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草除根，並不隻是把這幾個山匪除了便好。

“之木帶人，把餘下的山匪清理乾淨，活口送到京兆尹。”

林銳也終於領會到了皇帝的意思，隨之便道，“那柳姑娘明日一早便會去報案，屬下這就去查。”

“嗯，”羿坤帝翻出折子，批改起來。

元公公揮揮手，讓眾人都退了下去。

“公公，這柳府和宋府，咱們可需要派人盯著？”林銳終究還是有些拿不準。

“這宋府，讓人照看著些。”

林銳心下了然，又道，“依我看，這案子十有八九是□□，恐怕不好取證，就怕那幕後之人推個丫鬟下人替罪。”

元公公又笑，“這一般的案子也就罷了，你覺得這件事都鬨到陛下的眼前了，那幕後之人還能全身而退？”

林銳點頭，看來免不了他的跑一趟京兆尹了。

*

宋梨再一次睜眼，已經回到了一年以後，正常運行的時間線上。

她也從自己改變的記憶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後續，而這後續遠比她想象的要更好。

柳素素隔日去京兆尹府報案，而恰好京城的護城軍從京郊抓獲了剩餘的六名盜賊，連同宋梨當時隻是重傷、並未除掉的幾人，共同成了被告。

宋梨以為，即使報案，最終也不過就牽扯出個柳府的下人。可誰知，山匪竟然給出了柳家姨娘的貼身物件。

即使柳大人有心想保住自己的姨娘，但鐵證如山，他也隻能服從律法。而柳素心，雖然並無實證表明她是共犯，但山匪的供詞卻都傳了出來。

京城上下皆知，這柳家庶女因嫉妒嫡姐，不惜讓姨娘□□。最終柳大人不得不將柳素心送往南方她外祖家，暫避風頭。

而宋梨和柳素心，因抗擊山匪、為民除害有功，甚至得了陛下的賞賜。

這結局圓滿嗎？

自然，可宋梨卻能察覺到其中的古怪，似乎太過順利了，山匪的落網、鐵證的出現、流言的傳播。

這到底是素素這位氣運之女經次一事，迅速成長，還是這背後有神秘人相助？

說起神秘人，她想到了那晚在馬車上的驚鴻一瞥。

宋梨坐起身來，微微托腮，黑亮的長發披散而下。

“小姐，您醒了？”一夏小心推門進來，“奴婢伺候您洗漱？”

宋梨點頭，也停止了腦中紛亂的思緒。她對這古代尚不熟悉，穿衣、用餐都覺得分外新奇。

她在宋府了好好逛了逛，熟悉了一下環境。

由於先帝和當朝天子都是後宮冷清，所以官員們也都遵循上意，偏好後宅安寧，妾室不多。

宋將軍更是隻有宋夫人一位妻子，除了宋梨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大兒子，名為宋桑，如今已經十七歲了。

作為武將，宋將軍對自家兒子管教嚴格，但對宋梨這個閨女卻寵到了骨子裡，基本上是千依百順。

宋夫人也並沒有對此表示任何異議，反倒把“富養”二字實踐到底，專門從中饋撥出一個獨立賬本給宋梨列支開銷。

宋梨看著自己獨立的小廚房鬆了一口氣，許是前世江景衍把她養的太好，她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由奢入儉難。

“小姐，素素小姐到了，您要見見嗎？”

“素素？”宋梨有些詫異，她似乎並沒有和柳素素的約定，不過還是應了下來，“帶她來我的院子吧。”

今日春光正好，宋梨讓人在院裡設了一個小竹台，上了一些精致的點心，還有一壺清茶相配，倒是彆有一番意趣。

“阿梨，”柳素素一身綠紗，倒是符合她一貫的風格。

“素素，來，請坐，”宋梨招呼她坐下，在她的記憶裡，兩人自小便是好友，一年前的事情之後，關係也更為密切了。

柳素素眉眼比之從前更長開了一些，是那種不露鋒芒、沒有什麼攻擊性的溫柔好看。

“你今日倒是興致真好，”她看了看桌上的點心，打趣道，“也就是你才敢整日裡吃點心，我是喝口水都擔心長胖。”

宋梨淡笑，也不謙虛，“我就是愛吃。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讓你見笑了。”

柳素素坐的更隨意了兩分，“我們是什麼關係，那還需要客氣這些。”

“今日，你怎麼突然就過來了？”宋梨還是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還是你敏銳，”素素坐起來了些，“今日朝堂之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宋梨看向她，放下了茶杯，“快說說。”

素素揮揮手，讓一夏和她的丫鬟安晴退了下去，這才開口。

“陛下在朝堂之上宣布了一件事，讓朝中所有二品及以上大員家中，均選出尚未婚配的成年男子，輪流入軍營鍛煉半年。”

“嗯？”宋梨確實未曾在記憶中尋找到先帝的類似做法，所以這是當今陛下獨創？這聽起來像是軍訓。

宋梨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過來。

“我朝自建立以來，常重文輕武，武將低位不高。先帝在時，就曾推行律法來改變這一格局。當今恐怕也是為了此。”

素素點頭，“你說的確實有理。但在各大世家眼裡，卻不是這麼回事。”

