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1 / 1)

她忍不住想避開,卻又忍住了。

才解外袍,他看著她問:“怎麼還沒睡?”

薛宜寧想了一會兒,回道:“睡不著。”

駱晉雲轉眼看看窗邊桌上那本詩集,又看向她,不在意道:“不過是去喝幾杯酒而已。”

不過是去喝幾杯酒,她用不著愁得睡不著。

薛宜寧低聲道:“我明白,夫君與肖將軍他們交好,兄弟間喝兩杯而已。”

她聲音輕柔,說得懇切,卻又像正話反說,想男人來哄。

駱晉雲垂眸盯著她,突然伸手扯下她單薄衣衫,隨後將她扣在了自己身前。

她隻是下意識伸手去推了一下,卻在觸到他肩頭那一刻遲疑著收了力氣,隻輕輕搭在了他身上。

如同欲拒還迎一樣。

反正……他也不會管她是不是願意。

子清還在浴房備水,這兒卻已一片旖旎。

那脂粉香味和酒味以及汗味比之前更濃烈地縈繞在身邊,鑽入鼻中,她膝蓋被捏得有些疼,卻也咬唇忍住。

閉上眼,不由自主想起剛才讀過的一句句詩。

後來,詩也默不成了,她一陣陣喘氣,手指甲幾乎掐進肉中。

窗外依然那樣寧靜,月光隔窗撲灑進來,子清早已沒了動靜,悄聲退下了。

他突然掰過她的臉問她:“怎麼這麼久還沒動靜?”

薛宜寧又喘熄半天,字不成句道:“不,不知。”

默然一會兒,他回:“也可找大夫看看。”

薛宜寧沒說話。

時間的確不多了,隻有半個月,夏柳兒就要進門了。

結束後,他披上衣服起身,到床下,轉身同她道:“這兩日我想請你哥哥一同小酌一杯,說些事,此事你托人去同你哥哥說一聲,到時你也一起,明日或後日,看你哥哥什麼時候得空。”

薛宜寧知道駱晉雲對自家沒什麼好感,不管是自己父親還是哥哥,聽他這樣說,不由撐起身問:“不知夫君要找哥哥說什麼事?”

駱晉雲回道:“是私事,也是公事,與平南王府有關。”

薛宜寧心中一怔,隻覺臉上血色都退了幾分,隻是房中光芒微弱,看不出來。

就在她發怔的瞬間,駱晉雲已經離了房間。

她看著空寂的屋子,久久無法平靜,不知駱晉雲要和哥哥說有關平南王府的什麼事。

平南王戰死,平南王妃自縊,其餘裴姓族人要麼自儘,要麼被殺,再有事也與他們無關,唯一還活著的、叫得出名字的,就隻有一個裴雋了。

而哥哥,曾經和裴雋是好友。

她不知道這事是不是和裴雋有關。今夜,當真是睡不著了。

隔天她就遣人去給薛少棠送了信,最後約在了第三日的下午,駱晉雲與薛少棠各自下值後去酒樓會麵,薛宜寧也從駱家出發。

地點是薛宜寧按駱晉雲的意思挑的,說是京中燉%e4%b9%b3羊出名,他卻還沒好好吃過,所以找了家以燉%e4%b9%b3羊聞名的關氏酒樓。

一進門便是滿屋羊肉香,配上噴香的美酒,倒真像是妹夫與大舅哥沒事小聚一場。

隻是薛宜寧心中惴惴,完全不能安心。

她最先到,薛少棠隨後,兄妹二人見麵,格外親切,隻是麵色上都帶了幾分憂色。

薛宜寧便知道哥哥也同她一樣不安,不知道駱晉雲此舉究竟是什麼意思。

隔一會兒,待小二上完酒,薛宜寧問:“嫂嫂近來身體可還好?上次回家,聽母親說嫂嫂胃口不好,吃不下飯,是真有喜了還是……”

薛少棠點點頭:“是有喜。”

