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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會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她一點一點的撬開了他堅硬的外殼。

但他內裡也是很脆弱的人,每當要開家長會時,他總是神色黯然,每當周圍的人提到父母如何如何時,他會薄唇緊抿躲到一邊去。

她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讓他重新開心起來。

有時候也會覺得累啊,但她也高興,她總覺得自己能夠成功。因為他確實一天比一天開朗,他會將他家裡的事通通都說給她聽,他父母感情不和,後來兩人分居離婚,他母親孤身一人來了蘆市開始新生活,也跟另一個人結了婚。

他父親覺得這是一種侮辱。

身邊的人笑話他有娘生沒娘教,連親媽都不要的孩子肯定是壞孩子!活該!!JS?

身邊的人也笑話他爸爸,連老婆都跟人跑了,真是沒用!

他父親受不了,將他丟給父母後,一個人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那時候他總會問她,是不是他不夠好,是不是他太壞了,所以他媽媽才不要他。

她難過極了,抱著他不停地安慰,不是的不是的。

兩人約定好,等高考後要一起去蘆市見他的母親,想要一個答案。

在高三的那年寒假,方以恒收到了兩個消息。

他媽媽出了車禍意外身亡。

與此同時,他爸爸寄來了照片。他爸爸在遙遠的城市找到了新的愛人,兩人還生了孩子,照片中的嬰兒十分可愛。

他爸爸在信中說,擔心孩子跟老婆適應不了這邊的氣候,等大一點再帶回去,還說,他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在信中他對父母反省,說都是因為孩子的降生,讓他明白了什麼才是責任,從今以後,他一定要當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兒子。

卻隻字未提方以恒。

方以恒已經不需要那個答案了。

他早已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孟聽雨看著這樣的方以恒,她曾經舉著燈來到他身邊,卻忘記了,在稀薄的氧氣中,燭光會一點一點熄滅,她無法喚醒他,如果她再不離開,她也終將被黑暗吞噬。

回了酒店房間後,孟聽雨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還是徐朝宗的來電。

她接通,本來以為他會問她剛才那通掛了的電話是怎麼回事,卻聽到他在那頭語氣輕鬆地說,“聽雨,還是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你聽了肯定會高興的。”

“什麼?”她坐在床沿邊,果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問道。

“你還記得陳爺爺跟劉奶奶吧?我今天見到他們了。對了,還有芝麻。”

孟聽雨當然記得,驚喜不已。

前世她跟徐朝宗租了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那時候鄰居之間也互相走動很熱鬨。樓下的陳爺爺跟劉奶奶對他們極為關照,劉奶奶做得一手好菜,每次都會喊他們一起去吃,而他們也會幫兩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徐朝宗會幫他們搬米袋搬重物,她會教兩老怎麼網上購物。

他們有空的時候,還會幫想偷懶的兩老遛狗——

那條叫芝麻的中華田園犬。

兩老也不是本地人,完全是被兒子喊來接送孫女放學。他們兒子兒媳婦工作特彆忙,又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保姆,每天把女兒送去學校後便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下午時分,兩老去附近學校接孫女過來,等到了晚上,他們才會將孩子再接回家去。

兩代人生活習慣不一樣,也沒辦法住在一起。

沒幾年後,兩老的孫女也大了,不需要他們再接送,他們也實在不喜歡燕市的氣候便回了老家,但也沒斷了聯絡。

徐朝宗不動聲色地說著自己的近況,順帶解釋為什麼會碰到兩老,“我最近跟王遠博還有殷明接了活,學校那邊放假也去不了,就在外麵租房子,王遠博跟殷明都喜歡這一片,說來也是緣分,找了中介看房子,這中介帶我們來的就是這一間。本來我沒打算租,畢竟五樓又是步梯,但王遠博很喜歡這裡,他說視野好,殷明也喜歡說這邊網吧多,方便,我還在猶豫,結果一下樓碰到了陳爺爺跟劉奶奶遛狗回來……然後我就簽了。”

孟聽雨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她興致勃勃地問,“陳爺爺跟劉奶奶身體應該很好吧?”

“特彆好。”徐朝宗輕笑,“一口氣上四樓,不帶喘的,殷明爬五樓跟要了他的命一樣,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孟聽雨被逗笑。

氣氛很好,徐朝宗輕描淡寫地約她,“你要不要過來看看?芝麻還是黑不溜秋的。”

“下次吧。”孟聽雨回,“我最近沒什麼時間。總是可以見到的。”

徐朝宗微微一頓,也不勉強,“也好,反正我在這邊隨時都有空。”

他逼著自己雲淡風輕地說,“給你打電話就是說這件事,你也忙,那下次再聊。”

孟聽雨嗯了聲。

她現在跟徐朝宗,越來越像和平分手的離婚夫妻了。他也越來越像她記憶中的他,做什麼都%e8%83%b8有成竹,不會強求也不會過分偏執,不管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隻要表麵上做到這樣,那就夠了。

徐朝宗掛了電話後,深吸一口氣,神情隱忍。

從今天第一通電話到這通電話,中間相隔近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他都在忍耐。

洗冷水臉不夠,就去衝冷水澡。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不能犯錯。

像暴躁狂一樣打電話質問她剛才是怎麼回事?這種事做過一次就已經是極限。同樣的錯誤,他犯一次就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他沒有任何立場去質問她跟誰在一起,在哪裡。

這該是多懦弱多卑微的人才做的事。

殷明提著鹵菜從外麵進來,看徐朝宗神情凝重地站在陽台上都被嚇了一跳,“怎麼都不開燈,想嚇死誰啊這是?”???

