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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林若然、戚夫人這種發光體,宋梨和柳素素在一眾女子當中算得上是不起眼的,也遠遠走在隊伍後邊。

“各位施主,”一位小和尚走上前來,“寺裡為各位備好了廂房,還請諸位跟我來。”

柳素素趕緊牽著宋梨的手,希望和她住在同一個院落,最後她確實如願了,隻不過兩個人住在了偏僻的西廂房。

“沒想到,這寺廟之中,也有門第之見啊。”

宋梨伸出手點了她的額頭,“不得胡言,這裡可是佛家之地。”

“啊,我就是隨口一說。”

宋梨淺笑,知道她並無任何冒犯之意。

雖然這佛門不講世俗規矩,但是戚夫人、林若然等祈福的領頭之人,每次來都是出手最為闊綽的,給廟裡捐了不少香油錢。

這至少也算是“心誠”的一種。

“哎,阿梨,你要不要墊一個軟墊?”柳素素揮了揮手中的“裝備”。

她們祈福的核心環節,就是各位夫人小姐跪在蒲團之上,為太後和陛下誦經祈福。而通常為了顯示誠意,這跪拜至少持續一個時辰。

宋梨擺手,“不用了,我可能不會待很久。”

柳素素有些遺憾,“好吧,那你要是需要,就喊我啊。”

兩人回到寺廟前堂的時候,眾位夫人小姐都已經到了。和廂房一樣,戚夫人早就打點過了,連“座位號”都排好了。

宋梨與柳素素就跪在大堂的右後方。

隨著大師先開始誦經,大堂安靜了下來。

嫋嫋檀香,陣陣佛音,就連比較跳脫的柳素素也融入到了祈福之中。

宋梨並不想做最“紮眼”的那個,還是靜下心來跟著誦經。直到見到一位嬌弱的小姐先行退了出去,便也起身跟上。

“小姐?”

宋梨朝一夏打手勢,走到一邊,“我就在寺裡四處轉轉,你幫我在這看著吧,如果結束了,你到後麵來尋我。”

一夏點頭,卻仍有些不放心。

“看,”宋梨悄悄抬了抬衣裙,讓一夏看到她腳踝處綁著的匕首。

“好,我就在這裡候著。”

呼,宋梨鬆了一口氣,朝著寺廟後山不急不緩的走著。

這座寺廟名為太佛寺,是太後娘娘未出閣的時候,最喜歡的寺廟。不過因為太後如今最愛的不再是這裡,來的人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多了。

宋梨慢慢悠悠的走著,走過一處有些破損的拱門,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篇梨園,它並不像是官府園林那樣修剪的整齊好看,反而像是在聚會一般,這裡兩三棵,那裡一兩棵。

她的洞府裡便種了梨樹,也是這般嫩白白的一團一團,遠遠看,像是棉花一樣柔軟,走近了看才發現如清風一般輕盈。

與她洞府不同的是,這寺廟還有紅牆金瓦相稱,更凸顯了安寧的意境。

宋梨有些想不明白,這樣漂亮的地方,怎麼會如此冷清。如果她早知這裡是這樣的景象,說不定會願意常來“祈福”。

她順著花林往深處走,竟看到一處假山,山上似乎還有一涼亭,在梨花之中被遮掩住了。

在那賞花,一定十分好看。

宋梨想著便踏上了台階,隻是走著走著,一個轉身,才發現涼亭裡有人。

準確的說,是三個人。

事實上,宋梨一踏入花林,亭子裡就有人報上來了。隻是,在主人的示意下,暗處的人並未阻攔。

宋梨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放鬆了下來,淺笑道,“公子,彆來無恙。”

第20章 帝王篇(五)

羿坤帝自然是認識她的, 一年未見,他這才發現,對她的記憶還如初見一般清晰。

她如今年長一歲, 容顏更盛,身量也不同了。此時一身梨花白衣裙, 裝扮簡單清秀, 與當時紅衣似火, 截然不同。

“你認得我?”

宋梨微微搖頭, 指了指一旁墨綠衣衫的高大男子, “這位是那日的護衛首領大人吧, ”她又指了指旁邊年歲稍大的男子,“這位是那日的車夫大人。”

元公公驚歎於她的觀察力,那日他確實隨侍陛下左右, 但全程並未開口,又隻是一位車夫打扮,大多數人都不會記得他。

“當不得小姐這句大人, ”元公公躬身行了一禮。

羿坤帝輕笑, “既是來賞花的, 便過來坐吧。”

宋梨也不推辭, 先給元公公還了一禮,這才施施然的就走到他對麵坐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羿坤帝的真容, 真不愧是神君化身,俊美得讓她驚歎。他的眉眼精致而疏淡, 雙眼深邃沉穩,叫人望進去能無端心生懼意。

他穿著玄色衣衫, 隻是靜靜坐著。

宋梨見桌上放著一壺清茶, 也不客氣, “敢問公子,可否贈我一杯茶?”

羿坤帝覺得有些新奇,順其自然的點頭。

“你是到這山中參加祈福?”

宋梨也不意外他能猜到自己的來意,“是的。”

“可眼下時辰尚早。”他言下之意,宋梨恐怕並未認真祈福。

“公子說的是,我隻待了兩刻鐘。”

元公公見這姑娘如此大膽,不由為她捏一把汗。這為陛下和娘娘祈福的事,能說的如此漫不經心的,他還真是頭一回見。

他有心想提點,但這陛下麵前,還輪不到他去多事。

羿坤帝並不生氣,又問,“為何?”

