,都以一種無與倫比的感激與激動的目光望著他們。

給領導們營造一種,她這顆病嬌的小樹苗兒,正在他們的關懷與滋潤下漸漸好起來的錯覺,讓領導們在精神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當然,雖然有了三十元,但她和軒昂不能浪花,得悄悄攢起來,而且好兩天,還得讓病情再加重兩天,要讓領導們意識到,隻憑三十塊是無法根治她的病的,得讓他們把剩下的330也趕緊給她。

……

打了幾天雜後,馬曼曼終於拿到期待以久的,津市歌劇團的調令了,開心的在化妝間裡轉圈圈。

而陳思雨這條病弱瘦小豬崽也感覺到了危機,她當然要留在總團,因為她必須照料軒昂。

而歌劇團的角,A角有B角,B角後麵還有小徒弟,論資排輩,她就算能留下,還得打三年雜,所以陳思雨另劈蹊徑,盯上了總來找孟小娟玩的徐莉。

徐莉目前是歌舞劇團,《白毛女》的A角加副編導,挑大梁的。

而據陳思雨觀察,第一,她感情方麵出了問題,二,她,懷孕了!

這當然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清早,徐莉剛上樓,迎麵就看到個身纖體長的小角兒在樓梯間練芭蕾。

同樣是芭蕾,但她跳的跟目前的古典芭蕾完全不同,有一種古典芭蕾完全沒有力量感,當然,腳尖的力量,雙臂如天鵝般的柔美,以及指尖仿如滴水的輕盈,她都有,可在這種情況下,她跳出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感。

徐莉看她邊唱邊跳舞的忘我,就沒有打擾,靜等陳思雨跳完,才問:“小鬼,你剛才跳的是什麼劇目,我怎麼從來沒看彆人跳過?”

陳思雨一臉羞的收了腳。

角兒問話,就證明是想收徒弟了,這要彆的女孩子,肯定已經激動死了,不得衝上前瘋狂的表現一番。

但她隻是怯怯的點了點頭,說了聲是我自己創作的,就羞澀的轉身走了。

她既不激動,也不上趕著表現自己,這反而引起了徐莉極大的好奇心。

在練功房迎上孟小娟,她說:“你們團有個會跳芭蕾的,瘦高高,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父母是乾嘛的,人品怎麼樣?”

大角兒真想收徒弟,舞蹈功底,人品,性格和家世,樣樣都要過關的。

……

而作為個不安分的小尖果兒,陳思雨早在來之前就被列入下放名單了。

但她是坐以待斃的人嗎,不,她是個王牌編導,是獵人。

而高端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形象出現的。

進化妝間,繞開正在呼呼大睡的馬曼曼,水澆上臉,她這就準備好要狩獵。

給自己獵一個,留在北城文工總團的機會。

……

同在一團,孟小娟當然清楚陳思雨的底細,聽徐莉一形容就知道是誰了。

是朋友,她當然要勸徐莉:“你是準備休息了,想給《白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