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真是虧了你母親做了那樣一個夢,雖說荒唐吧,但也的確是將人找回來了。這是他們母子連心,可把你母親高興壞了。”
梁護道:“若真是三郎,兒子身為兄長,心裡也十分的高興。隻是……父親難道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嗎?”
從昨夜到現在,太子一直都沉浸在喜悅中,並沒多想彆的。此番聽長子這樣說,太子冷靜下來細想了起來。
靜默了會兒後,他問:“你是說……昨兒他進府來一事,是蹊蹺?”
“嗯。”梁護想事情思慮周全,他疑惑,“若那時候他不知自己身份,又怎麼敢孤身一人衝進太子府來。而若他那時候已然知情,又是怎麼知道的呢?又或許……”後麵的話,梁護停住了,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卻足夠引起太子陷入深思中。
“你是說……或許他隻是冒充的三郎身份?信物或許可以從彆處搶奪,但那腳底心的胎記……”他昨夜雖興奮,但卻足夠理智,那孩子腳底的胎記他是親自看過的,和三郎的一模一樣。
而且他也特意觀察了下,那是真的胎記,並非是用什麼藥汁染上去的。
但大郎所慮也對,或許……可以再擇一個太醫來親自瞧瞧。
皇室血脈,可輕易混淆不得。
梁護想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身上同個位置長有同樣胎記的人,也不能說絕對就沒有。但又覺得,他身為胞出親兄長,可以質疑他身份,但卻不能把話說得太絕。
有些話說出來,不僅事後會惹祖父祖母和父母親不高興,而萬一他就是真的三郎,他這樣過分的疑慮,也會傷了兄弟間的情分。
所以梁護沒把話說太絕,隻道:“此事還得看皇祖父怎麼想。”憑他的直覺,既皇祖父能留父母在宮裡陪他一夜,之後又留他在宮裡用午膳,想是對他這個人極滿意的。
若祖父並不在意什麼胎記不胎記,那我們此刻所慮就是多餘的了。
太子覺得兒子思慮得對,便點頭:“先去宮裡。”
那邊梁秀同梁忠先在門口碰頭,二人碰上後,立刻來相互打探情況。
梁忠以為梁秀知情,梁秀搖搖頭說:“我還想問二哥呢。”二哥都不知道,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梁忠性子有些急,此刻抓心撓肺,道:“家裡母親讓大嫂去收拾倚水居了,大嫂肯定已經知道。大嫂知道,大哥肯定也知道。”
梁秀也很想知道,但他卻不如梁忠心急。想著,一會兒去了宮裡,肯定就能在皇祖父那裡見到人了。
入了宮後,父子四人直接去了勤政殿。
還沒入殿,老遠就聽到了老皇帝洪鐘般的笑聲。
離殿門越近,那笑聲越渾厚。直到入了殿內,那聲音響在了耳畔。
真是很久沒見他老人家這般暢懷笑過了。梁護梁忠對視一眼,複又各自垂首。
那邊,管事太監出來,笑眯眯道:“陛下叫你們進去呢。”
太子和梁護父子早已知實情,所以瞧見顧容庭並不稀奇。梁忠和梁秀瞧見陪在祖父身邊的是昨兒傍晚剛見過的那位低階將官,驚訝得相互望了望。
尤其是梁秀,他實在難懂,區區一個小將,是如何俘獲到皇祖父的歡心的?
他原隻以為是這顧容庭用了什麼手段博得了皇祖父歡心,但皇祖父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如遭雷擊。
“這是三郎,如今總算找回來了。”
第四十一章
梁忠性最急, 忙問:“三郎?哪個三郎?”
一旁梁秀也忍不住跟著打探起來:“對啊,是什麼三郎?”
兄弟二人雖這樣問,但其實心裡是大概有數的。
一旁太子和梁護父子二人相對鎮定許多, 太子笑著解釋說:“當年戰亂, 三郎還尚在繈褓中時丟了。如今過去二十年, 總算又找回來了。”
太子妃夢見兒子一事,知情之人甚少。甚至,皇帝差人去坊間查人, 也是暗中悄悄進行的。
所以, 此事除了梁護一開始就知情外,梁忠梁秀兄弟兩個絲毫沒有得到過半點風聲。
但府上三郎的位置的確一直空著, 梁秀記得, 他年幼時還問過自己親母盛氏, 問她為何二哥之後就是他, 但他卻行四不行三呢?盛氏告訴過他,說是太子妃當年所出的三郎丟了, 至今都沒能找得回來。
雖沒找回來, 也不知其到底是生還是亡,但府上屬於他的位置卻一直都給他留著。
這些年來, 他也知道皇室一直在暗中尋人,但也一直都沒結果。卻沒想到, 突然有一天,這位兄長竟就這樣站在了他麵前。
最重要的是, 這個兄長……竟是他?
