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1 / 1)

帝趙彥將手上奏書一把扔下禦案,大怒道:“好你個駱元毅, 請旨回京的奏折才到京五天,你自己就回來了, 你是不要腦袋了!”

駱晉雲跪下道:“臣知罪無可恕, 待擊退烏桓,任由皇上處罰。”

“丟了兩座城,還有臉說能擊退烏桓!”趙彥說著斥責的話, 語氣中卻帶著心疼。

他明白這半年的仗打得有多難。

原本朝廷得密報, 烏桓十萬大軍壓境。

等駱晉雲帶了八萬兵力去邊境,才探查得知, 此次來犯者,除了烏桓,還有鮮卑。

鮮卑在烏桓掩護下, 竟已送了十萬大軍至邊境, 雙方聯軍, 分七路進軍大周, 而駱晉雲這邊卻隻有八萬人。

急奏兩三日便送至京中,全是請求增援,但趙彥毫無辦法, 哪裡的兵都調不動。

一半兵力送去了南邊平叛, 另有北境也要重兵把守, 怕北狄鑽空子卷土重來, 其它地方兵力, 當地節度使左右觀望, 存心推諉, 不願出兵。

稍有不慎,便是全國戰火重燃。

朝廷不隻派不了兵去增援,還隻能將消息死死壓住,怕有心之人蠢蠢欲動。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駱晉雲讓八萬大軍抵抗了二十萬騎兵半年,隻丟了兩座城,至今還牢牢守著要塞孚良。

此時駱晉雲說道:“烏桓與鮮卑的計劃,是速戰速決,迅速東進,但半年時間仍隻拿下兩座城,這完全不在他們預料內。他們無法久戰,又是聯軍,此時必然會起爭執,再等大周與南越和談停戰,他的這聯軍便會土崩瓦解,所以隻要和談能成,烏桓與鮮卑必退。

“但如今朝廷內為和談之事爭執不休,袁大將軍等人甚至反對和談,此事京城也需要臣回來。”

趙彥冷哼一聲。

的確在駱晉雲請旨回京的奏折到京前一天,他就已下旨令駱晉雲暫時回京。

駱晉雲之前在守城戰中重傷,朝廷已派石榮入西境代為領兵,石榮性情狂傲,絕不願聽命於駱晉雲這樣的晚輩,兩人在戰場上又是絕然不同的路數,所以此時駱晉雲回京正好,趙彥隻是沒想到他沒等旨意送去西境,竟自己跑回來了,儘管結果是自己想要的。

“朕今日便記得你的話,等戰事平息,這私自回京之事朕再與你慢慢清算!”

有這話,便是暫時不會追究了,駱晉雲謝恩道:“謝皇上。”

隨後,駱晉雲起身,與皇上商議和談之事,順便也得知,裴雋今日去了薛家恭賀薛諫次女出閣之喜。

征戰在外,又長途跋涉,已忘了時日,駱晉雲想了想,薛宜寧的妹妹確實是今年要出閣。

“他為何會去?不怕南越餘孽猜疑?”駱晉雲問。

趙彥說道:“是朕讓你嶽父給他送請帖的,至於他為何會去,說不定,是為了某個人。”

駱晉雲神色一凜。

他知道皇上說的是什麼人,正是他妻子,薛宜寧。

他之所以著急回來,的確為國事,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為家事。

最初,京城給他送去皇上的親筆信,問他是否願意讓內人薛氏出麵去勸降裴雋,或讓裴雋在和談中退一步。

他才知,皇上竟已知道了薛宜寧與裴雋的關係。

皇上既然寫這封信,自然是希望他能同意,他在外守國門,皇上器重,所以寫信告知他。

他毫不猶豫就言辭激烈地反對。

京城的回音未至,他又收到了薛諫的信,說的是母親替他娶平妻之事,薛諫委婉說,此事有些不顧薛家情麵。

沒等他回信,母親的信又到了,信中對薛宜寧滿篇指責,說薛宜寧行事懈怠,言語不敬,還威脅婆母說若敢娶平妻,就

和離。

那時他正好在重傷昏迷中醒來,又知道朝廷已派了石榮替上他的主將之位,當即便決定帶傷回京。

他不想,事態朝他不想看見的方向去發展。

好在,朝廷還沒讓薛宜寧去勸降裴雋,母親也沒繼續折騰娶平妻的事,薛宜寧還是駱夫人。

但裴雋,竟然去了薛家賀喜。

趙彥見他變了臉色,笑道:“你要不放心,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駱晉雲便說道:“若和談之事暫定如此,臣便先行告退了。”

趙彥問:“傷怎麼樣了?”

駛晉雲回道:“已養得差不多,普通動作都已無礙。”

趙彥點點頭,揮手道:“去吧。”

駱晉雲便退出紫宸殿,往宮外而去。

薛府內,吉時將到,新娘子將出閣,所有人都等著迎親隊伍的到來。

時不時有小廝來報,迎親隊伍出門了,到茂安街了,到北巷了,等等。

賓客們於是都等著,因為要看迎親隊伍,要看新郎,許多女客也跑到前院來翹首以盼。

駱晉雪帶著鎖兒也趁機到了前院,想再找機會看看裴雋。

她四處看著,鎖兒便在自己衣兜裡找糖吃,之前駱晉雪幫他拿了幾顆喜糖,一時吃不完,就放在了衣兜。

掏糖的時候,卻不慎掉了一顆糖下來,他沒馬上察覺,誰知身後也站著個小童,被一位奶娘帶著,見了地上的喜糖,很快就過來撿起來。

鎖兒這才發覺自己掉了糖,立刻道:“是我的,還我!”

