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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給小珍的差使,故意要將得寵的夏柳兒毀容?

但這事,她完全無從辯解,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子清端來了藥,讓她趁熱趕緊服下,大概是怕她因這事煩心,又勸道:“咱們是當家夫人,任她跳到天上去又能怎樣?夫人趕緊生個嫡子,才是要緊的。”

薛宜寧看著那藥,神情微微恍惚。

就在這時,院中傳來動靜,幾人抬頭,隻見駱晉雲自院外進來,緩步走到桌邊,一動不動看向她,臉上帶著微怒。

薛宜寧心知他為什麼事而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溫聲道:“夫君。”

駱晉雲看一眼她麵前的藥,將之前的微怒略收斂了下,問她:“喝的什麼藥?”

薛宜寧還沒說話,子清連忙回道:“是調理之藥,補身子的。”

說調理,駱晉雲便大概猜到是什麼藥,她進門已有兩年,確實該著急孕育之事了。

沒再多問藥的事,他開口道:“小珍今日一時不慎,將香爐打翻,險些讓柳兒毀容,但好在柳兒幸運,並無大礙。”

說完,他就靜靜看著薛宜寧,似乎在等她的回應。

薛宜寧起身認錯道:“小珍是我挑選的,當初覺得她聰明伶俐,行事穩妥,卻沒想到竟這麼莽撞。這事讓夏姑娘受了驚,小珍就由她來發落吧。”

駱晉雲沉聲道:“她倒不忍責罰,我替她作主,將小珍發賣出去了。”

薛宜寧想問發賣到哪兒,她擔心會送小珍去青樓妓館那種活地獄,卻又不敢多說,怕更加害了小珍。

最後,她勉強說道:“夏姑娘她……倒是宅心仁厚。”

也許是她演技太差,被駱晉雲看出言不由衷,他盯著她看了半晌,略帶了一絲嚴厲道:“薛宜寧,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出身。”

薛宜寧怔怔看向他。

隨後便聽他繼續道:“柳兒隻是個姨娘,見不了外客,進不了族譜,她的出身,注定妨礙不了你。”

“夫君,小珍的事……”

沒讓她辯解,他打斷了她,直接吩咐道:“你儘快給那邊安排新人吧,安排好後給我過目。”

薛宜寧咬咬唇,將心裡的委屈悉數咽下,終究是柔順道:“好,我儘快去安排。”

駱晉雲走了,連背影都帶著幾分餘怒。

她明白,他生氣了,生氣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使這種陰招,差點害夏柳兒毀容。

可是,哪怕他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她的確出身好,的確從小就學著怎樣做一個主母,所以她知道怎樣毫無聲息搓磨一個妾室,卻為什麼要用這樣愚蠢的招數?

性情更爽直一些的玉溪不悅道:“照這樣說,那夫人乾脆什麼也彆做了,小珍犯錯就是小珍犯錯,那可是駱家自己采買的丫鬟,怎麼還要扯到夫人身上!”

薛宜寧沒說話,頹然在桌邊坐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來,緩緩抬頭道:“子清,你去看看小珍出府了沒,若沒有,找機會去見見她。”

子清聽了令,趕緊出去了,過了兩刻之後回來,進屋就關了門,朝薛宜寧稟報道:“夫人,我見到了小珍,你猜小珍說什麼,她說當時她替夏姑娘拿枕頭,不知道怎麼地,夏姑娘就撞了一下她胳膊,然後那桌邊的香爐就掉下來了,香料掉到了床上,落了些在夏姑娘肩頭,可沒等她反應過來,夏姑娘就驚叫一聲,然後捂著臉大哭起來,問她做什麼,她一慌,就馬上跪下來認錯。

“後來等將軍過去,她被發落,收拾了東西才突然想起來,那香爐明明沒放在桌邊的,她很注意,都放裡麵些,不會太靠外。而且她還說,其實夏姑娘一直就不喜歡她,更喜歡芬兒,她本就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錯,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

薛宜寧聽了,半晌沒回話。

子清忍不住問:“夫人,你說這事,是夏姑娘故意設計的嗎?她就是要弄走小珍?”

“弄走小珍,順便給我安一個蛇蠍毒婦的罪名,這府上若有人要毀她容貌,自然隻有我。”薛宜寧歎聲道:“小珍,是被我連累了。”

一旁玉溪氣憤道:“她怎麼這麼能折騰,以為扳倒了夫人,她就能扶正?”

薛宜寧抬頭看向她,喃喃道:“其實,也不是不可能,她是良妾,又得夫君寵愛,離正室就差一步之遙。”

玉溪頓時啞口無言。

不錯,夏柳兒的確是可能被扶為正室的,特彆是在駱晉雲喜歡她的情況下,就算老夫人不太滿意也沒辦法,因為這家裡明顯駱晉雲能全全作主。

所以,夫人還是要趕緊懷上孩子,生下嫡長子,這樣才能暫且穩固地位。

子清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連忙看向旁邊桌上放著的藥碗,著急道:“藥差點忘了喝,怕是冷了,我再去溫一下。”說著就端了藥離開。

薛宜寧看著她的背影,沉默無言。

第14章

下午她便清點合適的丫鬟,怕重蹈覆轍,這一次挑了十多個,到第二天,一起將名單擬好拿到和正堂,給駱晉雲過目。

才到和正堂,就聽見裡麵傳來駱晉雪的聲音。

“你隻知道駱家,可有考慮過我?”

“什麼寬厚老實,分明就是腦子笨!讓我嫁過去,不如叫我死了好!”

