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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時候習慣也沒有那麼重要,當她發號施令時。
徐朝宗沒猶豫,抬手,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隨著這一動作,他的喉結也滾動了一下,孟聽雨目光一頓,移開了視線。
服務員端菜過來。
兩人點的還是前世愛吃的菜,徐朝宗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什麼時候走?”
“下個月月初。已經聯係好了,跟幾個同學合租公寓,感覺會是很特彆很新奇的體驗。”
“挺好的。”他又笑著看她,“我跟老王還有殷明也說好了,他們留在這邊,我應該在你走後,也會去深市那邊。你知道,我以前就有些為難,不知道是要留下來,還是要去深市。不過在那邊也不會呆很久,可能就一年半載,但我也想過去看看。”
“哎?”孟聽雨詫異地抬起頭。
“最近有時候也會在想這個問題。如果那時候我去了深市,會不會情況跟結局也不一樣。”徐朝宗眉目沉靜地訴說著自己的猜測,“也許我會提前知道分離是什麼滋味。”
孟聽雨失笑,“你怎麼總是想如果。”
“據說這是人老了的顯著特征之一。”徐朝宗說。
“什麼。你現在才二十一歲。”
徐朝宗悄悄地壓低聲音,“按照年齡來算,我應該是快四十了,確實不年輕。”
“打住。”孟聽雨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麵無表情地說,“不要說年齡這個話題了,我也不打算跟你討論。”
“總之,我想過去看看,反正你也沒在這裡。感覺也沒多大的意思。”徐朝宗伸了個懶腰,“想給自己找點有意思的事去做,不然我怕我會時不時地想飛去英國。”
“對了,我應該可以作為遊客偶爾去一次吧?”徐朝宗跟她商量,“放心,不會太頻繁,可能就去個一兩次。”
孟聽雨將盤子裡的胡蘿卜挑出來。
徐朝宗動作熟稔地去接。
“隻要那邊沒有限製你出境入境。”
徐朝宗聞言肩膀一鬆,“我是合法公民。”
吃完飯後,徐朝宗將她送到附近的地鐵站,他突然叫住了她,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聽雨,謝謝你。”
謝什麼呢?
謝你曾經愛過我這樣一個人。
謝你最後在我不再是我時,仍然堅持做你自己。
將圓滿留給了我。
孟聽雨在春暖花開時去了國外,開始了一段新生活。
比她想象中要難,但也比想象中要精彩。
她跟幾個同學互相關照,很快地就適應了學習節奏,新同學還有老師們都很友好,她也認識了很多朋友,每天忙碌且開心。
原來這是另一個看世界的角度。
她的房間裡擺著一個精致小巧的地球儀。
朋友過來找她玩,問她這是什麼。
“祝福。”她回頭看了一眼,天氣還不錯,屋外的陽光照射進來,落在了地球儀上,“是一個我很喜歡的祝福。”
兜兜轉轉,這個祝福最後回到了她的身上。
來到英國後,孟聽雨跟盛韜的聯係也比以前多了,盛韜很關心她,在她剛來的時候,就給她發來了很多注意事項,傳授她該怎麼最快融入到新集體的經驗。
可能受環境影響,盛韜現在比以前更自信從容。
趁著假期,他放下了手中的事,乘坐快十個小時的飛機過來,當然不是特意來找她。
時隔兩年多再見到盛韜,孟聽雨一開始還沒認出來,盛韜的膚色黑了些,不變的是,他在見到她時,還是未語先笑,笑起來還是跟從前一樣,炙熱又真誠。明明也習慣了西方這邊打招呼的方式,卻在伸手的那一瞬間,又膽怯地收了回來,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聽雨,好久不見。”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的人,在看到自己喜歡的女生時,仍然會小心翼翼地如從前一般觀察她的神色。???
