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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明書”◎

今日陽光刺眼。

明書站在二樓露台下望,葬禮遇到這天氣,算不得好。

人群像死在地的烏鴉,來客臉上的悲傷滑稽,明書下意識掏兜,結果摸了個空。

葉榆藏起了他所有的煙。

心裡沒由得煩躁,欄杆木刺紮在手心,他抹去血跡望向擺在靈堂的照片。

男人身長而瘦,長發落在肩頭,目光柔和,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葉榆。”

無人敢直呼葉榆大名,唯獨明書。

葉榆生前最喜歡的消遣,是在不熱不燥的午後,讓明書趴在他懷裡,一下下順著對方炸乎乎的短發。

——比起叫我葉榆,我更喜歡你喊老公。

男人長發掛耳,明眸皓齒,%e5%90%bb一下下落在明書鼻尖,又輕輕壓在他唇角。

——小明書。

“……”

明書餘光瞥見烏鴉落在枝頭。

“過來過來,”那烏鴉說著,“先生最喜歡的就是您。”

明書眨眼,認出這開口說話的烏鴉是葉榆的管家。院落人多眼雜,管家不好交代太細,示意對方先去角落等。

明書沒有反駁。

葬禮上的私語竊竊。

“哎呦,人說沒就沒了。”

“天妒英才啊,都是命啊!那這些財產……”

全身黑的來賓們,清一色板著臉,揚下巴,看明書時滿臉鄙夷。

明書彆開視線。

最開始見到葉榆,明書唯獨記住了他的眼睛,即便人後來被病痛折磨,依舊能看出當年灼灼風姿。

明書的手腕被葉榆攥緊,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都病得下不來床。

彆走。

小半張臉被呼吸麵罩遮住,明書還是透過口型辨彆出意思。

從住院到下達病危通知,不過短短半星期,明書沒離開過,食言的反而是葉榆。

“……”

明書眨眼,察覺有人在看他,等明書扭頭,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僅剩枯敗樹木在秋風中搖曳。

錯覺吧,明書低頭。

唯一不帶有色眼鏡看他的人,躺在黑漆漆的木棺,再也醒不過來。

他默默伸腳,踩住飄來的落葉。

聲響清脆,明書保持姿勢抬頭,目光落在來賓身上。

“他是誰?”

管家聞聲,望向靈堂前的青年。

“哪來的乞丐,一頭黃毛。”女人語氣帶著毫不客氣的貶低,故作誇張地抬手,試圖驅散氣息,看著讓人牙癢。

並不怪他們這麼想。

深秋天氣,青年隻穿一條破洞褲,膝蓋被吹得泛起石榴紅,在慘白肌膚映襯下,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等來賓到齊,又是乏味流程。

明書閉著眼也能猜到下一步。

不過明書沒參與,他垂頭,葉榆的鞋對他來說偏大,行走有拖遝聲。

明書在鞋櫃裡翻找好久,才勉強找到一雙球鞋,其他都是價值五位數的手工皮鞋,而他的人字拖與帆布鞋,零零散散擠滿全部空缺。

有來賓投來異樣目光。

“小偷。”

“不要臉的狐狸精。”

“一個男的,被包養都不知害臊。”

明書雙手插兜,毫不猶豫迎上對方視線,眼珠烏泠,對麵心虛先移開眼。

“明書少爺。”

青年扭頭,鑰匙流蘇晃動,管家的聲音四平八穩:“這也是先生的遺願。”

遺願。

刺耳又惡心。

明書當沒聽見。

曾經有人說,葉榆是天上月亮,明書是地上泥巴。

“月光可一直射在地上。”明書甩給那人兩個巨大無比的白眼。

對方沒反應過來,倒是葉榆笑得東倒西歪。笑夠了,抱著明書使勁親,讓管家將傻眼的訪客轟出去。

明書跟葉榆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最開始被葉榆盯上,他躲過,甚至拉著行李箱,跑到城市另一邊。結果小破旅館還沒住兩天,被葉榆連人帶箱抱回了家。

幾年前的事,恍如昨日。

葬禮結束,管家拿來鑰匙:“這是先生的意思,您收著。”

對方直接塞過來。

冰冰涼涼,如明書的心。

注視著中年人的背影,明書收緊手心,鑰匙過於鋒利,刺痛破皮處。

或許是這幾天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明書沒了以往精力,他回到臥房靠在枕頭,眼皮控製不住地打架。

明書甩甩手,確定手心的血不會沾染到被褥,才躲回被子裡,臨睡前又將鑰匙塞進褲兜,長呼一口氣。

他不會住在這兒。

這裡會讓他想到葉榆。

合計身上僅剩的錢,估計還要去酒吧唱幾個月,才能湊夠下學期的住宿費與學費。

明書拉高被子,窗簾無風自晃,房頂月光明滅,鼓起的被子包微動。

/

葉榆住的醫院種滿了梧桐,秋天滿地落葉,庭院看起來荒涼。

“……小明書。”

身後咳嗽細微,聽著揪心。

明書目光也隨之落去。

對方因病痛麵色極差,好在他的眼睛黑亮,否則說床上是一副骨架都有人信。

明書快步走來,稍微靠近病床,便聞到極其刺鼻的藥味。

“怎麼在風口站著,不冷嗎?”葉榆伸手,指尖蹭過明書的臉。

“……”

短暫沉寂過後,葉榆遮住滿是針眼的手背:“彆怕。”因生病緣故,他呼吸帶著說不出的冷。

明書害怕這樣的葉榆。

他不敢與人對視。

“學校那邊,辦複學手續了嗎?”

