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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匪雖不如駱晉雲那些隨從令行禁止,規矩整齊,但畢竟是真正的軍士出身,乖乖聽令排成一字長隊緩緩下山。

薛宜寧在隊伍靠前的地方,隻知駱晉雲被綁在後麵,看不見他。

走了幾個時辰,竟還是山路。

薛宜寧問陸世衝道:“將軍,怎麼這麼久還沒下山?”

陸世衝回她:“幾年前進山,我便派人將這片山地探尋了一番,現在我走的這條山路,若走出去,可繞開撫林縣城,直達鄰縣,那兒貧瘠,無兵可用,我們又可輕易穿過,等撫林縣官兵找到山寨時,我們早就離山寨數百公裡了,他們層層上報,哪裡能尋到我們的蹤影?”

聽了這話,薛宜寧的心便沉到了穀底。

又走了兩個時辰,天已拂曉。

陸世衝拿了地圖出來看,薛宜寧也看了一眼,看見圖上一片水潭,已在這片山林腳下,而剛才他們就經過一片水潭打了水,也就是說他們將要離開這處山林了。

再去往下一個地方,官兵如何知道?

她回過頭去看向駱晉雲,霧色朦朧,看不太清。

又行了半個時辰,天漸漸亮了,陸世衝下令道:“現在開始,加快速度,一個時辰之後再休息!”

行路速度果真就快了起來。

此時再看駱晉雲,看得清了,他在隊伍偏後的地方,與她離著極遠的距離。

就在此時,坐在馬上的她看見左側方有幾個人影。

定睛一定,竟是他們之前身邊的護從!

可是他們隻有六七人,正在山中艱難地往前行,很快就要與這邊的人相撞。

她立刻就看了出來,他們並不知道山匪們在這裡,隻是在往山上走而已,似乎是在搜山。

就在此時,一人道:“大當家,那邊有人!”

所有人瞬時拔刀,與此同時,那幾名護從也發現了這隊人,立刻衝過來,並朝馬上的她道:“夫人!”

下一刻,護從便看見了駱晉雲,驚喜道:“將軍!”

陸世衝立刻道:“二弟!”

二當家本就守在駱晉雲身旁,此時早已拔刀,將刀抵在駱晉雲頸側。

“彆動,小心我殺了他!”

護從再不敢上前一步,隻是緊緊握著刀,盯著這邊。

駱晉雲看向薛宜寧。

薛宜寧此時也看向他,天色已是大亮,她在馬上,能輕易看到他的臉。

她突然明白過來,他在看她,在判斷兩人的距離。

所以,他其實已經割斷了繩子,又有護從相助,此時最他最好的逃離機會。

但他們人太少,隻能憑身手迅速逃走,不能對抗這麼多山匪,所以也不能將她帶走。

山匪一邊挾持著駱晉雲,一邊往前行。

駱晉雲仍看著她,那一刻,她不知是該期盼他快點逃走,還是害怕他逃走。

如果他走了,那就隻剩她了……

“所有人,砍下自己左臂,要不然我就砍下駱晉雲一臂!”二當家喊道。

護從還在遲疑中,駱晉雲立刻道:“聽令,所有人立刻離開,去與官兵彙合,在南逃之路上攔截!”

護從一怔,立刻轉身往來時路而去。

二當家惱怒至極,幾乎就要向駱晉雲動手,陸世衝攔道:“先走!”

二當家將駱晉雲頸上的刀拿下,隊伍加快步子,繼續往前行。

薛宜寧知道,駱晉雲因為她,放棄了這次逃走的機會。

可是後麵,還有機會嗎?

快速行一段距離後,二當家朝後麵道:“大哥,等一等。”

陸世衝停了下來,二當家過來,將陸世衝拉到一旁,兩人耳語起來。

他們離薛宜寧近,薛宜寧隱隱能聽到些字眼,比如“兵分幾路”,“會合”,之類,而二當家在說話時,比了個殺的手勢。

薛宜寧立刻看向後麵的駱晉雲。

她猛然意識到二當家在與陸世衝商量什麼,行蹤已經暴露,他們知道前麵會有官兵攔截,所以現在想兵分幾路,去南方會合。

如果這樣,他們就有可能提前殺掉駱晉雲。

那該怎麼辦?

駱晉雲此時看著她身下的馬。

他的目光讓她想起,這所有人裡,隻有她一人是騎著馬的,隻是山路難行,前麵馬走得並不快,但如果後麵有平坦大道呢?

如果能騎著馬離開,誰都追不到。

此時馬往前走了幾步,薛宜寧驚呼起來,似乎害怕道:“它,它動了。”

陸世衝回頭看她,示意二當家回去,自己則將之前扔在地上的韁繩撿起來,朝她笑道:“彆怕,它不會跑的,這兒也跑不了。”

薛宜寧後怕地皺了眉頭,彎下腰,緊緊抓著馬背。

之前她上馬,本沒說什麼,是陸世衝扶她上馬的。

他是默認她不會騎馬。

所以如果有機會騎著馬離開,逃掉的機會很大。

又在山林裡走了半個時辰,前麵出現幾個分岔路口。

薛家寧在馬上看得遠,有三條路,兩條都是小山路,還有一條山穀,相對平坦許多,一眼望去,看不見儘頭,但至少視線所及之處,全是馬能跑的。

就在此時,陸世衝下令隊伍停下。

他讓後麵一個山匪過來,替他牽住馬韁繩,自己則走到隊伍中間,朝後吩咐道:“二弟,將駱晉雲帶上來。”

二當家帶著駱晉雲過來。

陸世衝又看向後方,喊:“上我陷陣營軍旗!”