那小童比他還小,才四歲的模樣,聽他這樣說,隻是緊緊攥著糖往奶娘身後躲,並不打算還。

鎖兒見狀,立刻就上前去搶,因他年紀大一些,很快就以壓倒性優勢占據上風,踢了小童好幾腳,小童打不過,卻仍是捏著糖不願撒手。

薛宜寧便是這時候到前院來看見這一幕,立刻急步走來,將鎖兒拉開,斥責道:“做什麼,你怎麼打人?”

那奶娘此時也看見了兩個小童的爭執,連忙過來護住自家孩子,鎖兒看著那小童手裡的糖,惱怒道:“是我的!”

說著就掙開薛宜寧,又要去搶。

薛宜寧沒想到他動作那麼快,立刻又將他拉住,嚴厲道:“不許這般,有什麼事先好好說。”

她認識那小童,是家中遠房親戚,家中隻是個七品小官,鎖兒卻是駱家人,又是她夫家,被人看見他如此跋扈搶東西,不管誰的道理,總會覺得是他欺負人家小童,沒教養,又顯得駱家薛家仗勢欺人,所以儘管鎖兒拚命掙紮,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沒放手。

沒想到鎖兒掙不脫,就惱怒著大喊道:“你放手,你就是個生不出蛋來的雞,彆管我!”

院中雖吵鬨,但小孩子尖利的聲音如哨子般劃破長空,響徹整個院子。

更何況,因小孩打架,大家都在旁邊笑看起熱鬨,注意著這邊。

薛宜寧怔怔鬆開手,由著鎖兒跑上前去,拚了命地從小童手裡奪回喜糖。

奶娘看看哭起來的孩子,又看看薛宜寧,再看看四周圍觀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連忙就抱著孩子轉過身去找主家了。

駱晉雪立刻上前去,輕聲斥責鎖兒。

薛宜寧臉上滾燙著,似乎所有人都盯著自己,不知該如何自處,正想轉身回後院,卻隻覺得眼邊一抹白色,抬眼望去,便見裴雋一動不動看著自己。

她竟覺得丟人,很快就低下頭,也顧不上怎樣去撿幾分麵子,落荒而逃般回了後院。

京中人,本就知道駱家要娶平妻的事。

這下再聽到這樣的話,更加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以及,他們都能猜到,她在駱家

過著怎樣落魄的日子。

小孩子哪裡會說這樣的話,當然是聽大人說的。

是他娘親說的,還是他祖母說的,似乎區彆也不大,總之就是駱家人說的。

好在,沒一會兒,迎親花轎到了。

京中婚禮在迎親進門時有許多禮節,需要撒喜糖,又需要給各種花紅利市錢,還有對詩對對子等等,自是整個婚禮最熱鬨的時候,等了半日的賓客們都去圍觀,就連府上仆婦丫鬟都歇了活,跑去看熱鬨,後院內頓時空了下來。

原本,薛宜寧該去新娘子閨房最後送嫁妹妹的,可她卻沒去。

眼下似乎眾人隻顧看熱鬨,已經忘了剛才的事,但隻等今天一過,比喜事更讓人掛念的,就是事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與駱晉雲和離,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頹然走到後院的玉蘭樹下,便看見了以前她親手係下的秋千架。

還嫌自己係的不夠緊,找哥哥來幫了忙。

那個時候,無憂無慮,最大的憂慮就是心上人喜不喜歡自己。

如今,她卻再也沒有坐上秋千架的心思,也不可能在秋千上笑出來。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聲音:“阿寧。”

這聲音讓她陡然一震,驀然回過頭去,就見到了裴雋。

隻是看他一眼,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裴雋緩緩上前,最後站在她麵前。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和他這樣麵對麵站著,所以也沒提前想好,見了他能說什麼話。

淚珠從眼底落下,她無法開口。

裴雋也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毫無預料,他竟突然抬手,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

駱晉雲到薛府時,薛家人正與紀家人在你來我往對對子。

薛家是書香門第,族中對詩對對子高手如雲,紀家也不差,這次過來也是早有應對,把族中善對對子的人全帶來了,一時間針鋒相對,妙句連出,勝負難分。

駱晉雲過來,還是入宮覲見前急換的一身常服,沒人注意到,他也無心在這時候打擾眾人,便直接入了院。

院門口也是許多人,丫鬟們沒敢出去,就站在這兒往前湊。

他一眼掃過去,沒見到薛宜寧,再一想,她大概在後院陪著妹妹,正想尋人來問,卻見到了駱晉雪。

駱晉雪也是愛湊熱鬨的性子,可此時她卻沒看熱鬨,而在一旁訓斥鎖兒。

鎖兒似是不服,滿臉的不高興,時不時還嘴。

駱晉雲過去道:“晉雪。”

駱晉雪回頭見了她,大吃一驚,驚喜道:“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大伯!”鎖兒也眉開眼笑,立刻抱住他。

他身上還有傷,被他這麼一撞,不由皺了皺眉,將疼痛忍住,隨後摸摸他的頭,問駱晉雪:“你嫂嫂呢?這樣的時候,怎麼在這兒訓孩子?”

駱晉雪迫不及待將剛才的事說給他聽。

“……我敢說,當時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不用說,肯定是二嫂在家裡說,被他學去了。這讓彆人怎麼議論大嫂,怎麼議論我們家?娘和二嫂就是太寵他了,我說他他還不樂意呢!”駱晉雪提起這事便滿肚子火。

駱晉雲冷了眉眼,抿唇看向鎖兒不說話。

鎖兒的確教養上差了些,但孩子由弟媳黃氏教養,他隻是大伯,不便多管。

原本以為,他隻是調皮了一些,性子強勢了些。

卻沒想到,他會頑劣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