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褥麵……

好像哪裡不對。

華陽低頭,就見她珍愛無比繡著牡丹的這床蜀錦上,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窟窿邊緣並不規則,不像被人故意剪破或是撕破,倒更像一點點被什麼粗糙的東西磨破。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是陳敬宗的。

華陽立即拉起被子,完完全全裹住自己。

陳敬宗掀開帷帳走了進來,見她垂著眼簾神色不愉地盯著床上的窟窿,陳敬宗麵上掠過一絲尷尬,解釋道:“昨晚我跪了太久,我的膝蓋硬,你這蜀錦又太嬌貴,就這樣了。”

華陽:……

陳敬宗指指她身後:“那邊還有一個,你要是舍不得,又不想讓丫鬟看見,我幫你縫好。”

華陽:……

他知道光這一條蜀錦褥麵費了多少繡娘大家的心血嗎,他縫,就他那雙糙手,隻配縫他自己的臭襪子!

華陽抓起枕頭朝他丟去!

陳敬宗悶哼一聲,弱不禁風般倒在地上。

他還有心情作戲!

華陽跳下去,撲到他身上打他!

自己受累都沒關係,可心愛之物毀了,哪怕繡娘再獻上一條也不是這一件了!

華陽一拳一拳地打在陳敬宗硬邦邦的%e8%83%b8膛。

陳敬宗忍著笑,等她打累了出夠氣了,陳敬宗再坐起來,抱住她道:“好了,這不是沒經驗,下次我注意,下次我把中衣墊在膝蓋下。”

以前顧忌她不喜,他都刻意收著,倒讓這些蜀錦多伺候了她一些時間。

華陽看向自己的手。

手背都打紅了,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一道青紫的環狀痕跡。

陳敬宗:“我的錯我的錯,我這就去拿藥。”

他把華陽抱回床上,真的要去翻藥。

華陽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先給我倒碗水。”

陳敬宗便去倒水。

他還想抱著她喂,被華陽一眼瞪老實了。

陳敬宗試圖彌補:“昨晚……”

華陽:“閉嘴,再提昨晚,以後你都睡廂房!”

陳敬宗笑著從命。

華陽喝了水,喉嚨舒服了,又瞪了陳敬宗幾眼,把該丫鬟做的差事,都使喚他去乾。

朝雲、朝月在外麵站著,眼睜睜看著駙馬出來再進去,又是端洗臉水,又是提水桶去浴室。

朝雲:“咱們要不要幫忙?”

朝月:“幫什麼,我看駙馬乾得挺開心。”

朝雲想起昨晚那一波波動靜,臉紅了個透。駙馬真是,太有力氣了,幾乎一晚沒睡,還這麼有精神!

一直等華陽沐浴完畢,才打發陳敬宗一邊去,讓朝雲來為她梳頭。

朝雲臉紅紅的。

華陽頓了頓,不得不問:“有那麼大聲嗎?前院、主宅那邊會不會聽見?”

問完,主仆倆的臉一樣紅。

朝雲悄聲道:“公主放心,我昨晚也擔心這個來著,特意跑去院子裡聽了聽,您放心,離窗邊兩丈遠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華陽放心是放心,好像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朝雲看出主子尷尬,忙轉移話題:“白天大爺三爺一起來請駙馬去走廊裡說話,估計是給駙馬慶生,駙馬回來時帶著兩樣東西,都放在盒子裡,瞧不出是什麼。”

華陽好奇了,過會兒叫陳敬宗進來,問他收了什麼禮物。

她還挺羨慕陳敬宗的,有兩個親哥哥,陳敬宗平時那麼無禮,哥哥們居然還記著他的生辰,還有禮物送。

華陽倒是有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對方兄妹恨不得除了她們娘仨,送禮也都是表麵客套。

弟弟太小,華陽得照顧著,算起來,隻有一個表哥對她頗好,像親哥哥,可惜宮裡宮外住著,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麵。

