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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被褥拿在手上聞了聞,確認有皂莢水味道,這才過來替薛宜寧鋪床。

待鋪好床,玉溪便退下了,駱晉雲並不講究,直接在她擦洗過的水盆內泡了泡腳。

薛宜寧看著那被自己洗過的水盆,渾身都是不適,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躺下睡時,她又在身上多穿了件中衣,還將自己的一件衣服鋪在了硬枕上。

駱晉雲說道:“為將行程保密,朝廷未發文牒至沿途驛館,驛丞不知我們身份,所以招待並不周全,還要你暫且忍耐一些。”

薛宜寧點點頭:“我明白,是我太嬌氣了。”

駱晉雲躺到她身側,說道:“你不算嬌氣,我知道你儘量在忍受。”

無論是乘馬車,還是野外方便,還是以乾糧果腹,或是這晚上的驛館,都讓她緊皺眉頭。

但她始終忍耐,到忍無可忍,才會提出來。

這倒是他之前沒想到的,隻想著帶她在身邊,忘了她嬌生慣養,受不了這一路宵衣旰食。

他躺在她身側,過了一會兒,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她側身朝著他,一動不動,呼吸漸漸平穩,竟像要睡著了一樣。

他撐起身一看,果然見她閉上了眼。

今晚竟這麼快就睡著了麼?果然是累了。

再到第二天,薛宜寧已經習慣了路上顛簸,也習慣了野外方便,還能探身出車外,新奇地看外麵的崇山峻嶺。

那樣綿綿無儘頭的山巒,或是沿途經過的溪流,野花,是她所沒見過的,偶然經過一片棗園,那裡果農說的話已讓她有些聽不懂。

這會兒便覺得,她真的是離京城越來越遠了。

駱晉雲在棗園旁讓

隊伍休息了片刻,找果農買了些棗,遞在了薛宜寧麵前。

她讓玉溪將那棗拿到溪邊洗了嘗了兩顆,尤其新鮮清甜。

車馬再行,便又到了一片荒山野嶺,等到太陽下山時隊伍停了下來,薛宜寧見有人在支帳篷,拾柴火搭灶,才知道今晚就在野外過夜。

倒有些新奇,隻是她想起,她昨晚就隻擦洗了一下,今晚看這樣子,是連擦洗都不行了?

後來她發現,帳篷也就搭了一個。

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天氣還算暖和,他們為了行程快,隨身沒有帶很多東西,男人們覺得席地而睡就好,所以帳篷就是為她搭的。

晚上連駱晉雲都與軍士們一起睡在外麵草地上,她和玉溪、何媽媽睡在帳篷內。

今晚睡得更硬了,身上也更臟,又怕有蟲蚊鑽進來,薛宜寧有些睡不著。

等到一個時辰後,外麵更是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第三晚,終於又可以住驛館,可這驛館卻說送柴火的人有事耽擱,沒能按時送柴火來,驛館柴火隻夠做飯,不夠燒水,最後也隻弄來一小盆熱水。

到第四日,薛宜寧已經覺得渾身癢,懷疑自己身上長了虱子,加上天驟然又熱起來,白天淌了一身的汗,晚上卻仍是野外露宿。

每次露宿都是在水源附近,這一次也是,旁邊不遠處,便是一處窄河,清澈透亮的河水從上遊流下,將近旁石頭衝刷得圓潤光滑。

薛宜寧看著那麼多的水,便想沐浴。

直到晚上躺在帳篷內,這想法還未消退,反而越來越忍不住。

更何況,到夜深她也沒睡著,不一會兒就撓一撓身上,總覺得有虱子在爬。

又等一會兒,她忍不住坐起身來,靜悄悄探出頭去帳篷外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睡熟了,那窄河就在附近,她若往下遊去,躲在坡後,正好這兒是看不到的。

她想,要不然,就去試試。

念頭一起,就忍不住,她回帳篷拿了巾帕,輕聲叫了玉溪,讓她陪著自己去河邊。

到了河邊稍遠一些的地方,確認旁人看不到了,她便脫了鞋,拿藻豆洗腳。

河水清涼,倒是舒服。

“你幫我看著,千萬彆讓人過來。”她朝玉溪道。

玉溪打了個哈欠,保證道:“夫人放心,誰敢過來,不要命了?”

薛宜寧想也是,那些軍士護從,平時就連眼也不往她這邊瞟,更彆說明知她和丫鬟這兒,還跑過來。

她便解了衣服,往河邊又走了兩步,輕輕撩水洗了起來。

藻豆一碰水化開,便散出一陣沉香味。

這也是唯一一種她用慣的,又可以儘情帶的東西。

洗了一會兒,她說道:“也不知明日能不能住驛館,當時出來沒帶太多衣服,若能將換下的衣服洗一洗就好了。”

“明日住石河驛,那是一處大驛館,可以洗衣服。”

薛宜寧一聽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抱住身體轉過頭來,卻見是駱晉雲。

他待在玉溪之前待的地方,玉溪早不知道哪裡去了。

看到她的驚慌,他輕笑道:“老夫老妻,又不是沒看過,緊張什麼?”

薛宜寧這才想起來,兩人確實算老夫老妻。

但是,自他去年離京,今年負傷回來,確實有一種陌生感。

她仍抱著身體,稍稍側開身去,掩飾著局促問:“將軍怎麼過來了?玉溪呢?”

