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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48 字 6個月前

法形容的激意,一瞬間懾住了他。

沈銘怔忡又疑惑,隨著池底一聲獸吼,韓明錚目光掠回,落在了昆侖奴身上。

第96章 天意違

◎一條狗換個儲君之位如何?◎

獅子多次撲襲,或是受擊,或是落空,從未遇過如此難纏的獵物,惹得它狂性大發,拚著受擊攻咬樹杆,血盆大口鏘然一合,樹杆斷為兩截,眾人看得驚悚,心提到了嗓子眼。

獅子甩下殘杆,毫不遲疑的向對手撲去,男人滾避後險極的一縱,躍上獅子的背,死死絞住了凶獸的頸項。

猛獅迸出怒吼,激烈的滾扭,拚命要將身上的人掙脫,獅頸相當粗壯,絞住極為不易,翻滾與撲撞更是沉猛非常,換作常人恐怕骨頭都給輾碎,男人卻頑強的堅持,池上的群臣無不屏息。

一人一獸糾纏良久,男人終於力儘,被龐大的凶獸甩開,雄獅也給勒得發暈,仍不肯放過獵物,晃晃搖搖的趔近,張開了利齒。

眾人失聲而呼,眼看男人將命喪獅口,卻見他驟然一彈,獅齒鏘然咬在鐵麵具上,獅軀猛然跳起,迸出劇烈的慘嚎,地上鮮血如泉。

眾人驚呆了,一時不明所以,很快有眼尖的發覺獅腹多了一道裂傷,連腸子也淌落出來。

猛獅再也沒有獸王的威風,它踉蹌著伏倒,發出痛弱的低嗚,腹下的血泊越來越大。

男人渾身獅血淋淋,也不知是否重傷,倚在池壁無力的喘熄,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短刀。

群臣驚嘩又興奮,原來這人攜有武器,隻是過於短小,最後關頭才拿住機會,一舉剖開了獅腹,奇跡般的大勝。

天子也不禁讚歎,“如此勇士世間罕有,當有厚賞!”

韓昭文在人群遠觀,突覺有些異樣,這人所持的黑刀竟似莫名的眼熟。

李睿的心跳至此方緩,神情變得篤定,不論昆侖奴是不是陸九郎,獅子死了,人還活著,事後自有分曉,他複又一望,見李涪麵色僵凝,異常難看,越發覺出快意。

然而下一瞬李涪忽的笑了,帶著鮮明的惡意,眾人繼而嘩然。

李睿望向池內,驚見石隙內鑽出了三頭豹子,正向力竭的男人抄圍,形勢再度危險起來,他立時向天子行去,打算揭出真相,讓士兵下去相救,卻給李涪攔住了。

李涪似笑非笑,低聲道,“我的好五弟,急什麼?人活著,父皇至多責我幾句;人死了,你才好大作文章。”

李睿怒瞪一眼,方要將他推開,忽然聽李涪在耳邊道,“一條狗換個儲君之位如何?我會上書自請貶為庶人,豈不正合父皇與你的心意?”

李睿做夢也沒想到他如此一說,麵上流露出愕怔,心頭卻怦然一動。

兩位皇子之間的潛暗交鋒,旁人皆未覺察,陸九郎搏完獅子就抬眼望去,悉數收在眼底,他大汗淋淋,疲累至極,一絲勁也提不起,渾身形如癱軟,三隻豹子卻是越圍越近。

豹子的體型比雄獅略小,也有一人多長,尤其擅長配合捕獵。它們在石隙內聽到獅子的哀鳴,大著膽子出來了,本來饑腸轆轆,該去分食獅子,卻給陸九郎身上的氣息吸引,將他當成了頭等美味。

陸九郎從欄邊收回目光,望向掌中的黑刀,幸而它短窄薄巧,藏在靴筒未被搜走,刀刃又驚人的鋒利,一擊就剖穿了獅腹。

染血的刀身幽銳而沉斂,一如它的主人,多年來銘心難忘,他很想在人群中尋找,最後看一眼魂牽夢縈的身影,終還是沒有抬頭。

他一直想贏,想得到榮耀與認可,以勝利者的姿態擄獲她的心,卻輸得比當年更難堪,命運總是無情的猝擊,粉碎他的所有努力,以不可擋的摧折將他碾為飛灰。

三隻豹子伏低身形,這是猛獸攻擊前的征兆。

群臣的議論聲更大,許多人由衷的惋惜,有的已按捺不住,欲向天子進言。

李涪卻揚聲道,“既然搏獅大勝,鬥豹子又有何難,各位不妨靜觀!”

皇子發話,眾人一時又靜下來。

沈銘很是不快,勇者分明已經力竭,如何還能再搏,但他無暇關切一個奴隸,隻見韓明錚目光冰凜,大異於平常,唇畔咬出了血,他越發驚疑不解。

韓明錚忽然開口,話語冷硬而微啞,“陛下,勇士不該死於獸口,請容我入池相救!”

她根本不等回答,躍上邊欄衝近垂籠的長索,從高處一引而下。

沈銘大驚,抬手一扯,連衣擺也未碰到。

韓昭文正從遠處擠來,駭然脫口厲喚,“七妹!”

