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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撞我 姀錫 4294 字 6個月前

說著,又很快道:“走,為兄帶你回興慶宮,檎霜日日都在盼著你回家了。”

赫連瑞說著,便下意識地想抱著安陽上馬車,然而手一抬,看了安陽手中的帕子一眼,終是改為了扶著她。

安陽聽到他說“回家”二字,頓時雙眼微微一紅,然而不過片刻後,忽見她抬起了眼看向赫連瑞道:““我想……回宮家!”

不知為何,安陽忽然有種這樣的想法。

她方才一路尋找宮家的方位,說來也是新奇,她活了整整十九年了,其實每年都回了宮家兩回,然而每次回去皆是乘坐馬車,竟不知具體的回宮家的路徑,而宮家門第不算太高,方才一路問去,竟無人知曉。

她想看看,現如今除了將軍府,究竟還有哪裡是她的家。

“好,瑟瑟想去哪便去哪兒,為兄送你回宮家——”

話說赫連瑞親自駕駛馬車一路護送安陽回了宮家。

結果行到半道上,卻見馬車裡的安陽忽而叫停,赫連瑞順著安陽的目光看去,正好在一家書鋪門口撞見了一輛安靜停靠的馬車,赫連瑞剛將馬車挺穩,便見從書鋪子裡走出來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

確切來說,是一家三口的身影。

隻見為首的是一位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歲上下,麵白無須,收拾得乾乾淨淨,文質彬彬,乃一副文人扮相,身上穿著一身青袍常服,不貴不顯,不張不揚,看著像是文人墨客的官家扮相,清瘦雅致,十分文雅,一邊踏出鋪子,一麵側身同身後之人說著話。

看著便是一副好脾氣模樣。

說完話,他將臉轉了過來,赫然隻見迎麵竟是一張十分俊美的麵龐,哪怕那張麵容已不再年輕,麵上已有了些風霜了,卻絲毫不能掩蓋他俊逸不凡的這件事實,遠遠一眼望去,便能猜測到年輕時該是怎樣一副君子美玉的模樣。

看著麵相極好,性情也該是極好的。

張望間,隻見他頻頻往後回頭,原來他手中還牽著個五六歲的小女童,女童梳著雙鬢,著一身桃粉襦裙,粉雕玉琢,竟生得十分嬌憨可愛,而小女童另外一隻手牽著一個婦人,隻見那婦人生得尋常,與男人年輕相仿,其實是其貌不揚的相貌,初看一眼,還以為是女童的女使媽媽或者奶娘之類的,再一看去,又見她神色溫柔至極,雖相貌平平,然而臉上神色溫柔如水,是一眼便能對其生出好感的人。

正當安陽愣愣張望間,這時,隻見那斯文男人忽而一把將手中的女童舉了起來,架到了肩膀上,女童高興得手舞足蹈,那個婦人似乎微微受驚,嚇了一大跳,隨即立馬輕輕瞪了作亂的女童一眼,然後立馬舉起帕子踮起腳尖給女童擦了擦臉,又一邊嬌嗔著什麼,一邊給那男子擦了擦汗,然後似乎指著馬車讓父女兩個上馬車。

卻見男子忽而馱著肩上的女童一路飛快地跑遠了。

婦人見狀又氣又笑,立馬捏住帕子追了上去,嘴裡一直喊著慢點兒慢點兒。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馱著女童沿街逛了去。

女童銀鈴般的咯咯笑聲一路傳得極遠極遠。

赫連瑞隻覺得那名男子極為麵熟,定定的看了許久,後知後覺的想了起來,那名男子竟是……本朝長公主也就是他姑姑的夫君駙馬爺,也是安陽的生父宮茗宮大人。

而那名婦人和女童,若赫連瑞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宮大人當年納的那名妾室及二人所生的庶女。

一時,赫連瑞神色微變,立馬扭頭朝著趴在車窗上的安陽看了去。

隻見安陽神色怔怔地盯著三人走遠的背影,直直的看著,看著,許久許久,忽而喃喃道:“二皇兄,你說,父親有沒有愛過我娘?”

頓了頓,又道:“娘在父親心裡,是不是還比不過一個妾?”

正如她一樣。

她被顧青山敬,重。

聽說當年父親亦是對娘親無比的敬重,卻也隻有敬重。

話說,此時安陽嘴裡如是說著,然而她心中那樣的顧青山卻險些將大半個京城全部給翻找了一遍,卻始終不見安陽的去向。

郡主府,宮家,皇宮,邑王府,便是安伯侯府、北鎮街,梨花糕鋪子,餛飩鋪子他都沒有放過,一一派人去打探了,能夠想到的地方他全部派人去搜尋了,竟無一收獲,就在顧青山臉上烏雲漸漸密布,臉上寒霜漸漸初現時,終於開始想起提審整個無恙居之人時,這時,終於,還不待審問,紫黛立馬主動又小心翼翼地將那灌藥罐抱了過來,綠雲也將那幅落在馬車上的半幅女子畫像遞了過來。

看著那罐服用過的藥渣,顧青山太陽%e7%a9%b4突突一跳,臉色一變,終於反應了過來,原來不止是那樂姓女子,他就說郡主怎會如此反應。

又見那半幅女子畫像,顧青山便再也坐不住了,當即緊緊拽著那幅畫軸,轉身再度翻身上了馬,命整個將軍府八百府兵全部出動搜尋,這時,正好顧家的暗探傳來消息,說郡主半個時辰前好似在宮門口出沒過,二皇子的馬車也一並駛出宮門了。

