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殺人”究竟代表著什麼。
自身的道德譴責,法律上的條條框框,以及數不儘的麻煩——
碰到逃犯,正規的警察執法開槍,也隻是威嚇為主,回去也要寫報告;更彆說鬆江時雨現在還是私下帶槍,把人往死裡打。
他還開著偵探徽章的通訊啊!
“咳咳。”麵前的青年沒有收到回答,自己反倒像是被海風嗆到一樣,低低地咳嗽起來。
但他很快將咳嗽壓抑下去,風度翩翩,從頭到尾連脊背都沒彎過。
江戶川柯南緊繃著身體,焦急地問:“鬆江哥哥,你現在是不是看不見了?”
一定是!江戶川柯南在心中焦慮地想著,私自帶槍的問題,鬆江時雨作為公安可以解決,難以避免的是他連開了四槍!
隻要證明他是在完全弱勢的情況——
“嗯?”鬆江時雨明顯被他沒頭沒尾的話問得一怔,他皺了皺眉,“我覺得我現在很好。”
但看起來並不好。
鬆江時雨是在望著男孩的方向,但那目光,卻越過了他,落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麵上。
江戶川柯南不再說話,他快步走到鬆江時雨旁邊,想去查看丸森康介的情況。
鬆江時雨聽到動靜,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攔他,手卻因為江戶川柯南的突然停步揮了個空。
小偵探依舊沉默,隻是重新邁開了腳步,用力踩在甲板上,發出嘎吱的聲音。
金發青年擰著眉毛,掩飾著拽緊了自己的袖口,他沒有將槍放回口袋,而是鬆鬆垂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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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前,勝利號。
“赤井秀一!”
跟灰原哀站在角落裡,穿著工作服的男人一拳搗在了欄杆上,安室透眼中燃著熊熊怒火,話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穿著銀色長裙的茶發女孩緊握著偵探徽章,厲聲道:“現在不是罵那個家夥的時候,朗姆絕對在這艘船上!”
“我知道。”安室透深呼吸,眼中寒芒一閃,“不僅是朗姆,那個叫中永和的議員也是組織的人——該死的!”
安室透畢竟是頂替了工作人員的身份混進來的,在無法確定朗姆到底準備了多少後手的情況下,他沒辦法放肆行動,隻能暗中調查線索。
可警方這次難得“靠譜”了一次,中永和的失蹤和炸彈的信息被完全封鎖,直接將所有人全都召集到了舞廳,還挨個分了領班點人數。
等安室透察覺不對想要離開時,場麵可以說是進退兩難。
如果不是灰原哀突然冒出來,哭著說肚子不舒服要回去找藥,他想不暴露身份脫身,就隻有等熟悉的警員出現才可能。
安室透死死攥緊手機,指節都有些發青。
他被擺了一道——不僅是沒有去酒店混上船的朗姆,而是赤井秀一和鬆江時雨!
如果不是赤井秀一三番兩次誤導他,安室透不可能到現在才行動。
那兩個家夥到底為什麼要瞞著他進行危險的計劃?難道就認準了他不會答應,就直接用這種方式嗎?!
還是在鬆江時雨心裡,赤井秀一就比他值得信任那麼多?
怒火在心中燃燒,安室透很想衝到鬆江時雨麵前,質問他到底認不認自己這個學生!
“中永和是組織的人?”灰原哀臉色也變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她當時隻聽到了兩人打算對付朗姆,具體計劃完全不清楚。
“因為證據不足,他周圍的警員那麼多,不確定還沒有其他眼線,我不能貿然接近。”
安室透深呼一口氣,“他是最近炙手可熱的政壇新人,不管哪個派係都在嘗試拉攏,哪怕是公安也不能直接逮捕扣留他,反倒容易被他倒打一耙,引起組織的警覺。”
“這個信息是朗姆告訴我的,我本想配合赤井秀一逮捕朗姆後再襲個出其不意——”
但是現在計劃全被打亂了,安室透不知道赤井秀一有沒有把這件事跟鬆江時雨說,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但是現在已經被分散了,我們得儘快找到他們。”灰原哀咬著牙說,“中永和他們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我不清楚。”
安室透大腦也在迅速轉動著:“朗姆隻讓我往女神號底下裝足以炸沉船的大量炸彈,其餘的計劃沒有告訴我。
而那炸彈已經被我替換並封鎖了,沒有人可以再次進入女神號下層,但爆炸的遙控在他那裡。”
光學擬裝炸彈配合提前製造的痕跡,可以造成爆炸沉船的現象,但傷害不會致死,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他本以為中永和隻是配合把違禁東西帶上船的工具人,可現在對方卻失蹤了,而那個叫丸森康介的炸彈犯也一直沒出現。
朗姆果然還有後手!
組織的二把手從來不是好捏的軟柿子,安室透每走一步都是步履維艱。
兩人正僵持著,在想從哪個切入口找突破點,突然,灰原哀的偵探徽章裡傳來了清晰的說話聲。
是江戶川柯南!
“……為什麼要把我們騙上女神號!”
小偵探的聲音高昂沙啞,充滿了求生欲,顯然是在說給持有偵探徽章的人聽的。
安室透眉頭一跳:“丸森康介!”
灰原哀臉色慘白:“用丸森康介殺了鬆江他們?不行!那個炸彈犯……他絕對會造起鬆江的記憶紊亂的!”
