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1 / 1)

小知縣 桃花白茶 4479 字 6個月前

道:“把它解開。”

解開?

這絲線亂成一團,沒幾個時辰根本不成的。

眼看徐銘眼神迷惑,卻也知道紀煬不是在為難他。

最近一段時間,他對紀煬的了解更深,知道這不是個刻意刁難人的。

更知道紀煬的誌向,根本沒工夫這麼做。

那就解開?

不僅徐銘動手,他身邊的四個護衛一起動手。

等乖乖字得的差不多了,差不多兩盞茶時間過去,紀煬問道:“還記得上次學的嗎?”

“記得。”江乖乖,江白鶴開口道,“治亂繩,不可急。”

這句話是出自漢書。

意思是解開亂麻一樣的繩子,是不能急躁的。

正是江白鶴最近學到的。

這種淺顯的話,徐銘自然也知道。

小孩隨口說的話,加上手裡的絲線,還有他腦袋千頭萬緒的事情,似乎都是一個道理。

徐銘拿著絲線的手垂了下去,沮喪道:“太難了,若說絲線需要幾個時辰才能解開。今安縣,至少要幾年時間。”

他真的不知從何抓起。

他也不知道一個縣城能有那麼多的事。

紀煬笑:“一個縣,算是朝廷最小的單位。但縣衙裡麵所有設置,都跟汴京朝堂差不多,政治,經濟,文化,更有稅收,衣食住行等等。”

“所以千頭萬緒才是對的,海瑞都說過,官之至難者,令也。”

“說的也就是我們這些事。”

“但千頭萬緒,總會有個因頭,抓好因頭,也就好成。”紀煬說著,讓平安去上茶,順手把五姑娘的絲線收回來,迅速收拾好放回去。

自己給弄亂的,也不好讓她回來看笑話。

徐銘還是垂頭喪氣。

從汴京出發時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沮喪。

紀煬道:“你們今安縣的情況我知道。兩縣合一,而且本地最多的收益,鹽礦,又不歸當地衙門管,而是灌江城親自派人下來看守經營,又給你多了層障礙。要我說,先不用管那些。”

紀煬循循善誘。

等說完之後,徐銘才發現,紀煬比他更了解今安縣?

他不是在太新縣當知縣嗎。

那邊的情況,跟他說的完全一樣。

灌江府邊關五個縣城,他那邊是二合一,看似沒那麼複雜,本地的兩個富戶,也不像太新縣裴劉鮑三家那樣難纏。

可本地有鹽礦啊!

原本應該是造福他們當地的,可鹽礦被灌江府灌江城的人直接把守,在當地也是不小的勢力。

這次捉弄他的,就是這些人。

新縣令也是他們的人。

徐銘有時候覺得,自然怎麼就不去科考,偏偏來這裡受苦受難。

一想到紀煬,辛苦更加羞愧。

自己是怎麼覺得,紀煬行,他也行的?

以為以前都沒經驗,紀煬闖出來,他們這些汴京的子弟們也行。

熬個幾年時間,等皇上召見?

如今想想,實在是太過高看自己。

也低看政務之難了。

紀煬一點點給他分析,徐銘終於有些頭緒。

對啊,他任地鹽礦上的人,確實是灌江城直屬,那又怎麼樣。

他還是宗室的人。

這裡也分不出什麼冷門宗室。

而且他背靠梁王,早就不是能任人欺淩的了。

梁王那樣囂張,自己隻要打著他的旗號,也確實是他送來的人。

彆人動他,就是打梁王的臉。

有時候該張狂,還是要張狂的。

什麼狗屁縣令,隻要不管他,那就可以。

遇到一個人,先分清他是否能被拉攏,能被拉攏就懷柔,不能拉攏直接拒絕。

至於那些政務。

紀煬看看玉縣丞。

紀煬跟玉縣丞提前說過此事,此刻對徐銘提起:“我身邊的玉縣丞,對政務賬冊卷宗一切都很熟悉,如果你信得過,讓他去教你一段時日,等你上手之後,他再回來。”

讓紀煬的人,去輔佐他?

徐銘愣神,其實玉縣丞也是稍稍緊張。

知縣大人跟他說的時候,他就很緊張。

把他調到不懂庶務的知縣那邊,就是讓他全盤掌管縣城,隻有他掌管了,才能慢慢盤活給到徐知縣。

玉縣丞當過兩個地方的縣丞,做過的差事也無數。

但直接執掌一個縣?

那還是頭一次。

紀煬當時道:“儘快去做,反正是徐知縣的地方,實在不行還有我。”

這就是明晃晃的曆練了。

知縣大人說的最後一句話,讓玉縣丞印象更深刻。

“總有一日,我要往上走,你也要往上走,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幫徐知縣上手今安縣?

當然可以。

也能同時讓玉縣丞單獨練習練習。

以後未必不能自己獨掌一個縣。

紀煬相信玉縣丞的能力,不過多練練肯定沒問題。

畢竟給彆人當副手,跟自己做,還是兩回事。

玉縣丞感激紀煬的提拔,也知道這是個機會,自然滿口答應。

但此刻在徐知縣麵前,難免有些緊張。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宗室的人,還是梁王的人。

他過去教這位?

放在之前,他怎麼敢想。

徐知縣也是猶豫再三,最後拱手道:“還請玉縣丞教我。”

兩個人同樣緊張。

一個即將去縣城接手,一個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但這會兩人互相行禮,便是認可此事。

徐知縣當天離開的時候,玉縣丞也已經收拾東西。

對於玉縣丞走,眾人都是帶了驚訝。

特彆是劉縣丞,他走了?