不想做一點點她會討厭的事。
孟聽雨再看到他,也是莞爾一笑,“好久不見。”
兩人對視,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一如當年在玫瑰園的初見。
盛韜這次過來,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順便也想將她介紹給一個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就在BBC內部工作。
盛韜覺得,孟聽雨既然在這邊學習,也應該多多認識業內的人士。
他的用心,她當然能感覺到,也很感激。
盛韜的朋友組局,一群人過了非常愉快的夜晚,結束後,也是盛韜將孟聽雨送到公寓門口,時間有些晚了,她便沒有喊他上去喝咖啡,兩人站在樓下聊了會兒天。
目送著盛韜離開後,孟聽雨又在樓下獨自站著吹了會兒風。
抱著手肘仰頭看向夜空,舒了一口氣後,轉身回了公寓內。
這幾天是假期,她在公共廚房衝泡牛奶時,室友從房間出來,將相機遞給她,興致勃勃地說,“聽雨,快幫我看看,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
等著水開,孟聽雨一下一下的翻著相機裡的照片。
突然,手上動作一頓。
相機裡的照片很唯美,拍的是學校的一角,湛藍的天空,肅穆的建築前,長椅上,有男人正仰頭將書蓋在臉上。
室友拿著麥片過來,擠在相機前也看了眼這張照片,樂道:“今天去學校時意外看到的一幕,覺得很有意思就拍了下來,隻可惜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看到這個人將臉上的書拿下來。”
孟聽雨認真地凝視著。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看不到這個男人的臉,她還是覺得他好眼熟。
眼熟到了,她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是誰。
她平靜地將相機還給室友,水開了,她去關火,一不小心,手指觸碰到了燒水壺的外壁,她被燙到,輕聲叫了一聲後退。室友趕忙過來,拉起她的手,驚呼道:“聽雨,你看你的手指燙紅了,等著,我去給你拿藥膏,你趕緊用冷水衝一下。”
室友腳步噠噠噠地回房找藥膏。
孟聽雨機械般地打開水龍頭,冷水衝著,她打了個激靈。
似乎這一刻所有的感官才終於回籠,她感覺到了痛,也感覺到了久違的酸澀。
她關上水龍頭,快步往門口衝去。
連外套都沒顧得上穿,她跑到門口,站在空曠的院落前,四處寂靜無聲,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無可奈何地拍了一下額頭。
真是魔怔了。
怎麼能憑一張照片就斷定他來了呢。
以他的性格,他來了,也不太可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學校,而不出現在她的麵前。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她的心跳恢複尋常,轉過身往公寓裡走去。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愣住。
回過頭,跟那人對視。
那人也是一臉疲倦不堪,也沒想到她會出來,手裡還提著一杯熱飲。他穿著簡單的黑色風衣,即便是在夜色中,依然麵冠如玉豐神俊朗,他見她看向他,主動笑著解釋道:“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但過來找你時,看到你跟彆人有約,我就去了你的學校。算著你應該也要回來了,給你買了杯喝的過來。”
孟聽雨都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擺什麼樣的表情。
她撇過頭,最後撲哧笑了起來。
“你想做什麼啊你。”她問。???
他以詼諧的口%e5%90%bb回她,“從來沒出過國的土包子過來見見世麵。”
“我這個人功利性很強,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辦了旅遊簽證過來,都沒見過你就灰溜溜地走了,對我來說不太劃算。”他說,“想著不管怎麼樣,都要來見你一麵,不然感覺什麼事都沒做成,白白浪費了機票錢、酒店錢。”
思來想去。
那種默默離開的男二劇本,還是不太適合他。
說什麼都要見她。
這就是他的目的。
聽了這話,孟聽雨才有了實感。
他前麵說的話,都讓她感覺不太踏實。⊥思⊥兔⊥網⊥
直到他後麵這段話說出來……
這才是徐朝宗。
室友從公寓裡追了出來,在看到徐朝宗時,停下腳步,遲疑著喊了孟聽雨一聲,“聽雨,藥膏我找到了。”
“藥膏?”徐朝宗驟然皺緊了眉頭,目光擔憂又緊張地打量著孟聽雨,“怎麼了?”
孟聽雨無奈地伸手,“燙了下手指。”
他大步上前來,想要拉過她的手看看情況,手已經伸出手快觸碰到她了,他又瑟縮,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她,怕她會厭惡。
看著這樣的徐朝宗,孟聽雨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油然而生的艱澀從何而來,將去向哪裡。
她總覺得他不該是這個樣子。
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想起了暑假時,他在發現有坍塌跡象時,第一反應就是朝她撲來,將她護在身軀之下。
前世時她也曾經幼稚地問過他很多問題,最後核心隻有一個——自我保護是人類的本能,那愛情呢?
在愛意最濃烈的時候,是可以壓製住本能的。
那麼現在,他想靠近又瑟縮著避開,他的驕傲,他的傲慢,通通都在這個避開的動作中被碾碎。
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又自負的徐朝宗了。
而她,似乎也沒了將手放在他掌心,委屈的撒嬌“徐朝宗真的很痛”的勇氣了。
……
十分鐘後,徐朝宗進了孟聽雨的公寓。
他坐在沙發上。
孟聽雨坐在另一邊,正在小心地將透明藥膏擠在指腹上均勻抹開。
“吃飯了嗎?”
兩人同時開口問道。
徐朝宗先笑起來:“吃過了。你呢?”
“也吃過了。”
“那……”徐朝宗當然想在這裡多呆一會兒,但考慮到孟聽雨是跟其他人合租,他再多逗留對她不太好。
他正準備起身跟她道彆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坐一下,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彆的吃的。”
孟聽雨起身,順手接通了電話,那頭的人是盛韜。
“聽雨,我想問問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盛韜清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要是有空的話,我們一起轉轉再聊聊,順便我再給你一些資料,是我向我同學要的,你可能也能用得到。”
“明天下午?”孟聽雨彎腰打開櫥櫃,“好啊,我有空,要不這樣,明天我請你跟你朋友一起吃頓飯,今天也多虧了你們。”
徐朝宗如同一座雕塑,他沉默著聽她跟盛韜講電話。
到了這一刻,萬般情緒連一聲歎息都難。
她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那好,明天見,你也注意休息。有什麼需要我的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後掛了電話,在櫥櫃裡找到了一袋蘇打餅乾,輕笑一聲,起身,衝坐在沙發上的他揮了揮,“看,找到了。這個給你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