未料葉榆會問這個,明書搖頭,死死咬住唇。

“等我死了回去吧,你是音樂生,這麼長時間不練,不好。”

第三個字刺耳到明書不知所措。

“不要死。”他抱住葉榆的胳膊,冰冰涼涼的,怎麼也暖不熱。

即便渾身無力,發絲乾枯,葉榆依舊給明書一個注定失約的承諾。

“好。”

夢終有醒的那天。

葉榆當天深夜,拋下明書離開。

作者有話說:

《一覺醒來變成彩虹小白雞》

如題。

這是一件很新奇、甚至不可能發生在當今人類社會的事情。

可確實發生了。

還在我身上。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當然,這句話變雞後也適用。

我很滿意,畢竟我的毛發如雪,雞冠如血,若雞有童話故事,那我肯定也是某位了不得的——白雞王子。

不過,我那位對動物毛發過敏,我去摸小動物都要強迫我洗三遍手的愛人,好像不這麼認為。

我看到他給鳥禽管理處的人打電話了,還在網上搜尋公雞一百零八種烹飪方法。

哦~哈利路亞,他好狠的心。

第 2 章

◎本應燒掉的病號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又夢到葉榆了。

明書緩緩坐起身子,甩甩右手,等手心的酸痛感傳來,他抬腳下床,將散落在地上的琴譜收起。

不經意間,他瞥到手心的傷。

破皮的地方依舊%e8%a3%b8露,傷口附近的灰土,卻消失不見。

難道被血衝乾淨了?

明書沒多想,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快點逃離彆墅區,沒了葉榆,這裡空氣難聞到作嘔。

衣櫃頂天立地,同玄幻鞋櫃類似,都是葉榆買給明書的東西。

大到棉服小到手腕飾品,密密麻麻塞滿整個櫃子。

即便明書不太愛出門,這些東西更多時間閒置,葉榆還樂此不疲,每天都儘心儘力打扮明書。

“小明書這麼好看,當然要多展示咯。”

說這句話時,男人穿著簡單的開衫外套,袖子挽到胳膊肘,單手握住調色盤,望過來的眼神眷戀纏綿。

明書最招架不住這種目光,耳尖被他看得通紅,一言不發彆過頭,老實當葉榆的油畫模特。

在這些衣服的最下麵,有個小箱子,裝的都是明書來時穿的衣服。

葉榆知道,但他也沒問,給了明書自行選擇的自由。

背包印有學校的徽章,煙灰色長褲老舊,印著誇張塗鴉的牛仔外套,明書離開還是穿著這些。

有關葉榆的東西,他一樣沒拿。等踏出小區,明書神出鬼差扭頭。

忽略門口保安的異樣眼神,明書攥緊兜裡的鑰匙,猶豫許久,還是鬆開了手。

——就當個念想吧。

明書蒼白下巴埋在衣領,隻露出筆挺的鼻與如寒潭般的眼,細碎發絲垂落眼前,消瘦肩膀半掛書包,又回到先前生人勿進的模樣。

等他離開,保安這才扭頭跟身邊人交流:“你新來的,應該不知道他。”

“不是業主嗎?”另一位茫然。

“哪能,有錢人的玩意,現在人死了他也被趕走,你看看,不學好。”保安咧嘴,鼻翼碩大的痦子看得人心煩。

他話音未落,萬裡晴空忽然吹來一股邪風,正巧抽在了保安的頭頂。他的帽子猝不及防地滾落,又被路過車輛卷入車底。

整個過程極快,都不到三秒時間。

見此,原本聽八卦的同事離他遠遠的,這小區最近死了人,發什麼都覺得邪門。

“前方到站,大學城西站,請下車的乘客……”

熟悉的電子播報聲恍如隔世,明書單手摘掉耳機,呼啦啦上來不少w大的學生,他趕在過道被人群堵死前,格外艱難地擠下公交。

“靠!”

剛站到窗邊的人出聲,好友探頭,順他視線望去,隻能看到一個單薄背影,又瞬間沒入人群不見。

“你們先走,我等會打車過去。”

“誒,咋了成哥?”

等不到解釋,叫成哥的男生已經從後門竄出去,好在還有同行的夥伴,男生扭頭剛想詢問他。

結果對方也跟見鬼般目瞪口呆,公交車開出好遠,鼻子還死死貼在玻璃上。

“媽呀,明書哥!”

“啊,誰?”男生今年剛入學,自然不知大三時休學的明書。

“樂隊前主唱,第一次公開演唱,就有星探遞名片,妥妥的音樂天才。”同伴的目光掩不住崇拜,開始細數明書的事跡。

“可惜,後來家裡出事,他辦了休學手續,我以為這學期也見不到明書哥……”

緊接著,又是句莫名其妙的感歎。

“怪不得杜成江反應大,他倆一直是搭檔來著,當初人不吭一聲走了,氣得杜成江砸了活動室。”

“學長知道……明書哥去乾什麼了嗎?”

“誰知道,他手機常年靜音,能聯係上都運氣。”

與此同時,明書正在路上走,突然背後一股子拉力傳來,他差點被帶得踉蹌倒地,隨之而來的怒罵刺耳,明書錯愕抬頭,對上一雙冒火的眼睛。

“你還知道回來!!他媽的我以為你被拐到山溝裡去,你看看這,這頭發都遮眼,還真玩流浪藝術去了?”

不顧人阻攔,杜成江抬手抓起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