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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覆滅前,我與裴世子兩情相悅,論及婚嫁,結果國破家亡,平南王戰死,世子南逃,我父親卻選擇投誠,無奈之下,我嫁給了駱晉雲。”

大當家長歎了口氣,“原來如此,夫人是名門千金,端莊又有才情,到駱晉雲這等草莽眼裡,竟將夫人與煙花女子相比,實在是可惜,可歎,可恨。”

大當家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副手帕來,遞向她。

看見那手帕,薛宜寧下意識就往後躲了一步,不想去接,但與此同時,她突然明白了什麼。

一個男人給女人拿手帕,是十分曖昧的舉動。

加上,深夜獨自來房中安慰探望,同樣是如此,這大當家,他是在想什麼?

他若想的是色,她就在他手上,毫無反抗之力,可任由他□□。

他若想的是探聽裴雋消息,也不用做出這樣關心曖昧的舉動來。

他的做法,更像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獻殷勤,那他要得到的,就是那女人的心。

難道,他是看上自己了?

可自己是哪裡讓他看上了?

對,他喜歡聽琴,他談吐並不像普通軍士那樣粗魯,反而謙遜有禮;他那間議事大堂內,掛了一個筆勢雄渾的“羲”字,門口還掛了一副對聯,“抬手間風起雲湧,舉目時俯瞰蒼生”,這山寨內沒有軍師,最有可能寫這些的,便是大當家本人。

加之,他竟隨手帶著手帕。

能如此講究的,都是像裴雋、她哥哥這種世家子弟,或是讀書人,像駱晉雲是從來不帶這些的。

所以,他之前可能是個儒將,駱晉雲說的那些他厭惡她的地方,正是他喜歡的地方。

這時她突然意識到,駱晉雲真正謀劃的是什麼。

從報出她身份開始,他就看出這大當家是個喜歡詩書,愛風雅的人,所以他要讓大當家看上她,這樣就當然不會殺她!

所以才有了大當家問她身份,知道她是前朝太傅的孫女,有了後麵的彈琴……當時她便覺得,大當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

駱晉雲的辱罵讓她忘了,她容貌不俗,她的琴,也少有人能比得過。

雖嫁人三年,但她仍可以輕易吸引一個男人。

至於駱晉雲踩她那一腳,則是逼出了她的淚,讓一個女人在男人麵前露出最柔弱的一麵,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當時哪怕她彈了琴,大當家也是要殺她的。

可看她被駱晉雲辱罵,被他痛下殺手,就變了。

明白過來之後,她立刻意識到此時自己該繼續讓大當家喜歡,堅定他的心,卻怕自己演得不好,不由有些緊張。

但她是個端莊的人,本就不用演得過分,大當家見她躲,又說道:“夫人不必害怕,我隻是憐惜夫人境遇苦楚,沒有其他意思。”

薛宜寧說道:“謝大當家。”

說完,猶豫一會兒,輕輕拿了那手帕,一邊抽泣,一邊拭淚。

待平複一些,她才說道:“我的確是受父親逼迫才嫁的她,可成親三年,用心侍候婆婆,料理後院,對他更是順從,自認清清白白,從未有不忠之舉。

“他從不體諒我一句,新婚出征,一去邊關一年多,回來竟帶了個妾室回來,讓我成為所有人的笑料;每日出去與那些軍中友人飲酒,嫖宿青樓,夜半才歸,婆婆還要怪我管不住他,對我多有責難,家中見他如此待我,竟無人敬我,連五歲小侄兒也在人麵前當眾羞辱我……此次離京前,他還要娶他青梅竹馬為平妻,我實在不知他將我置於何地……”

說著,她又哭起來,大當家伸手輕撫她的背。

薛宜寧不由就陡然一震,輕輕挪了一步,楚楚可憐又帶著防備地看向他。

大當家立刻收回了手,說道:“我知道夫人是貞潔之女,絕不會冒犯,隻是見夫人傷心,忍不住憐惜。”

薛宜寧這才低下頭去,無聲垂淚。

大當家勸她道:“我仰慕夫人,卻自知命不久矣,不願委屈了夫人,明日一早我便殺了駱晉雲,也算替夫人出氣。至於夫人,我放夫人下山去,待夫人得救,回到京城,可再尋良人相付終身。”

薛宜寧心中一驚,知道自己性命果然無憂了。

可是,駱晉雲呢?

她哭道:“大當家真要放了我?”

大當家回道:“你為薛公之後,又是個極有才情的女子,嫁駱晉雲也是無奈,若是因他而死,倒是可惜了。”

“大當家,為何要殺駱晉雲?”她問。

大當家卻反問她:“你是還放不下他?”

薛宜寧知道自己不擅演戲,所以也不急著說話,想了一會兒才回道:“他雖待我薄情,卻畢竟是我夫君……”

大當家肯定道:“我知道夫人有情有義,但駱晉雲死定了,夫人不用多問。”

薛宜寧沒想到哪怕到現在,這大當家也不願透露更多的信息。

她不知怎樣才能救駱晉雲,又不能再繼續問,隻好又哭起來。

大當家當她是在哭駱晉雲,說道:“天下好男兒千千萬,夫人何必為一個薄情莽漢傷心?”

薛宜寧說道:“從前的京城,文人士子聚集,我的琴,許多人都說好,如今換了天下,如駱晉雲那般,已算是京城的俊傑,竟連‘鳴玉’都沒幾個人認識,更何況是我彈的曲子。”

隨後,她看向他,說道:“像大當家這樣能認出我手上這張琴的,三年來,竟一個也沒有,駱晉雲更是厭惡,我在他麵前連彈也不敢彈。”

大當家被她觸動,不知想起了什麼,哀聲道:“我陸家,一門三傑,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當年誰人不讚,到頭來,竟家破人亡,隻剩我一個無用之輩,落草為寇。”

薛宜寧看著他,立刻問:“大當家所說的陸家,可是姑蘇陸氏,投筆從戎的承澤侯後人?”