那自己是不是?

可惜紀煬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當下把玉縣丞手上的活計不少都分給裴縣令,讓他插手的機會都沒有。

裴縣令也是一驚。

紀知縣,為何這樣信任他?

他可是姓裴。

但不管怎麼講。

不過一天功夫,事情已成定局。

玉縣丞要走,不舍的肯定是淩縣尉跟衛藍,他們都是從扶江縣出去,感情自然不同。

韓瀟也覺得紀煬有些狠,自己人說丟出去就丟出去。

可大家都明白,隻有玉縣丞離開,才能真正成長,直到以後接手縣城的時候毫無壓力。

誰也不想跟徐知縣這般啊。

如今快成灌江府西邊這幾個縣城的笑話了。

希望這次來太新縣“取經”,會有個好結果。

韓瀟笑道:“你這是一邊拉著太新縣,一邊扯著今安縣。兩手抓啊。”

紀煬無奈搖頭:“能怎麼辦,時間太短了。”

時間太短?

韓瀟對此有些疑惑,不過紀煬的話很快轉移他注意力,紀煬看了看鮑地往東的方向。

“兩個鄰居呢,那個鄰居也該有點動靜吧?”

隔壁縣城派玉縣丞安撫,他本地的太新縣自然也不會差。

兩個橋都已經正式開工,官田那邊,很多百姓回過味,發現他們知縣大人每每都給好處。

平日待他們更是好。

化肥跟種子的使用,還有日常看病,對他們跟對親人一般。

這可把裴劉鮑三家的佃戶看得眼饞。

反正都是當佃戶,要是能當知縣大人家的佃戶就好了。

話是這麼講,可大家都知道,知縣大人那的田地,還不到整個太新縣的二十分之一,怎麼能有那麼多佃戶。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但說起來,因為修橋的事,裴劉鮑三家,今年又有許多田地空置起來。

沒辦法,修橋那邊要的人實在太多了。

一個勞役,一天隻能做三個時辰的事,那原本一個人的活,現在要兩個,甚至三個人才能頂上。

人數直接翻了三倍。

工錢,吃食,住宿,也翻了三倍。

等到真正開始修橋,劉家,鮑家,才知道什麼叫軟刀子割肉。

一點點的,看似不起眼,但什麼東西都翻三倍。

足以讓他們肉疼。

這橋越修,越知道他們到底攬了件什麼差事。

那些勞役們倒是舒爽,反正每日就那麼點活,對他們來說並不繁重,掙得錢還多。

如果哪天銀錢發得不及時,在知縣點頭下,立刻去找裴家,跟著裴家一起鬨著要錢。

幾次下來,劉地百姓,鮑地百姓,全都有些不同。

他們似乎發現了。

這劉家,裴家,似乎也沒那樣嚇人?

隻要聽知縣大人的,還是能從他們口袋弄出錢的。

吃飽喝足,又有銀錢,再帶上之前就有的怒火,此時不少百姓的心氣也被激發出來。

連帶著還在種田的百姓,心裡也有些不同。

以前看著堅不可摧的頑石,如今好像有了裂縫一般。

主要是長期積壓的怒火,終於在某一刻好像要爆發。

四月之後,連裴家人都覺得,這些勞役們似乎難管了許多,不再是任打任罵不懂反抗。

畢竟裴家人不管他們,他們還可以去找知縣大人。

知縣大人一定會管的。

紀煬自然放任這種態度,百姓們被欺壓的怒火遲早要得到宣泄,總要在某個時候爆發出來。

裴,劉,鮑,三家,他們要慢慢習慣

什麼?

說他們是刁民?

說他們是刁民之前,先看看自己做了什麼事。

這還叫刁民?

那是沒看到以後怎麼樣。

紀煬的默認縱容,自然給了當地百姓十足的勇氣。

就連佃戶那邊也略略有些反抗。

更不用說官田的百姓了,他們每日認真種田,隻要收成足夠,今年還能留不少糧食,說話更是硬氣。

自然,也有些“小道消息”,說官田佃戶們癡心妄想,等到田地收獲,這位當官的,肯定也會要苛捐雜稅。

一聽到此話,官田佃戶立刻回道:“就算苛捐雜稅又如何?知縣不打不罵,還給我們看病,還給我們免利息,不比種那三家的田地好?”

三家的佃戶聽了,心裡隻有向往。

而紀煬聽了,卻沉默片刻。

隻是不收田租種子的利息,就能讓他們愛戴,這樣的百姓,還說他們刁民?

那是沒見他刁鑽的時候。

紀煬的失態也隻是一瞬,他處理好玉縣丞離開的事情,又往鮑地跑了幾圈。

這次更是帶著娘子,孩子,手下,一起去的。

太新縣,裴地在中間,劉地在西邊,鮑地在東邊。

從縣衙出發,往東邊走,他們這行人多,自然是乘船過去,不遠處便是正在修建的石橋。

想必今年秋收再來,就有石橋可走了,會方便快捷許多倍。

此處擺渡的船隻歸鮑地所有,來往都要收費,紀煬自然讓人如數給到。

那鮑家擺渡的船工不敢不收,但也鬆口氣。

畢竟雖是他收錢,但這些銀錢大部分都要給鮑家,自己隻是個做苦力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