一名山匪過來,將一隻旗幟呈上,陸世衝將那旗幟揚開,青底白字,上麵繡著一個“風”字。

此時為薛宜寧牽馬的山匪正一動不動看著這一幕,神情激昂,薛宜寧低下頭,朝他道:“將韁繩給我。”

那山匪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將韁繩遞給了她。

她是個弱女子,連山路走不了幾步,山匪們對她並無防備,更何況如今她已然成了壓寨夫人,大當家都對她關懷備至,山匪不由自主就聽了她的話,不敢違背。

而她隻是將韁繩拿在了手裡,並沒有做什麼,山匪便沒再管她,又看向大當家和那軍旗。

此時,陸世衝讓一名山匪舉著旗幟,朝駱晉雲道:“跪下!”

駱晉雲後退一步,似乎防備,又似乎驚慌恐懼道:“你要做什麼?”

陸世衝冷笑一聲,說道:“昔日幽州兵以臣犯君,禍亂天下,奪我大越江山,今日,我陷陣營西路破虜將軍陸世衝便斬殺此逆臣,以正國法!”

說完,正欲拔刀,駱晉雲突然跨步上前,一手抬起,在陸世衝頸前掠過,陸世衝頓時怔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脖子上已然有一道血口,鮮血從那口子裡噴湧而出。

眾人這才看清,駱晉雲不知何時已掙開了繩索,又不知何時,手上有了一塊瓷片。

就在所有人都呆愣時,薛宜寧已經策馬到他麵前,朝他伸手,駱晉雲迅速踩上馬蹬翻身上馬,朝山穀方向奔襲而去。

陸世衝倒地,二當家喊“追”,三當家喊“大哥”,一時間,山匪們亂了套,而馬早已跑遠。

駱晉雲一把將身前的薛宜寧抱住,然後接過她手中的韁繩,策馬狂奔。

兩人誰也沒說話,隻是沉默著策馬往前跑,從日出,到日頭漸漸升高。

不知跑了多久,身下駿馬實在筋疲力竭,停了下來,一步也趕不動。

駱晉雲從馬上下來,伸出手,將她扶下來。

薛宜寧往後看去,不見一個人影。

駱晉雲說道:“這馬在飽食時載人一個時辰可行60裡,如今載我們兩人走了半個多時辰,應行了20裡地有餘,他們全速追趕,也要至少一個多時辰,更何況他們不一定會追來。”

薛宜寧輕輕點了點頭,抬眼看他,眼裡泛著淚光,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駱晉雲也看她,隨後將她緊緊抱住,她也忍不住抬手,反抱住他寬闊的背脊。

從昨日下午,到剛才,幾乎每一刻,都可能被□□,被殺,被挾持著遠離這裡,她太害怕,太驚恐了,此時的他,不管是不是和她互相憎惡,都是唯一能讓她覺得安穩的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抱了好久,他鬆開她,問:“還好嗎?那陸世衝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薛宜寧搖搖頭:“沒有。”

他放下心來,又問:“脖子呢?”說著,稍抬起她下巴,看了看她頸上。

白皙的肌膚上竟還真帶著些未褪的紅印。

他輕撫上去,問:“疼嗎?”

薛宜寧回道:“比起被那些人挾持,這不算什麼。”

駱晉雲捏住她的手,向她解釋,“當時若不這樣,我怕他仍想殺你。”

薛宜寧說道:“現在都沒事了,也不疼,若不是你的刻意引導,那陸世衝絕不會輕易放過我。”

“是你勸他先不殺我的?”他問。

薛宜寧解釋道:“他原本是打算殺了我們後就地起義,殺向縣城的,我騙他說西南兩方戰場都失利,大周如今岌岌可危,他有了希望,便想去南方找南越大軍,掙一番功名。”

駱晉雲點頭歎聲道:“是我太輕率了,皇上本欲讓我帶一隊戍京軍隊同行,是我嫌麻煩,才隻帶這些人,本以為普通的山賊路匪都不用怕,沒想到竟會遇到這樣一支山匪。”

薛宜寧說道:“誰也想不到還有前越軍隊盤踞在此。”

說完,她擔心道:“也不知玉溪怎樣了……”

“我們找附近的鄉鎮,走官道回撫林縣就好。”駱晉雲說。

“嗯。”薛宜寧點頭。

低頭間,她一眼就看到裙側的香囊竟不見了!

心中猛一陣驚慌,立刻在身上摸了摸,確認香囊真的掉了,便轉身著急地往前兩步,看向來時的方向。

從山寨,到一夜的穿山越嶺,再到剛才的逃命,什麼時候都有可能掉,可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掉的。

該怎麼辦?

她就是擔心有意外才將玉佩帶在身上,現在竟然反而從身上弄掉了。

駱晉雲很快就意識到她在找什麼。

傾刻間,剛才的那一點溫情與喜悅都沒了,擺在他麵前的,是刺人的現實。

看她的樣子,恨不能掉頭去找。

難不成,那玉佩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麼?

旁邊吃草的馬似乎喜歡這草,鼻間噴出一口氣,他轉頭看去,便見馬身旁躺落的一樣東西。

他走過去,從地上撿起那隻精美的彩繡香囊,朝她道:“找到了。”

薛宜寧回過頭來,見到他手上的香囊,先是一喜,立刻跑過來,到伸手去拿,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整個人都陷入局促與尷尬中。

第71章

他竟知道這玉佩是與裴雋有關係的, 也知道她將玉佩放在了香囊裡。

她低著頭,緩緩伸手,將那香囊接過, 捏在了手裡。

剛才的慶幸與喜悅戛然而止,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羞愧, 窘迫,猜忌,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