徐朝宗頭都沒回,連背影都帶著一股子漠然。

殷明換了拖鞋來到陽台,嘖了一聲,“怎麼著,是不是擔心接下來的事?我跟你說……”

說起工作,殷明也是滔滔不絕。

他最近很嘚瑟。

他可是徐朝宗想辦法挖過來的,對方可是徐朝宗哎!這件事他可以吹一個月。

徐朝宗突然打斷了他,問道:“你說,如果一個人知道另一個人等了她十八年,她會不會很感動?”

殷明的高談闊論硬生生地被打斷,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的鴨子一樣,嘎了一聲,一臉驚悚地看著徐朝宗,“什、什麼?”

不是在聊工作嗎?

什麼十八年?什麼感動??

徐朝宗自顧自地說:“可能感動,但絕不會被打動。如果她被打動了,為什麼她回來後沒去找他?”

而是跟盛韜在一起呢?

這不符合邏輯。

殷明:“?”

徐朝宗點了下頭,“是的,一鳴說,是他先打聽她的近況,時間線應該在今年四五月份左右,這就代表在此之前,他們沒有任何聯絡。”

殷明:“??”

徐朝宗總算理清楚了。

像章一鳴這樣的大漏勺,他都知道了方以恒的存在,那方以恒會不會也知道他的存在?

他總覺得,今天接起電話的人是方以恒。

孟聽雨現在身邊都有誰在追求,他一清二楚,隻有方以恒比較特殊。

接電話、掛電話,這樣行事作風,的確很像。

上次方以恒也是故意在盛韜給她打電話時出聲,不是嗎?

殷明:“???”

他摸了摸手臂,“老徐,你沒病吧?”

徐朝宗好像壓根就沒注意到旁邊有一個人,依然陷入在自己的深思中。他跟方以恒在孟聽雨心目中,應該都是耗儘了她所有耐心的前任,誰也不會比誰勝算高,優勢劣勢也都差不多。

那麼,現在比的就是誰能更沉得住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誰沉不住氣,誰就落了下風。

“老徐~~”殷明戳了他一下。

徐朝宗這才淡淡地看向殷明,回答了剛才那個問題,“我沒病,但我現在心情不好,你懂嗎?”

殷明:“……”

打擾了。

他腳底抹油,溜了。

第64章

接下來的兩天, 孟聽雨並沒有再提那件事,隻當這是一次旅行。

下午太陽落山前,兩人來了附近的海灘。

孟聽雨提著拖鞋, 赤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 方以恒神情輕鬆地跟在她後麵。兩人圍著海灘走了很遠, 直到這一塊都沒人了才停下來,孟聽雨站在海水裡,仰頭看著天邊即將落下的夕陽,不禁感歎道:“真美。”

方以恒卻盯著她的背影, 應了一聲,“是很美。”

“這次回去後, 我就要去社裡實習了。”孟聽雨興致盎然地跟他說著她未來的計劃,“我想以後一邊上班一邊讀研,曼姐就是這樣過來的, 她說雖然特彆累, 但一點兒都不後悔, 我覺得我也能做到, 如果在三十歲之前坐上副主編的位置,那就再好不過啦。”

“我想這一年多努力, 想攢錢買一輛車,我都看好啦。”孟聽雨回過頭,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她眼睛明亮地看他,“應該能湊個首付,那輛車很可愛的, 聽說還節油, 我好想開車帶我爸媽到處兜風。”

方以恒隻是靜靜地聽她說著。

“你呢?”孟聽雨終於進入了正題, 含笑看他,“其實以後無論做什麼都好,隻要自己喜歡開心。”

想到什麼,她又搖了下頭,“也不對,好像沒辦法將愛好變成工作,聽說工作就是這樣,乾一行厭一行。”

“嗯。”方以恒點頭。

“方以恒,如果你自己想當醫生,那我全力支持你,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很厲害很受人尊敬的醫生。”孟聽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情認真地說,“但如果你是為了彆人當醫生,那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是否值得。”

“沒有什麼值得或者不值得。”方以恒手插在褲袋,身姿挺拔卻也有著少年的清瘦,他眺望海平麵,語氣淡淡,“我並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小時候老師問我們長大後想做什麼,我不知道,好像做什麼都可以,都無所謂。”

孟聽雨凝視著他。

他收回視線,衝她一笑,“我已經決定了,既然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就當醫生吧。”

至少,會在她心裡掠過一絲漣漪。

沉默幾分鐘後,孟聽雨也再次釋然。

她已經沒了當年的勇敢,那時候她的心裡隻有一個他,而現在,她的心裝了太多的東西。

有她的生活、學業、事業、夢想。

終究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實在不應該以己度人,就像她曾經一直想把他拽起來,卻忘記了身為一個人也可以有選擇不振作的權利。誰規定了人遇到逆境就一定要站起來?誰又規定了人一定要走出過去?

她選擇她的,他選擇他的。

目標跟方向不一致,又何必勉強對方一定要如她所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