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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又笑起來:“行了行了,不願意就罷了,讓朕和那幾個老家夥繼續去頭疼吧。你們先起身,不過一樁小事,朕也是被逼得沒辦法。”

駱晉雲與薛宜寧從地上起身。

駱晉雲說道:“就算暫且退後一步也無妨,隻待西境平定,南下剿滅叛黨,收複失地,並非難事。”

趙彥歎息著點頭。

閒話幾句後,兩人才離宮。

才出宮門,薛宜寧就看向駱晉雲,卻是雙眉緊蹙,欲言又止,直到上了馬車,她才說道:“皇上今日,應是生氣了吧?”

駱晉雲回道:“生氣是生氣,但不會對我怎麼樣。”

當然不會怎麼,如今戰事頻發,四方不寧,正是用得著武將的時候,可萬一天下平定呢?

皇上隻是笑,並未發怒,但越是這樣,越容易將不滿壓在心底,滋生成大恨。

更何況,還有一個許昭儀。

許昭儀本就是恨她的,現在又加上了駱晉雲,她一定會在皇上麵前侍機進讒言,君王之怒,臣子如何能受得住?

“此事,是我欠將軍的。”她說。

若沒有她,駱晉雲完全不用得罪皇上。

駱晉雲輕哼一聲,不屑道:“和你沒關係,就算我娶的是金采,或是彆人,我也不會同意。我是堂堂正正在戰場上征伐的軍人,又不是奉承諂%e5%aa%9a的弄臣,為何要受此屈辱?

“我不願意,隻是因你的身份,而不是因你這個人,這你倒不用放在心上。”

薛宜寧點頭道:“我明白。”

他的話並不好聽,但卻讓她心裡的負罪感少了一些。

第62章

晚上下起了暴雨,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薛宜寧躺在床上睡不著。

駱晉雲與她一起回來後又出門去了,夜半也沒回, 她一個人睡在床上, 少了幾分拘束, 卻多了幾分思慮。

她一向睡得不好,今日見到了皇上和許昭儀, 聽到那些話, 自然更難入睡。

從宮中出來的時候,她看到了四方館。

那是外族使團來訪會住宿的地方。

似乎, 裴雋就住在那裡。

可這裡, 明明就是他的故土, 昔日的平南王府與四方館也就隔了兩條街。

現在的他, 離她這麼近, 也聽見同一片風雨聲。

不知他現在是否睡著了呢?

人人都說,大周剿滅南方朝廷指日可待。

如果真是那樣,他的下場會如何?

大凡開國之君,都不是什麼仁慈之輩。

周朝立國之時,皇上就曾將叛臣處過極刑。

她不敢將那刑罰往他身上去想, 隻好去想彆的,但閉上眼, 就能看到他離去時的樣子,或是他和她說“我心有他屬”的樣子。

那時她聽聞,金陵唐家有人到了平南王府。

戰事未平,幽州節度使已打下半壁江山,叛軍漸漸逼近京城,許多訂了親的人家怕夜長夢多, 於是開始著急辦婚事。

所以得知唐家人過來,哥哥就說,一定是他們準備完婚了。

母親得知後想到她的婚事連人選都沒有,也開始著急,說要找個可靠的媒人,將她婚事給定下來。

她心裡哀愁,卻無可奈何。

後來哥哥騎馬摔了一跤,傷了腿,他到府上來探望。

獨處時,竟主動問起她的婚事,說聽聞她在議婚。

她便回說,“烽火連天,家書難遞,母親心急了,想早日安心。”

他於是半天沒說話,一會兒欲言又止,一會兒又偏過頭去沉默。

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勉強著笑道:“說起來,母樣這樣著急,還是因為雋哥哥,聽說雋哥哥和金陵的唐姑娘要成婚了,母親想著周圍人都在著急這事,這才也急起來。”

裴雋馬上回:“我不會和她成婚。”

“因為,我心有他屬。”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聽見這話,自己心裡的緊張。

她看見他一動不動看著自己,那眼神,讓她無端有了幾分期許。

然後便聽他說:“我另有傾慕的女子,是你。”

那大概,是她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沒過多久,他就在上元之夜去了那什麼燈會,當著那麼多人,過五關斬六將,奪得魁首,得了個女人的發簪。

那日她正好沒在,因母親染風寒,她陪在一旁。半夜他登門,將發簪送給了她,等到第二日她才知道他竟在城中鬨出了那麼大動靜。

全城人都在猜裴世子將發簪送給了誰。

而她心裡,又是竊喜,又是得意,又是緊張。

……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流淚,她強行打斷回憶,起身拿手帕擦了眼淚,重新睡下。

後來,終於在雜亂的思緒中睡著。

可是,她又在夢裡看到他離去。

幽州兵進城後,他將在平南王舊部護送下離開,那時她父親已投誠,他送信來告訴她。

她幾乎是立刻就決定和他一起走。

那晚,她讓鬆月扮成她,自己扮成鬆月,拿著金銀錢財出府去,與他碰麵。

他們在城外南下之路上僵持了很久。

他自知此去前途漫漫,再無歸路,要她留下。

她卻不願,和他說,與他同生共死,與大越同生共死,她死而無憾。

他終於同意帶她走,可父親卻追來了。

父親拿過身邊護院的馬鞭,一鞭抽在她身上。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父親的模樣。

後來他將她帶回來,說道:“我已給你擇好了夫婿,幽州節度使麾下的駱將軍,你若嫁,裴雋可活,你若不嫁,為父便交出裴雋立功,二者皆可保全薛家。”