陳敬宗見她巴巴地等著,隻好不太情願地將兩份禮物拿了出來。

陳伯宗送他的是一首詩,詩好字也好,賞心悅目。

陳孝宗送的是一幅兄弟登高賞秋圖,景好字也好,悅目怡心。

華陽還在欣賞,陳敬宗突然將兩份禮物收起來,嗤道:“都是不值錢的東西,虧他們送的出手。”

華陽:“……一個狀元,一個探花,俱才情斐然,又都是閣老之子,這兩樣隨便哪個流落出去,都價值百金。”

陳敬宗:“真的?那我拿出去賣了試試。”

華陽滿目鄙夷:“那上麵寫了是送你的,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仿佛我養不起自己的駙馬。”

陳敬宗看著她,笑道:“那就等你哪天看我不順眼休了我,我再賣了它們。”

華陽不置可否,她大概不會休他,可也懶得應和他這張吐不出象牙的嘴。

“對了,大哥三哥何時生辰,你可都記得?”華陽提醒道,“人家送了你禮,你彆忘了還。”

禮物倒是次要,重要的是這份兄弟情義。

陳敬宗想了想,道:“等我回頭問問母親。”

華陽:……

陳敬宗:“你呢,知道我今日生辰,沒給我繡條帕子或縫個香囊?”

華陽冷笑:“我用蜀錦給你做件衣裳要不要?”

陳敬宗:……

“吃飯吧,餓了一天了。”陳敬宗朝外麵喊朝雲,叫她去廚房傳話。

朝雲笑著去了。以前公主駙馬見麵是互相看不順眼,現在竟成了鬥嘴皮子,你來我往比聽戲還有意思。

陳敬宗去東廂房放禮物了,用一條不穿的裡褲裹住,免得她覬覦兩份“墨寶”來找。

上房,華陽坐到梳妝台前,打開另一個抽屜。

抽屜裡麵有個錦盒,裡麵放著一方雪白的錦帕。

她不喜歡做針線,想著上輩子沒送過他什麼禮物,這次才親自繡了這條帕子。

帕子上是一朵她最愛的牡丹,牡丹旁邊簡單勾勒出挺拔山峰的輪廓。

他粗人一個,繡並蒂牡丹不適合,更像守在她身邊的山,又糙又硬的,卻叫人安心。

帕子角落,她還繡了“平安”二字。

本想正正經經送他,經過昨晚一鬨,華陽不想再那麼鄭重,好像要鼓勵他下次繼續那麼瘋似的。

她拿出帕子,收進袖中。

吃個晚飯天又黑了,華陽走進內室,瞧瞧跟在後麵的陳敬宗,她取出帕子,神色淡淡地遞給他:“畢竟是你生辰,這帕子我才用過一兩次,送你做禮物吧。”

陳敬宗很意外,接過帕子,低頭端詳。

陳閣老的第四子,沒有考秀才舉人狀元探花,可那不代表他看不懂這麼一幅簡單的刺繡。

她是牡丹,山則是他。

陳敬宗笑了,大步走過去,將背對自己要坐到床上的小公主拉起來,低頭就是一陣猛親。

華陽薄薄的臉皮都要被他親痛了!

什麼山峰,她就該繡一頭蠻牛!

△思△兔△在△線△閱△讀△

第32章

陳家老太太是正月下旬病逝的, 也就是說,等過了年後的元宵節不久,陳伯宗三兄弟就該除服了。

這日, 陳廷鑒將三個兒子叫到了書房。

書房西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六尺見方的輿圖,詳細注明了本朝十三省及其治下各個屬縣的位置, 同時也將南、西、北三側的鄰國列了進來。

