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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會和她說, 現在,他好像連看她一眼, 和她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薛宜寧將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不知該怎麼回, 隻好先放下。

天漸漸涼下來,雖沒到下雪的時候, 但府上已發了新季的冬衣, 也開始發放碳火、炭盆, 這一日小雪,廚房熱鬨起來,開始醃臘肉臘魚,打糍粑,儼然一副要過年的氣象。

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要學各式禮儀,裁衣繡花,寫字看賬本,以及廚房裡煮粥熬湯等等,但醃臘肉臘魚打糍粑這些卻是不用的,太臟太累,可寶珠喜歡看,薛宜寧便親自抱了寶珠在廚房看那一條條大魚。

看了半天,到她吃飯的點,便從廚房回去。

走到金福院附近,看到了駱晉風。

駱晉風一見寶珠便喊道:“寶珠丫頭,看我給你買的什麼?”說著將手上的不倒翁拿了出來。

那不倒翁花花綠綠的,正是寶珠喜歡的顏色,小姑娘馬上就將小手伸出來,喊道:“二叔……給。”

駱晉風過來,將不倒翁搖了搖,裡麵還放了鈴鐺,發出“叮叮叮”的響聲。

寶珠滿麵新奇,不由“咯咯咯”地笑,馬上就伸手來抓。

駱晉風說道:“來給你二叔抱抱。”

薛宜寧順手將寶珠遞給了他。

駱晉風向來嫌死了自家那兩個調皮搗蛋的兒子,格外喜歡寶珠,每次遇到都要哄一哄抱一抱,偶爾還專程從外麵給她帶有趣的小玩意兒,寶珠喜歡他,和他格外親。

寶珠玩喜地玩了一會兒不倒翁,想起什麼來,抬頭朝駱晉風道:“謝,二叔。”

她才學說話,都是一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聽她道謝,駱晉風既驚訝又開心,誇道:“咱們寶珠可真懂事,這就學會道謝了,沒讓二叔白疼你!”

薛宜寧在旁邊看著輕笑,想起駱晉雲的事,問道:“二弟可知道你大哥那件官司怎麼樣了?”

駱晉風一聽就明白她問的是什麼,回道:“前兩天大哥去了趟京兆尹衙門,但很快就回來了,瑞王那邊……”

話說到一半,一道聲音傳來:“駱晉風,你倒是閒得很。”

薛宜寧回頭,隻見黃翠玉帶著栓兒從後麵過來,雖然喊的是駱晉風,但目光卻盯著她,臉上的不悅十分明顯。

駱晉風聽出她話裡的陰陽怪氣,朝她道:“怎麼了又是?我閒不閒的,你也管不著。”

寶珠看見黃翠玉,軟軟道:“嬸嬸。”

黃翠玉麵無表情看她一眼,沒回話,隻說道:“鎖兒被人欺負了你不去討個公道,倒在這裡悠哉遊哉。”

駱晉風惱道:“都好幾天了,怎麼又把這事扯出來說?小孩子打架,有什麼好討公道的?”

“頭都打傷了,那是小孩子打架嗎?你就是懶,也不知道整天心裡在想什麼,正事沒有……”

後麵的話,她沒說出來,卻是看著寶珠滿麵的不歡喜。

意思很明顯,正事沒有,閒事一大堆,抱寶珠就是那個閒事。

薛宜寧伸手將寶珠抱了過來,朝駱晉風道:“鎖兒的事,二弟就與弟妹好好商量商量,你大哥的事我改日再問你,寶珠等一下就餓了,我先帶她回去。”γuShugu.

駱晉風朝寶珠道:“回頭二叔給你帶糖人來。”

薛宜寧笑道:“二弟弟妹先忙。”說著就抱著寶珠離開。

沒走遠,便聽後麵黃翠玉道:“一個賠錢貨,人家親爹都不待見,你倒寶貝,安的什麼心!”

