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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從京城那邊跟過來的京衛。

雖然這些士兵都麵朝長城內外背對著他們,華陽還是不想讓他們瞧見這一幕。

“我還能走。”她拒絕道。

陳敬宗:“演習的大軍都在下麵,天色又暗,看不到你我。”

華陽直接往上去了。

陳敬宗隻好跟上來,一手扶著她的手臂,一手托著她的背往前,幫她省些力氣。

華陽累得走不動時,兩人就歇一會兒,因為熱,那鬥篷早被華陽丟給陳敬宗了。

就這麼一個烽火台一個烽火台地爬,爬一個少一個,目標近在眼前,堅持起來也容易些。

可越到後麵,華陽越像是整個人靠在陳敬宗身上,被他半摟半提上去的。

終於上了鎮遠樓,守在樓裡的侍衛們自覺地退了出去,陳敬宗摟著華陽來到東邊的出口,他靠著城牆,華陽氣喘籲籲地靠著他。遠處天邊,一輪紅日正緩緩躍出地麵,朝霞柔和而絢爛,照亮了長城內外的萬裡江山,也照亮了這條蜿蜒望不見首尾的臥龍長城。

華陽如擂鼓的心跳漸漸平複下來,卻升起另一種豪情。

陳敬宗看看她紅潤的臉,用袖口幫她擦掉額頭、鼻尖的汗珠。

下方還有侍衛,華陽瞪他一眼,轉身走進樓中。

這裡倒是沒人,陳敬宗卻不滿足於隻為她擦汗,將她抵在那結實無比或可常立於此千年不倒的城牆上,從她的眉梢一路親到領口,最後是她柔軟的嘴唇。

一刻鐘後,兩人重新回到外麵的長城上。

城北是一片荒原,並非華陽想象的碧綠草原。

陳敬宗指著遠方道:“以前這外麵一千裡內,都是你們家的地盤,包括現在後金占據的東北地方,也是本朝疆域。”

自家地盤,華陽比他更清楚,更清楚這些被老祖宗們打下來的塞外江山,是怎麼一步步失去的。

她雙手撐著城牆,陳敬宗忽然覆住她左邊這隻。

華陽看過來。

陳敬宗眺望著遠方,對她道:“等我變成老頭,或許已經幫你們家把外麵的地盤都拿回來了。”

晨光照亮了他年輕英俊的臉龐,北起的秋風呼嘯而來,仿佛在嘲笑這個年輕人的猖狂。

華陽眼中的他,遠不如秦大將軍看起來更讓人信服,可秦大將軍已經五十多了,即將老去,陳敬宗還很年輕,年輕也就意味著還有無限可能。

感受著他掌心的溫熱,華陽道:“真有那一日,你就是曬得比下麵的土還黑,我也不會嫌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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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對城牆的修建很有興趣,與上麵一位士兵聊了起來。

日光漸暖,下方元祐帝一行人終於開始攀登了,華陽不時朝身穿明黃龍袍的弟弟看去。

元祐帝這幾年一直在堅持練武,十五歲的少年帝王身高腿長,倒是沒看出吃力,他甚至還有餘力攙扶旁邊的陳閣老。

陳敬宗突然靠近華陽耳邊:“瞧瞧,文官有什麼好。”

華陽斜他一眼,道:“你去下麵接接。”

陳敬宗:“接誰?”

華陽:“隨你。”

皇帝來了,陳敬宗本也該去接駕,他從鎮遠樓這邊拾級而下,有時一步跨幾個台階,身形矯健。

元祐帝等人才到第一個烽火台稍作休息,陳敬宗已經趕到,先朝元祐帝行禮。

元祐帝笑道:“怎麼下來了?”