輿圖下方,還擺了一座沙盤,上麵放了一些小旗。

堂堂閣老,雖然守喪在家,該操心該惦記的事可一項都沒落下。

陳伯宗、陳孝宗麵容恭敬地站在書桌前, 陳敬宗往沙盤那邊瞥了幾眼, 東看看西看看, 就是不看老頭子。

陳廷鑒看看三個兒子, 道:“再有三個月你們就該除服了,按照舊例, 回去就給吏部寫封文書吧, 吏部也好提前給你們安排官職。”

但凡丁憂的官員, 其所任官職都會有新的官員替補,不能一直空缺著, 等官員結束丁憂了, 吏部再看情況安排新的職位。

不同官員當然會有不同的待遇,譬如陳廷鑒,有景順帝的器重, 等他除服, 必然會官複原職, 而功績不顯的中下層官員, 可能早被吏部遺忘, 排隊等新的空缺都要等上數月。

陳伯宗道:“父親年輕時獨自一人在外為官,是祖母與母親將兒子們撫養長大,祖母生病時我們兄弟未能在她身邊儘孝,現在既然回了祖宅,我們想多為祖母守喪一段時間,請父親成全。”

陳廷鑒:“你們的孝心我明白,可孫輩服喪一年乃是定例,你們延長喪期是儘孝了,其他文人怎麼辦?不學你們好像在孝道上輸了,都學你們,豈不是亂了規製?”

他知道兒子們是不想單獨將父母留在祖宅,可他不需要,他與妻子還沒老到要兒子兒媳天天在眼前伺候的地步。

陳孝宗笑道:“父親,兒子不急著走,除了舍不得祖母、您與母親,也是因為婉清還太小,不宜長途奔波。”

陳廷鑒:“那就讓你媳婦與孩子們留下,等著與我們一同回京。”

陳孝宗:“玉燕笨手笨腳,屆時三個孩子都得母親費心照料,兒子更不放心回京了,還是一起留下的好。”

三個文人湊在一塊兒,推來推去能推出一篇關於“孝道”的文章來。

陳敬宗不耐煩道:“你們愛走不走,我與公主年後肯定回京。”

說完,人就出去了。

陳孝宗偷瞄父親。

陳廷鑒重重地哼了聲,好在他本就希望兒子們回去,特彆是不能讓公主繼續住這邊受委屈,便也沒把老四的不孝放在心上。

四宜堂。

華陽在堂屋踢著毽子,最近她又熟練起來了,兩隻腳換著踢,遊刃有餘姿態輕盈,既鍛煉了身體,人也樂在其中。

餘光瞥見陳敬宗,華陽又踢了十幾個,等陳敬宗來到門前,她才收了毽子,微微喘著問他:“父親可是有事吩咐?”

這個時間,她其實知道是為了何事。

陳敬宗瞥眼她粉牡丹似的臉,坐在椅子上道:“提醒我們給吏部寫文書,年後好回京任職。”

上輩子的華陽聽到這句,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即收拾行囊就動身。

可第二個月,母後就送了一封信過來,說陳伯宗、陳孝宗都希望可以在陵州附近尋個空缺官職,如此既能為朝廷效力,也方便孝敬父母。

大多數官員都擠破腦袋想進京城當官,就算信上不敢對吏部提要求,心裡也是這麼盼望的,陳家兩兄弟竟然主動想留在地方,吏部當然願意成全,更不用說還要給陳閣老麵子。

母後就又給華陽講了一番道理,說她知道陳敬宗肯定也想像哥哥們一樣留在陵州儘孝,怕華陽不高興才沒有說出來,越是如此,華陽就越該主動要求留在陵州,否則她先回去,天下百姓都誇陳伯宗、陳孝宗兩對兒夫妻至純至孝,她與駙馬的一年喪期豈不是白守了?

華陽被母後說服,等年後吏部的文書正式發下來,要陳敬宗去陵州衛做正四品的指揮僉事,陳敬宗很意外,華陽卻早有準備。

母後進宮那麼晚,卻能成功得寵封後,所倚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