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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筆頭都要爛了的官紳們也都縮起了腦袋,一個比一個配合。

各地清丈田地,再製成魚鱗圖冊,陸續遞往京城。

華陽記得,上輩子一直到年底清丈才勉強完成,有些偏遠地方甚至拖延到了次年年中。

這次可能是加大了監管力度,錦衣衛、百姓都發動了,再加上條例完善,地方官員沒有多少偷奸耍滑的餘地隻能完全按照條例實施,才到八月初,竟然已經有十省上交了魚鱗圖冊。

內閣一片喜氣洋洋,那些反對清丈的京官們也不得不強顏歡笑。

就在這種喜悅的氛圍中,薊州突然送來八百裡加急,稱草原朵顏部首領董虎率領數萬鐵騎偷襲界嶺口。

薊州離京城太近了,隻有兩三百裡地,但凡這邊有戰事,京城官民都要心頭一緊。

哪怕陳廷鑒及時做了兵力調遣,這晚元祐帝還是沒有睡好,幾乎一晚都在翻來覆去。

過了一日,薊州傳來捷報,稱秦大將軍大敗了朵顏,還活捉了董虎的一個兒子,這會兒董虎正在長城下麵乞和。

元祐帝與一眾京官們:……

朝廷增援的兵馬還沒到,薊州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陳廷鑒笑道:“皇上,先前秦元塘專門針對草原騎兵訓練了車營,所謂車營,便是四人推運一輛戰車,戰車上配備火器、拒馬器。一旦開戰,車營在前列陣,先以火器遠攻,再以拒馬器近創敵軍戰馬,此役勝得如此迅速,想必是車營陣的功勞。”

元祐帝知曉此事,秦元塘遞過折子介紹過此陣,讓他驚喜的是,車營陣在實戰中居然如此有效!

正是少年心性的元祐帝,恨不得能親自去趟薊州,親眼目睹此陣的威力!

陳廷鑒也希望元祐帝去薊州看看,隻有皇上親眼看到了薊州軍的神勇,才會真正明白加強軍備的意義。

因此,他奏請元祐帝親赴薊州接受朵顏的臣服,以振君威。

第156章

邊軍英勇, 朵顏戰敗,這時元祐帝去接受朵顏首領的乞和,既能為元祐帝麵上增光, 也能振奮軍心民心。

元祐帝自己想去,戚太後也支持, 這件事便定了下來。

隻是帝王出京非同小可,不是說走就走的,一路上方方麵麵都要精心籌備。

但隨行的十個京衛名單已經定下來了,陳敬宗所率的大興左衛赫然在列。

陳敬宗挺高興的,上次打豫王, 所經之地都是早就熟悉的中原, 對手更是流著相同血脈的同袍, 便是勝了心情也沉重, 他誌在戍衛邊關驅除外敵,如今有機會去九邊重鎮之一的薊州, 有機會一睹秦家軍的風采, 聰明如陳敬宗, 在華陽麵前都掩飾不住他對此行的期待。

華陽神色如常,仿佛他是否遠行都與她沒關係。

陳敬宗一開始也沒多想, 喝著酒吃著菜, 一直到夜裡歇下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這次去薊州, 可能要九月才回京。

真算起來, 一個月並沒有多長, 包括衛所裡, 多少外地的士兵常年都見不到家人, 陳敬宗自己在陵州的時候,也沒有因為想京城的家而多難受過。

可他與華陽成親這麼久,分彆最久的一次,還是她帶著吳潤等人去嶽陽遊洞庭湖!

“我離開這麼久,你會不會不高興?”陳敬宗捏了捏長公主的手。

華陽:“你在外麵一年半載,我也不會說什麼。”

陳敬宗呼吸一重,哪怕知道她可能隻是嘴硬,這話他也不愛聽。

偏偏華陽這兩日月事在身,他不好做什麼。

糾纏了一會兒,陳敬宗抱著她道:“我會給你寫信,三天寫一封。”

華陽:“你不怕被同僚笑話,我怕,薊州才多遠,你一心一意地當差,少胡思亂想。”

陳敬宗:“彆的女子都是悔教夫婿覓封侯,你倒是狠得下心。”

華陽:“你們這次是去接受朵顏投降,又不用打仗,等真要打仗的時候,我跟皇上說一聲,叫他不許派你出戰,那時你自能感受到我的心軟。”

陳敬宗:“彆,你還是心狠的好,我多賺些軍功,才更顯得與你相配。”

華陽:“真是稀奇,你竟然還有覺得配不上我的時候。”

陳敬宗:……

他捧住她的臉,真想打嘴仗的話,不如換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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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華陽進宮了,畢竟親弟弟要出遠門,做姐姐的哪能不來關心關心。

元祐帝稚氣未脫的臉上隻有興奮雀躍,提到薊州之行眼睛都比平時明亮幾分,宛如一隻羽翼漸豐、即將脫籠而飛的鷹。

華陽懶懶倚靠在美人榻上,手裡把玩著一枝新開的粉瓣月季,心不在焉地聽著。

元祐帝很快反應過來,關心道:“姐姐有心事?”

華陽搖搖頭,歎道:“沒有,隻是聽你提到長城、炮台、茫茫草原,全是我這輩子都未必能瞧見的,便提不起精神來。”

元祐帝雖然年少,有時候無法理解母後與姐姐的一些話題,此時卻立即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笑道:“姐姐想見識見識還不簡單,這次隨我同行就是。”

華陽眼睛一亮,旋即又朝乾清宮的方向望了望,重新靠到椅背上,幽幽道:“真有這麼簡單,我早就跟你開口了,可母後不會答應的。”

元祐帝想了想,道:“就說你舍不得駙馬?”

