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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寺做了六七年,為官經驗也算得上豐富,是陳家三兄弟裡最不需要讓人擔心的。

華陽又問俞秀:“除了湘王妃,大嫂可知我今日要招待的另外兩位客人都是什麼來曆?”

俞秀笑道:“我本來不太清楚,把請帖給大爺看後,他給我講了講,然後便知白家是本地望族,陵原縣君雖然才三十多歲,輩分卻大,湘王爺好像都要稱她一聲祖姑。”

所謂祖姑,是指祖父的姐妹,這個祖父可以是親祖父,也可以是其他支的堂祖父,姐妹也包括堂姐妹。

本朝居住在各地的宗親太多了,就像華陽該稱呼湘王為叔父,其實兩人的血緣關係很淡,陵原縣君與湘王同樣如此。

時候還早,華陽邀請俞秀去逛園子。

已中,湘王妃、陵原縣君、白家的紀老夫人陸續到來,都帶了禮物。

互相見過禮後,華陽獨坐主位,湘王妃、陵原縣君坐在左側的席位上,俞秀與紀老夫人坐右邊。

接受過華陽長達一個時辰的妯娌親近,俞秀見到氣勢遠遠不如華陽的湘王妃,竟也沒什麼好緊張的。

華陽不用擔心她,注意力就集中到了湘王妃、陵原縣君這邊。

這二人,一個是湘王的妻子,一個是上輩子被湘王害死的可憐女人。

湘王妃四十六七了,與婆母孫氏差不多的年紀,不過孫氏身形圓潤,既富態又溫柔可親,湘王妃卻很是清瘦,眉眼間顯出幾分冷淡來,這樣的臉,反而讓她對著華陽露出來的笑容變得更加刻意。

陵原縣君比湘王妃年輕了整十歲。

她生得並沒有多美貌,至少不是一眼就令人驚豔的,隻是多年的守寡生活讓陵原縣君的眉宇間凝結了淡淡的輕愁,偶爾低頭垂眸時,便如一朵被雨水澆打得快要從枝頭脫落的雪白玉蘭,頗為惹人憐惜。

正因為如此脆弱,才會在被湘王淩辱之後斷了生機,不惜懸梁自儘。

想到陵原縣君的悲慘下場,華陽對湘王妃的觀感越差。

誠然湘王才是罪魁禍首,可湘王妃也是個助紂為虐的,如果不是她出麵邀請陵原縣君,陵原縣君一個深居內宅的寡婦,豈會冒然去拜訪一個壓根不怎麼熟的宗親?既然是湘王妃邀請的,她為何會讓陵原縣君落單?顯然是湘王提前與她打了招呼,夫妻倆聯手誘陵原縣君入網。

心裡不喜,華陽麵上丁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就像一個從京城來的受寵公主,不冷不熱地招待著兩位遠房宗親。

紀老夫人最先告辭。

華陽也沒留她,隻請了親嫂子與湘王妃、陵原縣君在寧園共用午飯。

飯後,陵原縣君也告辭了,湘王妃繼續喝著茶。

華陽看出她的意思,對俞秀道:“大嫂困了吧,你先去客房休息,我與王妃再說說話。”

俞秀懂事地跟著朝雲走了。

她一走,湘王妃笑著對華陽道:“公主遠道而來,我與王爺還特意為你備了兩份禮物,以表心意。”

華陽笑道:“您與王叔太客氣了。”

先前她對夫妻倆都以“王爺”、“王妃”相稱,偏偏在聽到有其他禮物時改了口。

湘王妃想,這個美人公主還真是個貪財的。

誰還嫌銀子少呢,皇帝都貪財,更何況公主。

湘王妃有了把握,等候在馬車旁的丫鬟將禮物送過來,湘王妃親自給華陽介紹:“這幅是前朝徽宗所作《竹禽圖》,老王爺偶然得之,王爺說他是個俗人,不懂欣賞字畫,此圖繼續放在王府也是暴殄天物,聽聞公主喜好丹青,不如送給公主品鑒。”