後麵是駱晉風壓低了的聲音:“你是有病麼,發什麼神經,那是你侄女兒,什麼賠錢貨,虧你也是個女人!”

薛宜寧加快了腳步,不想讓寶珠聽見那些字眼。

在她後麵,黃翠玉怒聲道:“是啊,我是女人,她也是女人,瞧你和她娘倆站一起笑那樣兒,知道的說你是寶珠她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爹呢!”

駱晉風臉色鐵青,無法置信道:“黃翠玉,你說的這是人話麼,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生是不是?”說完氣得轉頭就走。

黃翠玉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這種話傳出去,對他們,對駱家都不好,她剛才就是一時著急嘴快,才說了出來。

薛宜寧本來就比她好看,她一身杏色襖裙,帶著粉嫩的女兒,站在那裡就像畫裡走出來的人,和駱晉風站一起逗弄孩子,那景象太溫馨,太美好,想起駱晉風對她和兩個孩子從來就沒這種耐心,不禁讓她心生忌妒,以致惱怒地走過來打斷。

想了想,她又追上駱晉風道:“你彆怪我說話難聽,現在大哥都不進她房,她是夜夜獨守空閨,不就是半個寡婦麼,你一個大男人,還不注意點。”

駱晉風幾乎就想抬手將巴掌扇過來,最後放下手忍道:“黃翠玉,你越來越過份了,我就沒見過嘴有你這麼毒的女人!”

黃翠玉卻已看到他剛才的動作,怒道:“你乾什麼?看樣子還想打我?來呀,你打呀,讓你兒子看著,我說什麼了,不過給你提個醒而已!”

駱晉風怒著正要回話,卻看到不遠處有個假意打掃落葉的老媽子,轉身就快步走了,再不理她。

金福院內,奶娘跟在薛宜寧身旁,待進了屋才低聲抱怨道:“二爺可比二夫人好多了。”

薛宜寧回道:“她無禮,二爺自會說她,再就是,大人是大人的事,記住彆在寶珠麵前說誰的不是。”

奶娘連忙道:“是,我記得的,寶珠如今聽得懂話,我不會在她麵前亂說的。”

她心裡想,莫怪大家閨秀就是大家閨秀,如夫人這般教出來的孩子,將來必然也是知書達禮,純淨坦蕩,不像那二夫人家的兩個孩子,又蠻橫又調皮,見了就讓人不喜歡。

薛宜寧點點頭,讓她先帶寶珠去吃東西,自己正要拿往年禮單來翻看,玉溪來了,到她麵前道:“夫人……”

她看著單子,沒抬頭,準備聽後麵的話,卻又沒音了。

她不由抬起頭來,問:“怎麼了?”

玉溪臉上十分難堪與愧疚,說道:“剛剛,我和阿貴在慧福院後麵說話,他給東西我,結果……被二夫人旁邊的劉媽看到了,說要去告訴二夫人……”

薛宜寧一聽便明白了。

自從之前府上出了秋娘%e6%b7%ab|亂後院的事,她來接管,便立了規矩,府上下人不許有私情,一旦發現男女通|奸|%e6%b7%ab|逸之事,便要重懲,玉溪和阿貴若是私相授受,或是有親昵舉動,確實容易被人安上這罪名。

而劉媽的男人之前被她罰了,劉媽當然懷恨在心,加上她還有個同樣不喜歡這邊的主子黃翠玉,抓到這機會,顯然不會放過,一定會逼著她嚴懲。YushuGu.

但玉溪和阿貴的事是她早就同意了的,隻是後麵出了那麼多事,阿貴又被駱晉雲帶去遼東兩年,所以耽擱下來。

聽完玉溪的話,她回道:“沒事,你和阿貴的事是之前定下了的,近幾日讓你們成婚就好。”

玉溪仍是擔心道:“可這事之前都沒說過,我擔心二夫人說你刻意維護自己身邊人。”

薛宜寧想了想,問她:“阿貴怎麼和你說的?他有找他主子說娶你的事麼?”