陳敬宗:“長公主心善,擔心有閣老爬不動,命臣前來攙扶。”

元祐帝笑著看向陳廷鑒,這時候如果陳敬宗說他是來接駕的,元祐帝反倒不喜。

陳廷鑒不悅地看著兒子,他上輩子真是欠了這小子的,一句中聽的話都得不著。

誰曾想,陳敬宗站直後,竟然來到內閣年紀最大的呂閣老身邊:“等會兒往上爬時,您老不用跟晚輩客氣。”

呂閣老:……

陳廷鑒:……

何清賢突然大笑出聲,元祐帝亦是無奈地搖搖頭。

眾人繼續出發,陳敬宗還真就守在呂閣老身邊,如攙扶華陽那般照顧著,直到瞧見元祐帝又要扶自家老頭,陳敬宗才不是很情願地走過去,道:“皇上千萬彆累著,還是臣來吧。”

元祐帝有心讓他們父子倆緩和關係,鬆開了手。

陳廷鑒瞥眼身邊早就長得比他還高的老四,抿抿唇,沒有說什麼。

以陳廷鑒的年齡,爬前麵兩個烽火台還算有餘力,但後麵幾段一段比一段陡峭,不僅陳廷鑒,其他三位閣老也都由同行的武官扶持著,隻有何清賢,腰杆筆直,儘管也喘著氣,卻始終跟隨在元祐帝身邊。

元祐帝讚道:“何閣老身體硬朗,不輸年輕人啊。”

何清賢笑:“皇上身邊都是陳閣老那樣的老書生,所以覺得稀奇,其實那些常年耕種的農家老漢與老太,爬這樣的山嶺隻會比臣還快,隻是他們的力氣都用在照料莊稼上,少有閒情登高望遠。”

老書生陳廷鑒:……

陳敬宗看看剛開始還跟他客氣客氣這會兒已經將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這邊的老頭子,附和道:“確實,臣祖母五十多歲時的身板都比首輔大人硬朗。”

陳廷鑒又氣又疼,思及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的母親,眼眶都紅了,隻是因為他走得靠前,隻有元祐帝等少數幾人看見了。

元祐帝朝陳敬宗使了個眼色,偶爾氣氣也就罷了,真氣出好歹怎麼辦?

陳敬宗不再說話。

剛進鎮遠樓,陳廷鑒立即甩開兒子的手,站元祐帝身邊去了。

幾位閣老都累紅了臉龐,華陽見弟弟精神還好,臉上就露出驚訝與讚許來。

元祐帝笑道:“姐姐早上可趕上了日出?”

華陽:“嗯,壯觀絢麗,皇上與諸位閣老改日也可以試試。”

何清賢揶揄地看向陳廷鑒:“陳閣老若有雅興,我必定奉陪。”

陳廷鑒隻當沒聽見。

元祐帝將秦元塘叫到身邊,繼續詢問長城修建事宜,秦元塘對答如流,並給眾人介紹了什麼叫障牆、支牆、擋馬牆等等。

到了約定的演習時分,眾人不再說話,秦元塘請元祐帝親手點燃狼煙,作為號令。

北風卷著狼煙滾滾升起,城外佯裝外族的“敵軍”騎著戰馬衝入下方的城口,聲勢浩蕩。

城內瞬間鼓號齊鳴,“守軍”分成幾隊,一隊如履平地般迅速登上城牆防守,一隊衝向城門迎敵,一隊埋伏策應,更有軍隊固守陣地。

敵軍騎兵橫衝直撞,卻很快遭遇了守軍的戰車營,排成一排的戰車宛如一道移動的城牆,車營所過之處,騎兵落荒而逃,守軍的步兵則在車營的掩護下火速追擊。

雖然是演習,薊鎮的邊軍們卻仿佛真的置身戰場之上,敵軍拚儘全力,守軍亦英勇殺敵。

元祐帝看得心潮澎湃,雙手緊緊地撐著麵前的城牆。

身後忽然傳來戚瑾恭維秦元塘的聲音:“早就聽聞秦家軍軍紀嚴明、勇猛善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縱使下方兩軍交戰正酣,戚瑾的聲音還是傳開了一段距離,至少站在元祐帝左側的華陽也聽見了。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下方,餘光瞥見弟弟目不斜視,唇角卻微微抿起。

身後,秦元塘馬上回應道:“什麼秦家李家,末將隻是替皇上效力,這十萬將士也都朝廷的將士。”

戚瑾察覺失言,告了聲罪。

隻是“秦家軍”一出,多少還是讓周圍的氣氛變得凝固了。

華陽突然指著一個方向,問:“那個穿銀甲的年輕將軍是誰?”