華陽在湘王妃緩緩展開《竹禽圖》時,難以察覺地吸了口氣。

湘王妃隻當沒聽見,等華陽耗時一刻鐘才艱難般收回賞畫的視線,湘王妃再打開第二份禮物。

這個匣子分兩層,上層是一個彆致的紫檀木底托,下層是一尊尺高的羊脂玉觀音立像。

對華陽而言,這麼大塊兒的羊脂玉不算稀奇,隻是這座觀音像雕工精絕,從頭到尾都線條細膩流暢栩栩如生,令人不忍觸碰。

這兩樣禮物,每一樣都是難得的寶物,放到皇家庫房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華陽欣賞過後,意味深長地對湘王妃道:“王叔這麼大方,若無所求,我可不好意思收。”

湘王妃賠笑:“公主既然這麼說,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實不相瞞,王爺還真遇到一點麻煩事。”

遂把湘王要蓋一座園子因為急著趕在今年雨季到來前完工不得不暫時抽調衛所士兵一事委婉道來。

“隻需要再用他們四個月左右,還請公主與駙馬打聲招呼,叫駙馬通融一二。”

華陽滿臉輕鬆,笑道:“這個簡單,今晚他回來我就罵他一頓,他也是個蠢的,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不該把火燒到咱們皇家人身上。”

湘王妃長長地鬆了口氣,就怕差事辦不成,回去王爺把氣出在她身上。

事情談妥,湘王妃不再逗留。

馬車從寧園門前離開,繞過幾條街,最後停在湘王府前。

湘王這半天都惦記著送禮的事。

他這份厚禮,價值遠超那些隻能販賣勞力的衛所士兵,甚至再買幾座園子都夠了。

湘王狠心割愛,是為了徹底收買那位從京城來的公主,讓她就算聽說他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也不要來找他的茬。

地方官員畏懼他,不敢向朝廷揭發他的罪行,即使揭發了景順帝可能也會看在宗親的麵子上輕輕放過,可如果華陽非要跟他對著乾,那可就麻煩了。

“怎麼樣,公主收了嗎?”

夫妻見麵,湘王迫不及待地問。

湘王妃笑道:“收了,王爺好眼光,公主看那觀音像還沒什麼稀奇,看到《竹禽圖》時都吸氣了呢。”

湘王得意地笑,他知道《竹禽圖》的珍貴,可他確實不好風雅,一副破字畫,送了就送了。

“公主還說,今晚她就罵駙馬一頓,不許他再摻和您調兵的事。”

湘王琢磨著這個“罵”字,心情更好了,他就知道,最受寵的公主對待駙馬,就像他對待家裡的王妃一樣,根本就是當個玩物,心情好了逗一逗,心情不好,便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目光輕蔑地掃過湘王妃早已不再年輕美貌的臉,湘王在旁邊落座,問起另一件事來:“公主姿色如何,是否如傳聞那般天人之姿?”

湘王妃垂眸,木訥地點點頭。

湘王憧憬片刻,隨即惋惜地歎口氣,他再膽大,也不敢把手伸到華陽那裡,除非華陽風流,先看上了他。

第44章

華陽收了湘王送的禮, 接下來還有一番計劃,便沒打算留俞秀在寧園用晚飯。

隻是客套還是要客套一下的,湘王妃離開後, 華陽去見俞秀,提議讓俞秀在這邊歇晌, 順便陪她吃個晚飯。

俞秀惦記著丈夫還要登門找小叔子說話,笑著應了。

華陽:……

這不太符合俞秀的性子!