顧青山聽到這裡,卻終於悄無聲息的鬆了一口氣。

他唯一擔心的是她一人在外孤身犯險,若有二皇子在,那便……還好。

然而下一刻,又心下一凜。

隻見他抿著唇,眯著眼,立馬讓人前去守住城門,並派人從宮門沿宮家、郡主府的路徑再度一路追查去,自己則駕馬馬不停蹄朝著宮門方向追了去——

第100章

當西邊最後一抹夕陽沒入雲海, 暮色降臨。

大街小巷漸漸開始升燈。

糖葫蘆,雜耍,投壺,去路邊攤食用雲吞, 對了, 還有購買文房四寶, 還去了一家胭脂鋪子購買胭脂水粉……

這是今日宮大人領著妾室女兒一家三口一日的行動軌跡。

原來, 一家人在一起的畫麵竟是這樣的,熱鬨, 溫馨, 充實, 有趣。

安陽忽而想起小的時候, 自她身子漸漸大好了以後, 每月太後會將她的父親請入宮中陪安陽一日,那個時候她的父親宮大人每次會給她捎一串冰糖葫蘆入宮。

安陽那時年幼, 對父親一詞沒有太多的印象, 隻覺得皇帝舅舅是若若的父皇,可是皇帝舅舅鎮日繁忙, 大家雖同在宮裡, 便是每個月也見不了幾回, 便也覺得她的父親雖不常見, 也不算稀奇。

她對父親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個每月給她稍一次冰糖葫蘆的好脾氣的人。

他們之間並不算親昵,許是身旁有嬤嬤, 有侍女隨行, 父親略微有些拘謹, 多遠遠笑著看著她, 神色有些複雜,似想親近,最終又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後來十歲以後,太後便每年兩次送她去宮家小住,她漸漸長大後,父親便慢慢不再入宮了。

十歲,還是十一歲那年,有一回父親有些艱難的朝她開口,說想接一人回宮家,問她同不同意。

其實那個時候那名妾室已入京多年,一直被父親安置照顧著,不過是一直顧念著長公主的身份,一直不曾接進門來。

長公主過世後,他一直不曾再娶,也一直不曾納妾,一直為長公主守了十年。

安陽那個時候怎麼回答的?她認真想了想,說她要去問皇祖母。

於是後來父親身邊便多了一位妾室,一位取代母親的女子,再過了一兩年後,聽說那妾室懷孕了,安陽還見過她身懷六甲大著肚子的樣子,沒多久,便聽說她又多了個庶妹。

其實對那個庶妹還有那位妾室,安陽一直沒有太多的感覺,本就沒有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年的時間裡統共不過在宮家相處個把月,那妾室也一直安分守己,若無安陽的宣召,從來不會到安陽跟前惹事生非。

直到隨著年紀漸長,後來正好丹暘縣主入京,她們兩個不大對付,丹暘一直拿她那個庶妹刺她,本以為安陽會跳腳,實則安陽壓根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

對於不大相乾之人,用的著耗費多餘的心神,給予多餘的眼神麼?

不過,卻也每每因為丹暘的刺激,令她偶爾午夜夢回之時,偶爾想想,若是娘親還在的話,她過的該是怎樣的生活?

她隻知,當年是母親看上了父親,父親沒有拒絕的權力,還曾隱隱聽說,說那個妾室是父親老家的,他們自幼相識,青梅竹馬。

如今這一路所見,才隱隱覺得,或許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真的強求不得。

例如,爹娘的感情,她強求不得。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又例如,父女的感情,她亦強求不得。

也知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任何絕對的事情。

譬如她的娘親長公主曾乃大俞當朝最尊貴最美麗最顯赫的女人,卻或許在父親的感情世界裡,永遠都比不過一個尋常的婦人。

其實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一直沒有的東西,到最後依然沒有的話,便也談不上什麼失去罷。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靠的是緣分。

她與宮家,許是今生無緣罷了。

其實安陽一直是清醒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遊離在宮家之外,宮家應當沒有真正將她當作過自家人,而安陽也何曾將宮家人真心放在心上過。

隻是,今日也不知怎麼了,非得要過來瞧個清楚明白。

仿佛拚命想要證實些什麼。

也好。

早就清楚明了的事情,再一次被證實了,日後便再也不惦記了。

隻是,她跟顧青山……也一樣嗎?

他是不是也像當年被母親那般對待過的父親,也是她搶奪來的呢?

她其實本該是驕傲自負的,她自負貌美,自負身份尊貴,如今才知,在感情的世界裡,這些雖算優勢,卻遠非絕對的優勢。

馬車一路遠隨著宮家的那輛馬車行至宮家的府邸旁,停在路口,遠遠的目送那輛馬車在宮家府邸門前停下,隨即一家三口依次下了馬車,宮家的看門人聽到動靜,立馬開門相迎,再然後一家三口牽手踏回了府門。

遠遠的看了一眼,最後看了一眼,安陽毫不猶豫的收回了目光。

“時辰不早了,一會兒宮門得關了,勞二皇兄且先送我回府罷,你也能早些回宮……”

落下簾子前,安陽忽而神色冷靜的朝著替她駕車的赫連瑞說著。

赫連瑞白日險些發了雷霆大怒,一臉烏雲密布,這一路倒是難得沉默安靜,聽到車內的安陽如此說著,偏頭往後看了一眼,隨即牽著馬繩,抿嘴道:“好。”

頓了頓,似想安慰些什麼,最終,張了張嘴,卻是又道:“咱們回郡主府。”

卻不料,話剛一落,隻聞得車內的安陽緩緩道:“還是回……將軍府罷。”

今日出走一日,也不知將軍府鬨成什麼樣了。

這是這麼多年來,安陽唯一的一次任性。

她那會兒就想清淨一會兒。

如今尾遂宮家人一路,這半日跟下來,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