宋梨淺笑，按照原本的世界線，氣運之女柳素素在經曆庶妹的陷害以後，吃了大虧，從此快速成長起來，韜光養晦、脫胎換骨。

而如今，事實也驗證，素素並不需要非得狠狠的栽過跟頭，才懂得成長。

至於素素所言，無非是世家認為，這有可能是陛下進一步削弱世家勢力的做法。

先帝在時，世家勢力可與皇權相抗衡，但隨著當今陛下推行嚴格的律法、收回部分世家權力，並強大軍製，世家地位已大不如前。

或許有的世家會認為，這次軍訓是一次鍛煉的機會，但大多數世家其實並不希望子孫從軍，所以更多的是擔心這會是一次懲罰。

說的難聽一些，送往軍營的可能隻是人質。

“看來，我家兄長也得去邊境走一趟了。”

第19章 帝王篇（四）

“對，我就是來和你說這事的。我家中尚未有嫡子，最大的庶子如今也不過十歲，還不到從軍的時候。”

宋梨雖然驚訝，卻並不覺得這是壞事，“哥哥原也就對行軍作戰極為感興趣，但自從父親退居二線以後，就少有入軍的機會。”

“那就好，不過這從軍半年，路上三月，恐怕得有一年見不到你兄長了。你若是想給他買點什麼禮物，我們過兩天可以去街上挑一挑。”

“嗯，這是個好主意。”

“哦，對了，”柳素素緩緩倒了一杯茶，“還有另一件事。戚夫人想邀請大家去為陛下和太後娘娘祈福。”

戚夫人，宋梨想了想，回憶起了她的身份。這是當朝平樂伯的夫人，算是古代的社交達人，與各府夫人小姐都比較熟絡。

“怎麼想起在這個時候去祈福？”

雖然每年總有達官貴人的夫人，舉行這樣一場集體祈福活動。但那都是臨近陛下或者太後壽辰的時候。

“這我也不太清楚。”

宋梨略一思考，又有些明白了過來。戚夫人的嫡子，似乎今年剛滿十八歲，且還未定親，符合去“軍訓”的條件。

祈福未必能有什麼實際效果，但若能討得太後或者陛下歡心，或許會有不錯的收獲。

比如，讓戚家嫡子的次序排在後頭，這樣便不需要第一批出發，那又多了半年的時間，這半年時間足以讓戚夫人定下他的婚事，這軍訓就算是逃了過去。

“不過，”柳素素小口的品了品茶，並不糾結這其中的緣由，“戚夫人邀請了我，阿梨你要不也和我一起吧？”

宋梨想了想，其實她對祈福一事並無興趣，但她卻很想去京郊寺廟走一走，聽聞那裡的梨花很是好看。

“好啊，那我們便一同出發吧。”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柳素素咧嘴一笑，“就知道阿梨會和我一起的，”她頓了頓，又道，“不過阿梨，你還是多帶幾個人吧，安全起見。”

宋梨出門不愛帶侍女，一般隻有一夏陪同，不過素素既然一片好心，她也從善如流，“好”。

等兩人分開，宋梨便第一時間去見了她的母親許氏，她一向支持宋梨多出門走走，結交同齡人，所以毫不猶豫就應允了。

*

祈福這日，宋梨一身素淨打扮出了門。

她原以為，這就是一次尋常的閨閣夫人小姐的聚會，誰知去了才知道。京城中頗有盛名的幾位夫人和小姐都來了。

由於世家大多喜文厭武，所以小姐們也大多都走文靜路線，能和宋梨聊得來的，確實不多。

隻是她也不怎麼在意罷了。

既然要祈福，自然要展示一些誠心，所以上山的數百級台階，都得各位嬌客們親自走上去。

宋梨平日裡舞刀弄槍的，體力自然不差，走在台階上不說如履平地，但至少沒覺得吃力。

這可讓柳素素羨慕壞了。

“阿梨，你的耐力可真好，”柳素素原本也是翩翩若仙，但爬了大半台階之後，就氣喘籲籲，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所以，讓你平日和我一起修習武道。”

柳素素擺手，“我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你看那林若然，比我還狼狽。”

林若然，京城有名的才女，聽聞是出口成詩，在世家子弟中頗受歡迎，又恰好是議親的年紀，也吸引了不少夫人的目光。

宋梨忍俊不禁，“你也不必同她比，你和她完全就是不同的姑娘。”

素素的未來夫君，可是氣運之子平西王，雖然還沒有和她相遇，但宋梨知道，兩人必定有美滿姻緣。

“我聽說啊，”柳素素放緩腳步，靠近宋梨，“這位林若然小姐，可是心氣很高的。”

“嗯？”宋梨有些不解。

“聽聞，林大人想讓她入宮伴駕。”

伴駕當然是一種委婉的說法，當今陛下已經接近而立之年，但後宮僅有先皇所賜的三位妃嬪，甚至還有傳聞，陛下從未踏足後宮。

甚至有人在猜測，陛下許是身體有損，未來繼承人會從旁支抱養。

當然，這些都隻是傳聞，陛下的房中事，哪裡是她們可以探聽的。再說陛下`身體康健，離考慮那些還遠著。

陛下不近女色，又停了選秀，太後便默許了這個“伴駕”的法子。先送這些風情各異的女子到太後宮裡陪伴，時不時替太後給陛下送點什麼。

一來二去，或許就培養出感情了呢？

“這，我確實是第一次聽說。”宋梨還有些意外，暗中觀察了下這位聲名遠播的林若然小姐。

“不過平心而論，林若然也算是最佳人選了吧，”柳素素雖不喜她弱柳扶風，到何處都吸引男子目光，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才學確實沒的說，陛下又格外喜歡詩詞文賦。”

宋梨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嗯？阿梨？”

“沒事，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