元祐帝順著姐姐的視線望去,隻見那銀甲將軍騎著戰馬衝出城門,正在逃竄的“敵軍”中揮槍廝殺,四五個敵兵齊齊將他包圍,卻也被他一槍掃落了手中武器,甚是英武。

光是槍法了得也就罷了,偏偏那人還長得儀表堂堂,難怪會吸引姐姐的視線。

元祐帝:“那是秦大將軍的長子,秦紀。”

華陽意外道:“原來是他。”★思★兔★網★

元祐帝:“姐姐聽說過他的威名?”

華陽:“咱們剛到那日,駙馬不是被他打傷了?後背好長一條血瘀,當時我還有點生氣,今日親眼目睹秦大公子的威武,便覺得駙馬輸得也不冤。”

元祐帝替姐夫澄清:“駙馬沒輸,兩人打了平手。”

華陽:“可他傷成那樣,分明是技不如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緊緊追隨秦紀的身影。

元祐帝:……

他同情地看向駙馬。

陳敬宗臉色鐵青,眼裡的狠勁兒卻全都衝著下麵的秦紀而去。

第161章

秦元塘準備的邊軍演習一共要進行七日, 每一日都是不同的戰場與打法。

將近晌午,攻城戰的演習正式結束。

元祐帝對今日所見十分滿意,下長城時, 他讓陳廷鑒走在左側,秦元塘走在右邊, 足見他對秦元塘的看重。

至於華陽,她以眷戀城牆上的風光為由,決定再逗留片刻。

真正的原因,是她爬長城已經累乏了雙腿,此時站在平地上還行, 一旦往下跨台階, 兩邊的小腿肚便酸得發軟, 光靠自己根本不行。

元祐帝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姐姐的, 並體貼地安排陳敬宗留了下來。

目送君臣一行人進了下麵的烽火台,陳敬宗握住長公主的手腕, 將她帶入樓內, 直接將人抵在牆上, 咬著牙問:“銀甲將軍威武,我技不如人?”

華陽不信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便也不語, 隻斜眸看向不遠處的瞭望口,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一片崇山峻嶺與塞外荒原, 料想也無人能瞧見鎮遠樓裡的他們。

陳敬宗掰正她的臉, 在她蹙眉之前, %e5%90%bb了下來。

華陽先隻是默許, 漸漸地便身不由己, 仰起纖長的頸子,雙手也攥住他腰側的衣袍。

就像一朵嬌滴滴又無比慵懶的牡丹,天降甘霖她歡喜卻不迎合,直到那甘霖使壞,故意勾著牡丹伸長花枝,主動將低垂的整團花容完完全全地綻放在甘霖之下,任由甘霖滋潤她每一片花瓣。

長公主從未說過什麼甜言蜜語,連溫柔細語都吝嗇,可陳敬宗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她是有情的。

若無情,高傲清貴的牡丹又怎會任由一個凡人品嘗采擷?

若無情,威嚴矜持的長公主又怎會隨著他在這長城之上、青天白日偷歡?

什麼銀甲將軍秦大公子,都是長公主心善,為了照顧秦家老頭臨時擺出來的幌子罷了,他這個駙馬則是長公主用慣了的撐幌子的長竿。

當時周圍那麼多人,她怎麼不用彆人做竿?

因為隻有他是她的駙馬,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陳敬宗願意為她所用,願意配合她演這場戲。

“我是受傷了,可他身上的傷隻會比我更重。”

願意歸願意,有些事,陳敬宗還是要講明白。

兩人的唇才剛剛分開,華陽才剛剛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