幸好於她的計劃也沒有太大影響。

她叫朝雲跟廚房說一聲,晚上多添兩個陵州這邊的名菜,應該會符合俞秀的胃口。

傍晚,陳敬宗回來了, 得知大嫂在, 他來棲鳳殿見個禮, 對華陽道:“有些公務要處理, 你們先吃,我忙完再說。”

華陽很少見他這麼正經, 信以為真。

俞秀卻想, 小叔一定是因為她在, 不好留在這邊。

陳家的下人都說小叔粗獷,沒有丈夫、三爺身上的文雅, 可俞秀回憶著她與小叔的幾次見麵, 小叔隻是不愛笑,該有的敬重都沒有少。

因為自己,竟讓小叔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彆的院子用飯, 俞秀心中愧疚, 小聲對華陽說了實話:“公主, 其實是大爺說他飯後會來接我, 趁機與四弟說些事情, 我才留了下來,不然哪好意思打擾你與四弟。”

華陽一怔:“大嫂怎麼不早說,我好把大哥的碗筷也預備了。”

俞秀紅著臉道:“他不想給公主添麻煩。”

華陽明白了,笑道:“大嫂回去跟大哥說一聲,叫他以後彆再這麼客氣,咱們兩家同在城裡,本就該多些走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俞秀點點頭。

妯娌倆氣氛和諧地用了晚飯,不多久,吳潤派了小太監來報,說陳伯宗到了,就在第一進院的客廳等妻子。

華陽吩咐朝雲:“你去知會駙馬,叫他先去招待大爺。”

既然陳伯宗有話與陳敬宗說,她們還是晚些過去的好。

陳敬宗一個人吃了晚飯,想著今晚可以與她親近,正仔仔細細地漱著口。

見到朝雲,他還以為華陽等不及了,沒想到竟是讓他去招待大哥。

陳敬宗沒什麼好氣地去了。

兄弟倆見麵,陳伯宗關心道:“你在衛所那邊如何?”

陳敬宗在他一本正經的臉上看到了“長兄如父”四個字。

兄弟倆的年齡差了快十歲,確實有點大,但陳敬宗本就厭煩家裡的老頭子,自然不高興再來一個同樣的大哥。

“能如何,我是駙馬,誰敢給我臉色。”

陳伯宗換個說法:“衛所裡的情況,可有什麼是你看不慣的?”

陳敬宗:“沒有。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你教我如何做官,天都要黑了,趕緊接了大嫂回家吧。”

說完,陳敬宗就攆小太監去棲鳳殿催一催。

陳伯宗隱隱頭疼,正要開口,陳敬宗跑去外麵待著了。

陳伯宗:……

得知兄弟倆談完了,華陽陪著俞秀一起來的,這會兒陳敬宗又待在陳伯宗身邊了,相處得似乎還算融洽。

華陽看到陳伯宗,就像看到了一幅名家字畫,都不用陳伯宗說什麼做什麼,人站在那裡,便叫人賞心悅目。

當然,她隻是按照禮節寒暄,再欣賞也不會失禮地盯著看。

“時候不早,我們就先告辭了。”

“嗯,大哥大嫂慢走。”華陽叫陳敬宗出去送兄嫂,她就不親自送到門口了。

等陳敬宗跑完這一趟,來到棲鳳殿,就見華陽坐在次間的榻上,麵前的小桌上擺著兩樣東西,其中一幅是畫,她看畫的眼神,跟她看大哥的差不多。

“今天收到的禮?”陳敬宗坐到桌子旁邊,將她拉到懷裡抱著,問。

華陽解釋了一番。

陳敬宗嗤道:“湘王倒是打的好算盤,你怎麼想?”

她若真是個貪財的公主,而他也隻是個沒骨頭的駙馬,湘王這收買人心的計確實能成。

華陽:“禮物都收了,我自然要儘心辦事,隻是我可以罵你,你也可以不聽我的話,我這公主再尊貴,也不能跑去衛所裡指手畫腳。”

陳敬宗頓了頓,問:“你這是學我?”

他也是收了項寶山的四百兩銀票,卻根本沒有跟他們混一路。

華陽瞪了他一眼:“是個聰明人都能想到的法子,怎麼就是學你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