受到強烈刺激的青年,彆說有餘力麵對凶殘的逃犯,自身會不會崩潰都是未知數。
灰原哀咬著牙,如果鬆江時雨真的有什麼事,她那裡的藥就是最後的保險栓。
但在朗姆、逃犯的夾擊下,他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金發公安低聲喃喃著:“這不符合朗姆的行為邏輯,既然他冒著風險上船,絕對不會在鋪墊那麼多後,讓丸森康介用這種方式動手!”
中永和——中永和那邊到底在謀劃什麼?!
女神號上的對話仍在繼續,但除了江戶川柯南和丸森康介的聲音,另一個人卻始終沒有開口。
安室透的心逐漸下沉。
他自然注意到鬆江時雨今天戴著眼鏡,本就對他精神狀況隱隱憂慮,如今丸森康介一個刺激——
他會想起什麼?
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吐血吐到連站都站不穩?
鬆江時雨本身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安室透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赤井秀一那個男人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跟他合作。
亦或者是——任由他送死,來賭朗姆出現的可能。
他捏緊了拳頭。
“灰原,你知道警員中有哪些是可以相信的,中永和的信息你想辦法傳達過去。”
安室透快速往回走,留下灰原哀喊他的聲音:“那你做什麼!”
“我去找他們。”安室透的腳步微頓,他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會讓他出事的!”
朗姆讓他在女神號下安裝炸彈,安室透反手就準備了皮筏艇,刻意藏在暗處。
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安室透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變成了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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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照不宣的默契。
江戶川柯南立馬走到丸森康介旁邊,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對方中槍的部位,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鬆江時雨開了四槍,三槍打在了丸森康介身上,但都很湊巧地沒有擊中重要部位,隻是限製了對方的行動能力,而子彈灼燒的痕跡又湊巧止住了血——他疼暈過去了。
“鬆江哥哥,我們先回去找其他人吧?”
小偵探仰著頭,一時間不敢提丸森康介的狀態,他害怕現在的鬆江時雨在知道對方沒死後,還會再給他補上兩槍。
更彆說,他最擔憂的是麵前這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近距離看,江戶川柯南才發現鬆江時雨的臉色差到什麼程度,他臉頰還沾著血,冷汗密布,連金發都被浸濕,貼在額頭上。
“咳咳,還不能走。”金發青年說話聲音低了幾分,他啞著聲音道,“柯南,我們還要找中永和議員,警員那邊抽不出警力。”
“可你現在受傷了!”江戶川柯南吊高嗓音,“而且你現在——”
還看得見多少?
“必須找到他。”鬆江時雨打斷了他未說出口的話,忽然伸手,這次終於準確地揉上了男孩柔軟的發絲。
他輕咳了幾聲,隻說:“負責貼身保護的是萩原他們。”
江戶川柯南抿著唇不動,他能感受到鬆江時雨此刻的顫唞。
“我現在還看得清。”沙啞的聲音重複且執拗,“沒問題的,我看得清。”
不過就是眼前天旋地轉,那些曾在組織中被殺害的臥底,那些在災難中不幸喪生的群眾,在他周圍站著,帶著鮮血和灰燼,死死地看著他,塞得滿滿當當。
隻要能夠達到目的——
那又如何?
……
手中的偵探徽章發出滋滋的聲音,怎麼也接收不到對麵的聲響,江戶川柯南甚至不知道他前麵的求助有沒有傳出去。
女神號沒有燈,整艘船被籠罩在月光之下,可視度本就不高。
鬆江時雨的手臂受傷流出的血,加上受刺激陡然想起的過去,毫無疑問令他的視力雪上加霜。
他覺得,現在鬆江時雨已經看不見了。
本就恐懼黑暗的男人,此刻站在冰冷顛簸的甲板上,帶著一身的傷和疲倦,想要大海撈針一般地找失蹤的議員。
籠罩在陰影裡的船體像是個噬人的巨獸,裡麵到底有什麼,誰也不知道。
太難了。
哪怕有無數次失明的經驗,可以做到在黑暗中行走、搜尋,也——太難了。
江戶川柯南堅持道:“那我們先回去一遍,把傷口包紮了再說。”
“我沒事,真的。”金發青年扶著欄杆,下一刻卻捂著嘴咳嗽起來,江戶川柯南注意到他將袖子攥在了手心裡。
似乎覺得這種情況說這話有些沒依據,鬆江時雨又改變了勸導方向,艱難地朝他笑了笑:“柯南,他們是我的學生。”
“我……我想看他們好好升職加薪往上走,而不是在我還在的情況下,因為什麼事情吃虧。”
“畢竟作為他們曾經的教官,要是連學生都保護不了,也太遜了。”
江戶川柯南攥緊了他的衣角。
“他們應該有一個坦蕩光明的將來。”
金發青年沾上鮮血的嘴唇抿起,將後半句咽了下去。
——而不是像他一樣,迎來既定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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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江時雨望著麵前的小偵探露出的糾結表情,在心中默默比了個“耶”:“我就知道打感情牌絕對有用。”
係統:“還說不想欺負柯南,現在騙他騙得那麼起勁。”
鬆江時雨:“沒辦法,裝瞎也裝了,開槍也開了,都到這一步,我總不能一走了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