可是裴雋是為了等她才延誤了時間,要不然此時他早已遠離京城,更不會被父親發現行蹤。

她其實沒有選擇,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向父親妥協。

至少要讓他活著。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夜晚,國破家亡,父親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他要走了,她則要嫁給彆人了。

她痛不欲生,心像要撕裂一樣,放聲悲嚎,卻哭不出聲,隨後驟然醒來,意識到是一場夢。

可她仍沉浸在夢境的悲痛裡,整個人都在發抖。

一雙臂膀在此時環住她,將她攬進%e8%83%b8膛裡。

那%e8%83%b8膛寬大,溫暖,安穩。

她迅速在黑暗中鎮定下來。

風雨聲還在繼續。

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她伏在這懷裡,夜半的驚夢很快過去,不知何時,她再次睡著。

翌日醒來,已是天明,床上隻有她一人。

仔細想了想,昨夜的夢,被夢驚醒後那片刻的悲痛與溫暖也抵入腦中。

抱她的人當然是駱晉雲,大概是她在夢裡哭醒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是怎樣的失態,也不知自己哭喊了什麼。

想起夢中情形,心中一時悵然。

一切都恍如昨日,可是,竟然都過去三年了。

兩日後,外麵傳來消息,南北停戰協議終於擬定,和談結束,裴雋要離京了。

薛宜寧突然悲從中來,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那本手抄的詩集,去院中挖了個坑埋起來。

這一刻她意識到,這輩子,他們就算離得太近,也就是這樣了。

同在京城,彼此知道,卻沒有見麵的機會。

她眼睜睜看著他來,眼睜睜看著他走。

薛家那一麵,已是他冒著極大的危險,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能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駱晉雪告訴她,老夫人病了。

老人家一向不愛請大夫,這一次連續多日的心慌氣短,頭暈目眩,終於怕了,趕緊請了大夫。

大夫診斷,是心緒激動,鬱結難解引起的腦疾,務必好好休養,不可生怒。

那終究是婆婆,也是駱晉雲的母親,薛宜寧自覺受了駱晉雲的恩,於是前去請安探病。

老夫人躺在床上,麵色發暗,一臉病容。

薛宜寧問:“我母親身旁有個嬤嬤,會按頭,我也學過一點,母親若是頭暈頭疼,不如我替母親按一會兒試試?”

老夫人看她一眼,歎氣,最後冷冷道:“受不起。”

薛宜寧沒再開口。

老夫人說道:“難怪你會說出和離的話,原來你已經把我兒抓在了手裡,隻要他依你,你便什麼都不怕了。”

聽老夫人這樣說,薛宜寧就知道金采大概是把駱晉雲的話和老夫人說了。

金采和駱晉雲說完話,哭著回來,老夫人當然要問結果,金采便告訴她,駱晉雲現在換了人喜歡。

喜歡誰呢?喜歡現在的妻子。

老夫人語帶諷刺道:“我是沒辦法了,隻求求你,你夫君這般為你,你可彆讓他斷了後。”

說完,扭過臉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

薛宜寧垂眸半晌,終究是說道:“母親好好安歇,靜心養病,兒媳先回去了。”

老夫人自然不回,她退下,離開福祿堂。

駱晉雲說,和離的事,讓她再想想。

那一刻,她確實想,要不然,就這樣過下去。

可是她卻忘了,自己沒孩子。

憑心而論,與駱晉雲夫妻一場,駱晉雲對她仁至義儘,但她卻有虧欠。

就算撇開裴雋的事不談,當初那藥,也是她自己要喝的。

她似乎真的耽誤了駱晉雲。

回金福院,才進院,玉溪就急著朝她跑來。

她開口道:“彆慌慌張張的。”

玉溪勉強緩了一口氣,朝她小聲道:“夫人,我們抓了個內賊!”

薛宜寧一驚。

這院子裡的人都是她覺得本分的,莫非還有人偷東西?

玉溪帶她進屋去,就見子清守著陳媽媽,滿麵怒容,陳媽媽則扭頭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幾分傲氣和不屑。

在她們站著的旁邊小桌上,則放著一本書,薛宜寧走近,發現竟是她那本手抄的詩集。

早上的時候,她將它埋在了院子裡。

此時那詩集上還帶著泥土。

薛宜寧一見那詩集就怔了一下,問子清:“怎麼回事?”

子清說道:“我和玉溪早就覺得這陳媽媽不對勁,好幾次夫人在屋子裡和人說話,她都在外麵鬼鬼祟祟,像偷聽似的,可惜沒證據。這次總算被我們抓到了,夫人將這書埋在了院子裡,她趁午後沒人,偷偷去挖,被我們逮個正著!”

薛宜寧看向陳媽媽。

陳媽媽不是她從薛家帶過來的陪嫁,是駱家的人,在院子裡管著花木,器具之類,倒確實常在院內屋裡走動。

薛宜寧緩緩在堂前椅子上坐下,問她:“陳媽媽為何這樣?”

陳媽媽不說話。

薛宜寧說道:“這書是我埋的,埋的時候身邊隻有子清,再無旁人,你卻能輕易挖到,證明在附近躲著看到了,所以,你是在盯著我?”

她說話溫和,卻思路清晰,直指要害,隨後問:“盯著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