阿貴的主子便是駱晉雲,玉溪低聲回道:“阿貴說將軍回來不知為什麼,一直就不太高興,總繃著臉,他還沒說。”

薛宜寧默然片刻,說道:“稍後,我去將軍那邊說一聲。”

他的確說過,讓她不用去找他,但玉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她願意去走這一趟,在黃翠玉發難前將事情辦好。而且,有關那樁人命官司,她確實擔心,還是想去問一問。

玉溪聽說薛宜寧要專門為這事去找駱晉雲,提著的心立刻就落了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子清在一旁說她:“不管怎樣,你後麵還是得注意些,以後成親了,天天都能見。”

玉溪被說得麵紅耳赤,小聲辯解道:“我們真的就……就隻說了幾句話。”

子清低嗤一聲,一副不信的樣子。

等到傍晚,得知駱晉雲從外回來,薛宜寧便去和正堂找他。

上次他說得那樣明白,她這一次去,都要鼓起勇氣。可同在一個屋簷下,又是夫妻,怎麼可能完全避開?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仍會冷漠以對。⊿思⊿兔⊿網⊿

忐忑著才到和正堂門口,就聽到駱晉雲的低斥聲。

“什麼話都敢聽,什麼話都敢傳!”

“所有人,全部送去莊子上,一個不留!”

他麵前跪著幾個老媽子,聽見這話,立刻哭著哀求,他絲毫不為所動,隻回道:“快帶下去!”

阿貴此時就在院門不遠處低頭站著,見了她,連忙小聲道:“夫人。”

正好如意已將那些人帶下去,薛宜寧知道駱晉雲在盛怒中,卻還是不得已走了過去。

駱晉雲抬頭看她一眼,帶著餘怒道:“後院的事既然交給你,生殺權力便在你手上,如此編排主人惡習,就不該在後院滋生!”

薛宜寧不知他是為什麼事發怒,但大約能猜到,似乎是下人傳了什麼不好的閒話。

因老夫人縱容,確實有些駱家的老人不受管束,她這兩年又帶寶珠,沒太多精力,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們沒鬨出大問題就沒太管,所以府上傳閒話嚼舌根的毛病確實有,她雖稍有委屈,卻還是低下頭道:“是我的錯,沒管束好他們。”

駱晉雲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抿著唇轉身進了屋。

她緩步跟上去,想開口說玉溪的事,卻又知道他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怒,有些猶豫。

他看了出來,問:“有事?”

此時語氣倒是溫和了許多,似乎並未真的因剛才的事而怪她。

薛宜寧緩緩道:“阿貴與玉溪情投意和,我是想,若將軍願意的話,就讓他們擇日成婚。”

駱晉雲回道:“你身邊的人願意就好,我隨意。”

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若真成婚,阿貴那裡我也會給賞銀給他辦聘禮。”

薛宜寧心裡替玉溪高興,立刻回道:“那多謝將軍了。”

說完,頓了頓,問他:“還有……那兩個城門守備兵的事,不知如今怎麼樣了?”

駱晉雲沒馬上回答。

她怕他不高興,又補充:“我聽說那京兆尹和瑞王有關,又關係到皇子奪嫡,所以有些擔心。”

“沒什麼事。”他淡聲回道:“掀不起浪,不用太在意。”

薛宜寧想問他為什麼回京第一天就連殺兩人,這太膽大妄為了,卻知道他不喜歡她多問,猶豫半晌,還是將話忍住了。

但願他說的“沒什麼事”是真的。

“那,將軍忙,我先走了。”她低聲說。

駱晉雲沒回話。

她轉過身正要出門,阿貴從外麵跑進來,朝她恭敬稱了聲“夫人”,然後到駱晉雲麵前道:“將軍,外麵長生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