華陽撲哧一笑:“這種謊話,母後一眼就能看穿。”

元祐帝:“那就說你放不下我,非要跟著照看才行。”

華陽轉轉手裡的花,美眸含笑地看著弟弟:“雖然姐姐是想去薊州領略邊疆風光,但也的確有點擔心你,怕你頭一次出遠門,水土不服什麼的。”

元祐帝:“你去隨軍半年都沒事,我天天練武,怎麼也比你結實。”

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正是竄個頭的時候,去年元祐帝就比華陽高了,現在姐弟倆站在一起,華陽才到弟弟的耳垂下方。

父皇就是高個子,待弟弟成年,未必會比陳敬宗矮多少。

元祐帝說完之後,就見姐姐開始用一種農夫欣賞自家地裡茁壯莊稼的眼神看著他。

元祐帝麵上微熱,又隱隱為傲,以前姐姐總把他當小孩子,從今以後,該換成他庇護姐姐了,母後不許姐姐做的事,他可以替姐姐撐腰。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見母後。”

華陽笑道:“你幫姐姐,姐姐也不能連累你,等會兒母後麵前,你隻說我舍不得駙馬,對你糾纏不清,你沒辦法才同意了。”

元祐帝心想,駙馬在姐姐這邊,還真是好用啊!

姐弟倆一起回了乾清宮。

華陽心虛般垂著眼坐在戚太後旁邊,元祐帝負責說情。

戚太後看看兒子,再看看女兒,倒是沒有多問什麼,隻道:“去就去吧,你們姐弟倆互相管著,彆在外麵玩得太瘋。”

姐弟倆都很驚訝於母後的好說話。

戚太後笑了笑。

有陳廷鑒、何清賢在,她不怕孩子們出大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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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要去薊州的事,她囑咐弟弟先不要透露,反正出發當日她的車駕跟在弟弟後麵就行,無須因為她的加入而讓朝廷這邊多做什麼安排。

她心如止水,身邊幾個丫鬟白日熟練地收拾行囊,一旦駙馬爺回來,她們也都心照不宣地替長公主守著口風。

陳敬宗反而成了府裡心情最複雜的那個,既高興能去薊州,又為越來越近的分彆而不舍。

最叫他鬱悶的是,他沒有在華陽這邊感受到一絲眷戀,甚至明早他就要跟著聖駕出發了,夜裡華陽竟然還不肯給他。

“你肯定在生我的氣。”

坐在床邊,陳敬宗頭疼地看著背朝他躺著的長公主,“氣我剛得到消息時太過高興。”

華陽:“沒有。”

陳敬宗:“那你為何冷著我?”

華陽:“明早我要進宮送弟弟,必須早睡。”

陳敬宗竟然無法反駁。

他重新躺下,抱著華陽,一下一下地親她的後頸,親一下交待一句:“我不在,你一個人住著悶了,可以去宮裡多陪陪娘娘,回那邊住幾天也行,婉宜、大郎他們還都挺喜歡你的。”

華陽:“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敬宗:“我每天都給你寫信,十天寄一次。”

華陽:“真不必。”

陳敬宗:“我可不像某些人,沒有良心。”

華陽隻是笑了笑。

陳敬宗憋憋屈屈地睡了,半夜手往她這邊探了兩次,次次都被華陽毫不留情地掐走,終於死心。

黎明時分,陳敬宗醒了,下床喝碗水,重新鑽回被窩,摟著華陽親。

華陽躲來著,卻被他輕易按住,這漫長一%e5%90%bb即將結束時,陳敬宗竟移到她耳邊,微微用力地咬了一口。

華陽吸了口氣,眼中也透出惱怒來。

陳敬宗看著她,悶聲道:“你就是沒良心。”

華陽轉過去,繼續睡了。

陳敬宗胡亂撥弄幾下她的長發,不得不大步離去。

腳步聲消失了,華陽才重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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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羽林衛、金吾前衛、大興左衛等十個衛所的指揮使都已經到齊了,身後是各個衛所的五千多精兵。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天邊斜灑過來,帝王儀仗也終於出現在城門口,最前麵的是騎著駿馬的兩隊錦衣衛,然後是高高舉起的華蓋,再是帝王寬敞如移動房屋的車駕。

陳敬宗等將士齊齊跪下。

待大太監曹禮替元祐帝喊了免禮,眾將士再站了起來。

陳敬宗翻身上馬,準備出發了,他們這五萬京衛,會將聖駕以及後麵跟隨的大臣車駕全部圍在中間。

就在陳敬宗回頭,想最後看一眼長公主府的方向時,又一輛車駕出了城門。

而陳敬宗對這輛車駕的熟悉,簡直勝過自家老頭的首輔車駕。

陳敬宗難以置信地看著那輛馬車。

大興左衛的士兵們都在看著他,注意到指揮使大人一直歪著脖子,他們再順著指揮使大人的視線望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人笑著起哄:“大人天天回府還看不夠啊,怎麼跟好幾年沒見過了似的?”

眾將士哄笑。

陳敬宗在笑聲裡暗暗咬牙,算她能忍能裝,早就決定了要隨駕同行,非要做出一副離了他也無所謂的清冷姿態,害他這幾晚都沒睡好!

攥緊韁繩,陳敬宗冷冷朝身後的衛所將士看去:“出發!”

眾將士齊聲應是,氣勢如虹!

華陽坐在馬車裡,朝雲朝月分彆趴在一邊窗縫前,很快,朝雲高興地對長公主道:“駙馬在那呢!”

華陽不以為意:“天天見,有什麼稀罕的。”

朝雲:“您不稀罕,駙馬稀罕啊,剛剛朝這邊瞅了好久,都被衛所將士笑了呢。”

華陽能想象出陳敬宗的呆樣。

長長的車隊平緩地沿著官道而行,走了一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