駱晉雲回道:“沒有駱家,你覺得你能有現在的生活?你若要死,可以去死,若不敢死,就嫁。”

“你……”

駱晉雪痛哭著自院中跑出來,院門口的薛宜寧躲閉不及,被她撞了個正著。

看見薛宜寧,駱晉雪痛聲道:“就是你,要在公主麵前出什麼風頭!你覺得你多乾活多出力我哥就會喜歡你嗎?告訴你,不會的,他真正想娶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金家姐姐!你再守活寡,賣苦力,還不是連個妾都不如!”

“駱晉雪!”駱晉雲在院中冷厲一喝,駱晉雪終究是怕他,回頭看他一眼,垂淚跑出院外。

薛宜寧站在院門口,一時之間,無地自容。

“守活寡,賣苦力……”原來,在駱家人眼中,她是這樣的。

金家,是京都禁軍指揮使那個金家嗎?

他家與駱家一同都是幽州兵,交情極好,卻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

那駱晉雲為什麼最後沒同金家姑娘成親?

種種思緒紛雜而來,直到她發現好幾個人影躲在樹木後、圍牆後往這邊張望,才反應過來剛才駱晉雪情緒激動,聲音並不小,一時間竟引來了許多人。

這種事傳得快,剛才駱晉雪的話,說不定不出一個時辰,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在駱家的確受冷遇,但這都在暗處,而今天,被人堂而皇之這樣說出來,就如同當眾扇了她一耳光一樣,長這麼大,除去夏柳兒被帶進府那次,似乎還從沒受過這種羞辱。

駱晉雲自院中走出來,朝長生道:“吩咐下去,將她禁足,沒我吩咐,任何人不許放她出來。”

說完,轉頭,看見薛宜寧。

頓了頓,他問:“有事嗎?”

看上去,竟然是一句也不打算解釋。

哪怕是用“小孩子胡說八道”來蓋過也好。

可是,怎麼會,關於她的想法,她的顏麵,他向來就是不在意的啊……

薛宜寧低聲道:“是關於萬福園丫鬟的事。”

駱晉雲看了眼她手上的名冊,回道:“名冊放這裡,此事我有空再說。”說完就出門去。

薛宜寧讓玉溪將名冊交給了長生。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轉身回金福院,才到半路,就被弟媳黃翠玉截住。

黃翠玉一臉擔心,卻又掩不住那眼底的笑意,攔在她前麵問:“嫂嫂,聽說剛才晉雪那丫頭把你給罵了?”

薛宜寧不說話,她越發得意道:“哎喲,那丫頭口無遮攔,你彆和她一般見識,金家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黃曆了,竟也拿出來說,又沒換八字又沒下聘的,算不得數。”

薛宜寧無法應對,也無心應對,實在不願與她多廢口舌,正要往旁邊繞過,她又接著說:“不過經她這麼一說吧,我倒想起來,那讓大哥寶貝得不得了的夏柳兒,好像還和金家妹妹有幾分相像呢,莫非那夏柳兒還真是沾了金家妹妹的光?”

她說著,作出一臉疑惑的樣子看向薛宜寧。

如她所願,薛宜寧臉上終於失去了往日的平靜,竟是紙一般的煞白,沒一點血色。

黃翠玉得意了,上一次夏柳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長生帶進門,薛宜寧都還能維持平靜,這一次總算變了臉色。

那可不,今天她真是丟人丟大了。

所以薛宜寧垂頭離開,她也沒繼續追著諷刺,反正今天也看了場好戲,哼著曲兒,撐著肚子回自己院中去了。

薛宜寧的確丟了人,但事情遠比她以為的更嚴重。

因為那一日,肖將軍的母親趙氏就在駱府。

趙氏也是幽州人,同是武將家眷,又同遷來京城,兩家住得近,和老夫人關係好,身體也硬朗,愛串門過來閒聊。

那天正閒聊完,從福祿堂離開,經過和正堂附近,雖沒當麵看見薛宜寧幾人,但將駱晉雪在院外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什麼公主,什麼出風頭,但卻知道駱晉雪說薛宜寧守活寡、賣苦力,也知道駱晉雲有了個妾,還知道駱晉雲原來喜歡金家姑娘,偏偏她和金家也熟。

而這趙氏,還是個長舌婦,沒事就喜歡到處串門子,家長裡短。

這些話,沒幾天就被添油加醋傳到了外麵,說駱晉雲喜歡金家姑娘,不喜歡薛氏女,平時都不愛碰她,所以薛氏女至今沒身孕。駱晉雲還從外麵帶回個妾室來,寵得不得了,完全不將薛氏女放在眼裡。

幽州武將的圈子裡,大家彼此熟悉,對於薛家這種前朝舊臣,有一種又崇拜、又輕視的心理。

崇拜於,那是他們曾經仰望的高門大戶,輕視於,他們現在不如自己了。

而駱晉雲是所有武將中最耀眼的那一個,許多人家都曾想過要將女兒嫁給他。

所以薛氏女不被喜愛的傳聞,他們樂意去聽、去傳。

時間一長,連薛家也聽說了這事,薛宜寧母親蕭氏在家中哭了一夜,第二天,不顧丈夫反對,遣人來接薛宜寧回娘家,說是女兒整歲生辰,想接女兒回家中聚一聚。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老夫人沒說什麼,同意了,薛宜寧便得以再一次回娘家。

這一次沒駱晉雲在,薛家也沒請旁人,所以多了許多自由,薛宜寧能和母親坐在一起長話一番。

蕭氏告訴她自己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

金家,正是現在任禁軍指揮使的那個金家。

駱晉雲最初入軍營,任的是幽州驃騎營伍長,沒多久,就被選入了節度使府做護衛,帶他的人是節度使府的護衛長,名叫金勝。

金勝賞識駱晉雲,將他引薦給節度使,才讓他有了後來的從龍之功,而駱晉雲也極尊敬金勝,兩人情同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