“她在這兒瞌睡,我讓她回去了。紮營時,會有人放哨,剛才值守的人見你們悄悄過來,不好過問,就去叫了我。”駱晉雲說。

薛宜寧這才了然,她在黑夜中以為他們全都睡了,卻沒想到人家早就看到自己往這邊來。

見她站著不動,駱晉雲說道:“洗吧,我給你在這兒守著一樣的,也不會有人來。”

薛宜寧卻搖頭,趕緊回答:“我洗好了。”說完隨意將身上清洗了一下,仍然抱著身子上岸來,目光早已看向岸邊的衣服,恨不得立刻穿上。

但經過他身旁時,他卻突然伸手將她抓住,一收臂膀,就將她帶到了懷裡。

薛宜寧明白他那眼裡的意味,不由伸手攔在身前道:“將軍不是說,受過傷,不……不能有子嗣麼?”

駱晉雲有些氣,卻又被她逗笑,盯著她道:“不能有子嗣,又不代表我沒有床上能力,也不代表我不需要女人。”

薛宜寧沉默了。

他摟著她,捧著她後腦道:“我們的交易,可沒說我不碰你,再說,也不是第一次。”

她這才說道:“但附近有人。”

“不會有人過來,我們也可以離這兒更遠一點。”他說著,拿了衣服,一把抱起她往河岸更下遊走去。

第66章

草地墊了衣服仍覺得涼, 男人的肩頸舒張、聚攏,如同白日那些連綿起伏的山戀。

她下意識去抓身下,卻是一地草與泥。

這時他將她的手抓住。

她不由自主就掙了一下,沒能掙開, 又無所適從, 最後在嗚咽中緊緊握拳,同時也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 那麼大, 那麼硬,滿是力量, 卻又溫暖。

外麵沒有更聲, 隻能看見月亮在天空劃過一小段弧度。

許久之後, 他躺到了她身旁, 在微喘中將她摟在懷裡。

自從和她說那什麼受傷的事,他竟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也不期待什麼,也不憤怒什麼, 也不再怕她猜出什麼來, 想抱她, 便抱了。

“外麵這麼苦,後悔和我出來嗎?”他問。

薛宜寧輕輕搖了搖頭,回道:“我知道若沒有我, 行程會更快。”

那就不會一天休息那麼多次、儘量住驛館,也不會特地升火做熱食。

她總是如此懂事, 如此隱忍,駱晉雲卻寧願她能向他嗔怪抱怨。

他撫著她鬢角汗濕的細發。

最初兩天,她一早還曾梳發上妝。

到第三天, 就不上妝了,隻梳了簡單的發髻。

素麵的她少了幾分嫵%e5%aa%9a,多了幾分清秀,但此時的她,那嫵%e5%aa%9a又濃了幾分。

分離這麼久,今晚的她讓他想起新婚之夜,不忍放肆,卻又忍無可忍。

他又說道:“以後有什麼想問的便來問我,有什麼想要的,也可和我說。”

連明日是否能住驛館這樣的事,她也不來親自問他。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薛宜寧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柔順無比,卻分明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隔一會兒,她起身看了看旁邊的河流,說道:“我再去洗一洗。”

“看來還挺有力氣?”他靜看著她問。

這話讓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竟不敢再動了。

剛才的最後,她哭著說過“不要”。

他起身拿她剛才用的手巾去打濕了水,過來遞給她:“擦一擦吧,地熱退了,太涼,彆在外麵待太久。”

她默然接過手巾,當著他的麵,也沒仔細擦洗,就匆匆披上了衣服。

衣服早已皺巴,帶著草渣。

要起身時,卻腿軟地又跌坐在地上,她不由窘迫,卻也證明她確實沒騙他。

駱晉雲輕勾唇,過來抱起她。

“比我的刀重不了多少。”他說道。

薛宜寧沒說話。

她想,就算重,吃這幾天的乾糧也瘦了。

在他麵前,她習慣了沉默,但等到營地附近,依然開口說道:“放我下來。”

駱晉雲抱得有些上癮,問她:“下來做什麼?”

她在他懷裡掙紮。

等他放下她,她才說道:“放哨的人會看見。”

說完,穩了穩身形,一步一步儀態端莊地走向帳篷。

駱晉雲在她身後道:“掩耳盜鈴。”

薛宜寧微紅了臉,嚴肅著神情,沒敢往四周去看那放哨的是誰,待在何處。

再往前行數日,天氣本就轉涼,加上越來越往西,到達關中境內,已經要穿上薄襖。

這裡的山似乎都比京城的山要陡峭一些。

村民所說的話,要很努力才能辨出些意思。

又是兩日露宿野外,這一日駱晉雲一早就和她說,下午趕路會快一些,這樣能在天黑前到前麵撫林驛,那也是大驛館,她能好好清洗一番。

午後正是人馬最疲乏的時候。

是人都會累,哪怕是訓練有素的軍士和將軍府護從。

走了幾天的山路,人都蔫蔫的,馬也不願跑了,駱晉雲便下令緩步前行。

直到隊伍拐過彎,行到一處窄路。

駱晉雲抬手讓隊伍暫停,看了看山頂幾棵野樹,靜得出奇,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身旁的校尉入軍也有十多年,見他神情肅穆,問道:“大將軍怎麼了?”

駱晉雲看向前方夾道,說道:“這樣的地形,最適合阻擊,伏兵於兩邊山坡,將山石從上麵投下,衝亂敵軍陣形,待兵馬受驚之時再從坡上俯衝而下,必然能占據先風,讓敵軍逃無可逃。”

校尉說道:“大將軍說得是,但此處是我大周境內,離邊境也遠,就算有惡徒,也是山匪路霸之類,我等還怕了他們不成?”

他們這一行人,人人騎戰馬佩刀槍,莫說沒什麼匪徒敢碰他們,就是碰了,他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