他知道妹妹在駱家過得不好,新人要進門,自己也遲遲沒動靜,自己如今的安穩,也多半是托妹妹的福,所以不願多提這些。

薛宜寧倒是展顏道:“那就好,若這次是個男孩,哥哥也算兒女雙全了,母親也能心寬不少。”

薛少棠淡淡一笑,隨後問她:“倒是你,好像又瘦了。”

薛宜寧搖頭:“才幾天時間沒見,怎麼就瘦了,是哥哥看錯了。”

頓了半晌,薛少棠才說:“不管怎樣,都要好好照顧自己,若你有什麼病痛,母親也安心不了。”

薛宜寧點頭。

薛少棠從二樓看了看窗外街景,說道:“元毅事務繁忙,不知什麼時候才來。”

說完,看向薛宜寧,微壓低了聲音道:“除了說與平南王府相關之事,還有說彆的嗎?”

話音落,雅間門外傳來薛少棠身邊小廝的聲音,道:“姑爺,這邊請。”隨後便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薛宜寧聽出這正是駱晉雲。

她朝哥哥搖搖頭,而後暗自撫平心緒,從桌邊起身。

薛少棠也起身,待駱晉雲進門來,便笑道:“元毅倒比我想得要早。”

駱晉雲神色也是一派輕鬆和氣,朝他淡笑拱手道:“臨時被公務絆住,讓大哥久等了。”

他們雖是舅兄與妹夫,但薛少棠年不過二十五,駱晉雲卻已是二十八,比他長幾歲,又身居高位,所以兩人都以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會麵,不願屈居下風,隻是薛少棠多少在氣勢上弱了一些。

坐下後,薛宜寧親自為哥哥和駱晉雲倒酒,與駱晉雲輕聲介紹這酒樓。

酒過三巡,駱晉雲突然說道:“聽說大哥從前與平南王世子裴雋為好友?”

薛宜寧心中一緊,看向自己哥哥,隻見薛少棠沉默一會兒,點頭道:“以前家中與平南王府有些交情,他又曾在我祖父門下念過書,所以算得上熟識。”

說完,又露出恰到好處的緊張道:“這事,之前父親應向聖上稟告過,是有什麼事麼?”

駱晉雲搖頭,“隻是隨口一問。那大哥可知他在京中還有什麼信得過、相好的人,或是放不下的事?又或是,隱秘的,能藏身之處?”

薛少棠臉色一愣,問他:“莫非,他藏身到了京城?”

駱晉雲隨意道:“或許是有這可能吧。他是罪臣之首,皇上絕不會輕易放過,無論他到哪裡。”

薛少棠默然無言,半晌才說:“他這人並不喜歡四處結交,友人倒不算多,隻有那麼三四個,卻差不多都不在了。隻有他老師,鶴引先生,當年對他極為賞識,還在京中,隻是如今聽說病了,似乎已臥床月餘。”

“這個我知道。”駱晉雲回。

隔了一會兒,喝了半杯酒,他才又繼續問:“聽說有一年元宵,京中第一樓招月樓辦燈會,猜千盞燈謎,勝者可得一隻價值千兩的彩鳳銜珠發簪,京中貴女無不豔羨。後來裴雋拔得頭籌,得了這彩頭,卻沒人知道他將彩頭給了誰。”

薛宜寧呆呆坐著,隻覺心頭梗得難受,又覺背後滲出一身冷汗。

第24章

薛少棠笑了笑,回道:“沒想到元毅連這事都知道了,大約有三四年了?是有這事,隻是我也不知道他給了誰,我當時也是年輕,正有意巴結當時還未過門的夫人,也想拿那隻發簪,可惜技不如人,最後敗在了昭玉……拜在了裴雋手下,我同他商量將彩頭讓給我,他也不願意,也不說要送給誰,我心中煩悶,便沒再多問了。”

“所以,連大哥這般好友,也不知他心屬何女子?”駱晉雲問著,靜靜看向薛少棠,那目光似乎是隨意的,卻又帶著幾分逼視,讓人不由得頭皮發緊。

薛宜寧知道,駱晉雲不太相信,哥哥還需要說出更多的信息。

薛少棠大概也明白,想了片刻,說道:“莫非是金陵唐家那位三姑娘?”