梁秀此刻承受的打擊最大, 雖然這儼然已經是事實, 但卻仍不敢相信。他隻願這是一場夢才好。
目光上下打量著麵前之人, 似是想從他身上找尋到任何一點的蛛絲馬跡一樣。
但很可惜, 之前他未同皇祖父站一起時不覺有什麼,此番二人靠近在一處,他越發覺得他麵相上有幾分肖似祖父。
梁秀看不到任何希望,但心中卻又很不服氣,隻能低下頭不再去看人,免得更添煩惱。而他此刻隱在袖中的雙手,一點點緊緊的攥握起來,略長的指甲甚至都掐進了肉中,他都絲毫感覺不到疼。
梁忠心裡卻沒這種複雜,他隻是震驚。但震驚過後,也就什麼情緒都沒有了。
甚至,也會說兩句哄老皇帝高興的話:“三郎看著,的確肖似祖父。尤其這眉形,簡直是拿刀刻下來的一樣。”
老皇帝顯然很喜歡這話,因為他也覺得這個孫兒像他。所以聽梁忠這樣說後,他又是一陣洪鐘般的暢笑聲。
梁護暗中靜靜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顧容庭,顧容庭警覺性高,很快就尋著目光望了過來。梁護衝他溫和一笑,也道:“三郎英姿挺拓,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如今又在京畿營中,又擅排兵布陣,日後祖父又多了個左膀右臂。”
這些情況老皇帝已經都知道了,但又再聽一遍,他仍是很高興。
正如梁護所言,日後軍中勢必是再多一臂膀的。
但梁護這話一說,一旁梁忠突然笑得就沒之前那麼開心了。也是這才想得到,眼前之人的到來,或許對他日後是一種威脅。
一時間父子祖孫歡聚一堂,大家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宮裡已經很久沒這樣熱鬨過了。
而此刻宮外,顧家闔家還在翹首以盼。
都已經中午了,還不見人回來,不免都心中擔憂。
按理說,該回來了啊。旁人家兒子被帶走,當天連夜就能回,怎生到他們家這兒,卻要這麼久?
這會兒一家齊聚在一塊兒,誰也沒心思喊肚子餓。都坐立不安,害怕真出了什麼事,怕二郎會有去無回。
徐靜依本來不怕的,但這會兒總不見人回家,不免也跟著一起擔心。
但又覺得,若真是她猜測的那樣的話,這樣也對。若真是被認回了皇家,此刻宮裡和太子府該是張燈結彩的。他們不可能會輕易放他回來,勢必是要多留一會兒先熱鬨熱鬨。
就像前世一樣,等顧家人再得到消息時,已經是敲鑼打鼓傳來了聖旨。
但又不確定一定是這樣,這樣當然是最好的,可萬一不是呢?
如今這一世的軌跡已經明顯和上一世不同了,徐靜依也很怕顧容庭的命數會因此被改變。
這樣一想,徐靜依心中對他的擔憂絲毫不比顧家人的少。
略思忖一番,徐靜依忽然站起身來。
“我回家一趟。”徐靜依突然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寂靜無聲的廳堂突然傳來聲音,所有人目光都望了過來。
徐靜依望著他們,目光堅定道:“我回去找我祖父祖母,叫他們進宮去打探一下消息。昨晚那兩個是禁軍,我祖父同禁軍統領交情頗為不錯,想該能探得些消息來。”
顧夫人已經急得實在沒辦法了,過來一把抓住徐靜依手。
“好孩子,這回真的隻能靠你娘家人了。”顧夫人已經虛弱得說話都沒了力氣,“勞煩侯府裡老侯爺老夫人幫幫忙,去打探打探二郎下落吧。”
徐靜依說走就走,立刻安排丫鬟去備車,然後她安慰顧家人道:“夫君好歹是吃朝廷俸祿的,一般人不敢對他怎麼樣。何況,如今誰不知道他是徐老侯爺的孫女婿,我祖父可是連皇帝陛下都要讓三分薄麵的。多半不是什麼事兒,你們安心在家等我消息。”
話雖這麼說,可人一直不見回來這是事實。所以,徐靜依這一番話,也並沒能安慰到誰。
徐靜依去了侯府,恰這會兒老侯爺正在家。她直接去尋了祖父,將此事稟給了他知曉。
徐老侯爺很看重顧容庭這個孫女婿,聽說竟有這樣的事後,立刻去了宮裡。他和禁軍大統領相熟,入宮後直接去了禁軍衛所。
樊大統領是老皇帝心腹,宮裡到處都是戍守的禁衛軍。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旁人不知情,他肯定是最先知情的。
原就和徐家老侯爺交好,此番又見流落民間多年的皇孫如今乃是老侯爺孫女婿,所以樊大統領一瞧見他人來,立刻迎過來道賀。
他笑著朝徐老侯爺拱了拱手:“給您老人家賀喜了。”
徐虎是來找人的,突然被道喜,他一臉懵。
“老夫喜從何來?”也不忘正事,立刻又問,“老夫正要問你呢,你禁軍之人這些日子四下挨家挨戶抓人算怎麼回事?”
又說:“昨兒抓了我孫女婿走,人到現在都沒回去,你們把他關哪兒去了?”
老侯爺過來一連三問,表情嚴肅,明顯一副找人來算賬的架勢。但樊大統領卻不急不忙,隻請他一旁先坐。
老侯爺雖氣,但仍是坐了下來。看他這樣子,該是一切都知情的,所以他老人家坐下來後,也沒再說什麼,隻等著他如實告訴自己孫女婿下落。
樊大統領卻十分沉得住氣,他也不急著立刻說出口,隻慢慢道:“所以方才我為什麼要同您老人家道喜呢?”
“什麼意思?”徐老侯爺雖還不知內情,但幾番較量下來,他卻也能知道,此事多半吉多凶手。
既然這樣,他心也就稍稍安定下來了些。
他且慢慢聽。
樊大統領說:“還記得……二十年前皇室丟失的那個皇孫嗎?”
此事旁人或許不知情,但像他們這種跟隨在老皇帝身邊一起打下江山的老臣,肯定多少知道點的。但他問的是自己孫女婿,這小樊突然跟他說皇孫又是怎麼一回事?
老侯爺其實這會兒心裡多少有些數了,但卻不敢往那裡去想。
“你的意思是……”他又試探著問,並不敢把自己心裡的猜測說出口來。
樊大統領知道他老人家心中有數了,他點點頭說:“沒錯。”
又道:“說是那日太子妃夜間做了個夢,夢裡夢到她的三郎了。說人就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