大當家目光一亮,問道:“夫人竟知道承澤侯?”

薛宜寧這下便確定了他的身份,回道:“自然得知,我祖父在世時就對我與哥哥提起過,承澤侯本為大越秘書郎,博古通今,才富五車,卻不甘困於一室中,抄經史,寫祝詞,竟棄筆從戎,遠赴北狄,從軍十七載,立下赫赫戰功,被封承澤侯。

“承澤侯有三子,長子從文,卻有一身精妙刀法;次子三子從武,卻通琴棋書畫,被京中讚為儒將之家,以將軍的年齡,似乎是孫輩,不知是哪一支?”

她已不叫他“大當家”,而是“將軍”,便是猜到他出身名門,有勇有謀,又通文墨,在軍中一定地位不低,落草為寇是無奈,一定更喜歡將軍的稱號,而不是大當家。

大當家說道:“沒想到夫人這般年輕,竟對我陸氏家世如此熟悉。”

他悲涼道:“我便是承澤侯次子之後,也是陸氏長孫,名陸世衝。”

薛宜寧不認識他,但能猜到他既然想殺駱晉雲,一定是因為曾在平叛中與駱晉雲交戰,便說道:“將軍為保住大越江山苦戰多年,沒想到蒼天不公,仍是這樣的下場。”

陸世衝動容道:“那年戰敗,我帶餘部逃進山中,本想與雍州大軍彙合,再戰敵軍,沒想到那紹雄竟向幽州兵投降,我一時……竟沒有了去處,堂堂陸氏後人,卻做了綠林匪類!”

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第69章

薛宜寧聽他說話, 哭起來,泣聲道:“我也曾想自殺殉國,或是南逃繼續抗周, 卻沒想到父親投誠,又拿世子性命要挾我,讓我不得不嫁給駱晉雲,昔日平南王,正是死於他手中……”

陸世衝也紅了眼, 不由道:“我與夫人,同時天涯淪落人,功未成,名也未就。”

薛宜寧嚶嚶哭起來, 陸世衝憐愛地去扶她肩,到要觸到她肩時,卻惋惜地搖頭道:“多想,再聽夫人彈幾次琴, 可惜……”

薛宜寧抬著淚眼問:“將軍此話是何意?”

陸世衝這才說道:“明日將駱晉雲砍頭祭旗後, 我便會率部大舉義旗殺出去,我自知勢單力薄,自然是支撐不了幾日,所以在此之前, 會放了夫人, 夫人在這大山中走不出去, 但隻須在山中等候, 朝廷的人搜到此處,自然會帶夫人離開。”

薛宜寧終於明白他的打算,問道:“可此處早已是周朝趙氏天下, 百姓也是早期歸順趙氏的,將軍不過數十人,如何扛得住官兵圍剿?”

陸世衝回道:“這些我自然知道,但昨日寨中兄弟巡邏,竟偶然見到駱晉雲,查探得知他不過帶了護從十來人,還有夫人在身旁,當日我陷陣營便是被他所敗,主將也是死在他手中,如此大好良機,我當然要殺之而後快。殺了他,朝廷必然會派重兵來捉拿我,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我大舉義旗,衝入城中,也算死得其所。”

薛宜寧這才知道他與這一眾山匪是打算赴死的,所以才這麼膽大。

想了想,她說道:“將軍如此英豪,若就這樣赴死,不是可惜了?若是將軍能與南部順帝朝廷彙合就好了,以將軍之勇武,一定能助我大越收複失地。”

陸世衝說:“我之前便聽聞五皇子在福州登基,不知如今是什麼局勢?”

薛宜寧立刻聽出他並不知道南方戰事情況,當然也不會知道和談之事,於是說道:“據我所知,在我離開京城時,南部永州,江西南道,原陽,都已被南越軍隊攻下。”

陸世衝神情一震,大喜道:“我大越果然還是龍虎之師!”

說完又問:“那西部戰事如何?”

西部戰事,卻是薛宜寧不知道的。

這事被朝廷有意隱瞞,她在京城尚且不知,更何況是隱匿在山裡的陸世衝?

於是她說道:“那邊戰事倒似乎穩著,朝廷沒什麼消息傳來,隻是我聽我父親說過,朝廷有刻意隱瞞,也不知是為什麼。”

陸世衝立刻問她:“駱晉雲不是為西境主將麼,為何到了這裡?夫人又為何在一起?”

薛宜寧回答:“他好像領兵不利,又受了傷,所以受召回了京,如今那邊是由起複的前太尉石榮領兵。

“駱晉雲回京後,見了很多人,也不知在謀劃什麼,反正後來皇上又令他回西境了。他說那兒有個什麼西羌郡主,手下有三萬鐵騎,怕有反心,那郡主愛聽琴,所以讓我去勸說,這才帶上了我。”

陸世衝想了想,得意道:“看來西邊要撐不住了,要不然周帝怎會隱瞞前線消息?又怎會中途換將?一定是駱晉雲吃了敗仗!而他還在與那石榮內鬥,所以才會再次前往西境。西羌騎兵是外族,人心一向不穩,周帝沒有精力應對,所以才怕他反,一旦西羌反,烏桓戰敗消息傳至中原,加上南方節節敗退,這周朝天下隻怕就大亂了!”

陸世衝說著,緩緩道:“可惜,若我在南部……”

薛宜寧問:“將軍為何不前往南部呢?若是將軍帶著駱晉雲的人頭去南部,一定可馬上封王拜侯,名揚四海。”

陸世衝搖頭道:“不,不能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