聽他此言,薛宜寧心中大叫不好,這絕不是個合適的猜測人選。

好在薛少棠很快就搖頭:“應該不是,他們兩家雖是世婚,唐三姑娘是內定的世子夫人,但後來婚事一拖再拖,裴雋對外一直說山河動蕩,國無安寧,所以無心成婚,我也從沒聽他在我麵前提起過那位唐三姑娘,想來一定是不喜歡,要不然早就成親了。”┆思┆兔┆在┆線┆閱┆讀┆

駱晉雲說道:“據我所知,裴雋很早就有退婚另娶的念頭,差不多在兩年多前,平南王幾乎就要答應了,隻是他們沒想到京城會那麼快失守而已。”

幽州兵打下金陵後,朝廷軍隊便節節敗退,隻三個月時間,幽州兵便攻入京都城門下。

家國巨變,一切兒女情長都成了空。

好在哥哥後來否定了唐三姑娘的猜測。

原來駱晉雲連裴雋想退婚另娶的事都知道。

原來……在那時候,他已經說服了他父王。

薛宜寧隻覺自己眼角熱熱的,不得不低下頭來喝了一口羊骨湯,卻是食不知味,心裡蔓延出一陣濃稠的酸楚與苦澀。

“這麼說,裴雋應該是心有所屬,不願娶唐家姑娘,卻又自知婚事難變,所以一邊與家中商議,一邊瞞著所有人。隻是不知道他喜歡的那個女子是什麼人,如今還在不在京城。”

薛少棠擰眉沉思一會兒,最後問:“所以元毅如今是怕他來京城找那個姑娘?”

駱晉雲回答:“隻是多搜尋些消息而已。”隨後道:“京中人的確會吃,%e4%b9%b3羊肉配葡萄酒,竟是恰到好處。”

他一點消息也不透露,薛少棠便沒再多問,索性和他說起京中其它美食。

一頓飯用完,兩人也閒聊到了最後,駱晉雲似乎隨意道:“近日京中嚴查,若有不尋常之人來訪,還請大哥即時告知於我。”

薛少棠忙道:“此中利害,我自然明白,到時一定告知。”

到此時,雖然駱晉雲沒說多的信息,但薛少棠和薛宜寧至少都知道兩件事:一是裴雋很可以到了京城;二是駱晉雲要捉拿裴雋。

他今日與薛少棠一起吃飯,就是因為薛少棠和裴雋曾是好友,所以他要在此探聽更多與裴雋相關的消息,與此同時,也是告訴薛少棠,若裴雋主動找到薛少棠,要薛少棠立刻上報。

幾人起身時,薛少棠不放心地看向薛宜寧。

不管怎樣,這頓飯後,他就回了薛家,可妹妹卻與駱晉雲是枕邊人,他實在擔心。

薛宜寧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薛少棠將憂慮壓在心底,與駱晉雲一同下樓去,含笑道彆。

關氏酒樓臨水而建,前麵是穎水支流,此時夜深人去,燈火闌珊,一輪明月高掛天空,如玉盤般倒映在水上。

駱家隨從牽車馬去了,薛宜寧站在酒樓前,不由自主看向天上的月亮。

他真的在京城嗎?

在哪裡?

好不好?

此時此境,是不是也能看到這同一輪月亮?

玉溪上前來替她披起披風,她轉過頭,隻見駱晉雲不知何時,正靜靜看著她。

她急忙垂下頭,唯恐被看出心思,想了想,主動走到他麵前道:“夫君剛剛喝了酒,再騎馬怕是不好,不如同我一起坐車吧?”

駱晉雲“嗯”了一聲,算是應下。

兩人在馬車內相並而坐,薛宜寧交手端坐,駱晉雲閉眼靜靜靠在馬車上,彼此無話,一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