宋梨見他杯子已空,也為他倒了一杯茶水,“祈福需要心誠,並不隻是看時辰長短。”

“你的意思是,你用心最誠?”

宋梨哪有這個意思,小口喝著這微涼的茶水,倒是覺得品出了些微的甜意。“自然不是,

若是陛下和太後娘娘有需要,小女不會隻是祈福。”

羿坤帝覺得有趣,“那你會做什麼?”

“若陛下和娘娘病了,我就去求醫尋藥;若陛下和娘娘有困惑,我雖不才,也願貢獻一些拙見;若陛下和娘娘無趣了,我便想法子討他們歡心。”

這話說的,似乎與皇帝和太後頗為親近。

羿坤帝端起她倒的茶水,未置一詞。

反倒是元公公開了口,“敢問姑娘,可是與陛下和太後娘娘有交情?”

宋梨和羿坤帝對視了一瞬,這才笑道,“並不是。”

“那,姑娘這話說的似乎不通情理?”

宋梨也不慌,“我為公子說個故事。

我今天早晨出發來太佛寺之前,見到一樁案件。一位衣著華貴的公子,當街非禮一位賣包子的姑娘。

他言語下流,接著折扇遮擋,對這姑娘動手動腳。那姑娘自然不受其辱,當場就揭穿了這公子,並嚴厲斥責他。

華衫公子頓時惱羞成怒,讓他的兩位護衛前去毆打女子。”

她說著,又為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不緩。

但一旁聽著的元公公卻心思被調了起來,雖然宋梨是對自家主人講的,但他也還是接了話。

“然後呢?”

“然後啊,旁邊賣豬肉的大叔,和賣豆腐的大娘都看不下去了,大叔拿著根秤杆,大娘拿著把掃帚,就上去幫忙。

這時,華衫公子喊了起來,說他可是當朝三品大員的侄子,一定不會放過這些市井之徒。

可大叔和大娘卻沒有停下來。

兩個護衛原本還能應付,但過路的一位小童也開始喊了起來。接下來,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小童的母親也幫忙護著這姑娘。

最後啊,這華衫公子隻得落荒而逃,但大叔說了,他記下那人的模樣和名號了,一會就去府衙報案,讓賣包子的姑娘莫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等宋梨緩緩將故事講完,眾人也漸漸明白過來她的用意。

“公子可知,為何大家都不畏權貴,上去幫這位包子姑娘?”

羿坤帝並不開口,他知道宋梨並不是真的發問。

“陛下登基十五年,推行嚴苛律法,世家子弟犯法與庶民同罪。就連小童的母親也沒有阻止小童呼救,因為她並不擔心小童因此惹上麻煩。”

宋梨站了起身,伸出手探了探,一片梨花由風吹落,落在她的掌心。

她聲音放柔,看向亭中,

”所以公子,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並不是一句空話。

我很慶幸,自己生在陛下的時代。”

羿坤帝看起來依然平靜,眼中隱含笑意。

但元公公卻徹底被震到了。這宋小姐剛開始說起隻祈福兩刻鐘的時候,他以為這姑娘少不更事。

當她說起自己願為陛下和太後娘娘求醫訪藥的時候,他又覺得這姑娘過於偽善,心裡甚至還多了分不喜。

可當這故事講完,元公公簡直想為這姑娘拍案叫絕。

他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什麼好聽的吹捧的話沒聽過。尤其是有些文臣,各種文采斐然、歌功頌德的文章那是信手拈來。

能短短兩句,讓他如此拜服的,這姑娘是頭一個。

最重要的是,他算是看出來了,宋小姐對這天下之主,確實有著身為子民的敬意和誠心。

“原來如此,”羿坤帝抬手,給她倒了杯茶。

宋梨也就握著梨花,回來坐下。

“宋小姐可知,這些夫人來祈福,是為了讓陛下饒過她們家中嫡子的軍役?”

元公公一聽這話,頓時又為宋梨捏了把汗。這朝中大事,讓一個小女子評價,陛下也是有些難為她了。

“我知道,”宋梨並不覺得被刁難,“隻是公子這‘饒’一字,用的可不對。”

“怎麼說?”

“陛下既然有意強兵,讓各府派子弟去軍中,未嘗不是給他們一次機會。一來,強身健體、學習兵法;二來,挖掘一些將才。”

隻可惜,並不是每家都能明白皇帝的用心,反倒是覺得這是一次試探和懲罰。

“比如我哥哥,”宋梨想起他,淺笑,“他素來喜歡研究兵法,但身體先天略有不足,早年錯過了入伍的機會。

如今陛下有此指令,正好讓哥哥去邊疆走一趟,就算不能正式入軍領兵,至少也讓哥哥看看他想去的地方,體驗一下軍中的生活。”

羿坤帝也點頭,“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人。”

此話一出,元公公心裡暗道一聲妙。

這宋公子,可真是得了緣法。如今就在陛下麵前掛了名,將來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啊。

宋梨見他展露笑顏,仿若冰雪消融,不免感歎,“公子笑起來真好看,你應該多笑一笑。”

羿坤帝有些失笑,果然還是個小丫頭。

此時,一道笛子的聲音響起,音調忽高忽低。一旁的林銳隨即躬身向前,“宋小姐,您的侍女正在花林中尋您。”

“啊,”宋梨連忙起身,“那看來我得先走了。”

羿坤帝向她點頭致意,“去吧。”

宋梨抬腳就要走,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回過頭,“一年前的事情多謝公子替我收尾,”隨即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