群臣無不震驚,一時間洶湧攢動,迸出無數紛亂的呼喊。

一個奴隸死了事小,韓明錚卻是河西節度使之妹,聖上親封的宣威將軍,背後是封疆一方,手握十幾萬雄兵的河西韓家。

天子也為之悚動,立即呼喝,“速速下去救人!不可傷了韓將軍!”

陸九郎垂著頭,仍處於脫力的昏眩之中,一切的雜聲都不入耳,也不再徒勞的嘗試躲避。

領頭的豹子躍起,獰然噬向他的肩頸,獸類的臭氣撲入鼻端,豹須觸上了他的麵頰,陸九郎安靜的等待入肉的劇痛,以及隨之而來的嘶咬與死亡。

然而一刹那之間,豹子淩空而退,豹眼愕然的圓瞪,隨著一聲短促的咆叫,豹身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塵灰。

人們寂靜了一瞬,驚極而不能信,爆出了激浪般的轟嚷。

韓明錚落地就如一道疾電撲去,頭豹已經全神攻向陸九郎,眼看他命懸一線,韓明錚情急抓住鐵鞭一般的豹尾,硬生生一拽,將豹子甩得倒飛而起,砸地似一聲悶雷,全場無人不聞。

陸九郎的呼吸停了,眼前現出一個纖挺的背影,氣息凶悍而英烈,如一隻美麗強大的雌獸,不顧一切的擋在前方。

鐵麵具後的眼睛忽然濕了,如沙堡被潮水侵襲,無聲無息的坍塌。

饒是頭豹皮糙肉厚,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摔也懵了,它晃了晃腦袋爬起,渾身的毛炸開,激怒的瞪住強敵,喉間迸出低吼,與另兩隻豹子合圍上來。

韓明錚迅捷的閃過頭豹的撲襲,踹走左側另一隻試圖撕咬大腿的豹子,第三隻緊撲上來,獸口方要齧下,被她一手卡住豹齶,掄飛而起,砸開了再次撲來的頭豹。

韓明錚赤手應對,以一人之力擊退三豹,看得池上的文武百官目瞪口呆,舌撟不下。

豹子幾度撲襲,韓明錚越來越危,頭豹最為狡狠,趁著兩豹牽製,伺機撲咬弱處,韓明錚才將一豹擊退數丈,腳下踩住另一豹,眼看頭豹噬來,避無可避,竟將右臂塞入了豹子的巨口。

眾人怵然驚呼,膽小的幾乎不忍看,池底卻並未出現斷臂的慘景,反而是頭豹慌亂的掙紮,拚命向後退去,口中掉出了血淋淋的一截舌頭,而韓明錚衣袖破碎,現出了精鐵的臂護。

入宮不能攜武器,但韓明錚身處異地,習慣了隨時防衛,綁上了臂護,如此既不違製,又存有部分格擋之力,所以才能不懼利齒,空手扯斷豹舌。

頭豹重傷而退,韓明錚得空對付腳下的另一豹,她數度猛擊豹子最脆弱的腰脊,豹嘴血沫紛湧,等第三隻豹子撲來,韓明錚撤身滾避,這隻豹子已經腰脊癱碎,再也爬不起來。

第三隻豹子撲了幾下落空,膽子已怯了,來救的眾多侍衛奔近,它夾著尾巴嗚然逃進了石隙。

韓明錚雙手染血,滾得一身塵灰,束冠摔脫,臂膀也因脫力而輕顫,完全不似一個貴女,卻沒有一聲嘲笑。

池上的群臣靜肅而望,無不帶上了敬畏。

陸九郎終是沒有死,李睿看著侍衛在池底將他扶起,心情複雜,莫名的鬆了口氣,“人算不如天算,皇兄雖然處心積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涪滿目陰毒,片刻後一聲冷笑,“天意?那就讓我看看,上天到底屬意於誰?”-思-兔-在-線-閱-讀-

第97章 一步逾

◎你瞧,這不是傷。◎

這一年的壽昌節,群臣可謂終身難忘。

先觀了一場昆侖奴搏獅,隨後有赤凰將軍入池伏豹,接著發現昆侖奴居然是新上任的禁軍將軍,被榮樂公主與大皇子暗算,險些成了猛獸的口中食。

天子怒不可遏,李涪毫不辯解的認了,坦承此舉是為妹妹出氣,當眾呈上請罪的折子,稱多病庸碌,令父親與群臣失望,不配受皇室之重,自請貶為庶人。

百官嘩然為之震愕,天子未發一語,拂袖而去。

朝中掀起了狂瀾,次日上書的臣子無數,滿朝為之沸議。

立儲一直是朝廷最隱秘也最禁忌的爭議,李涪一旦受貶,天子所鐘愛的五皇子李睿無疑將成為儲君,然而這又觸碰了本朝立長的慣例,百官視廢長立幼為變亂之兆,唯恐此例一開,來日後患無窮。

一番輕重權衡之下,許多大臣為李涪的過錯開脫,認為他素來敦和柔善,孝順友愛,此事起於對妹妹的偏疼,而且請罪的折子早已備好,可見毫無欺瞞之意,如果責罰太過,不免有傷父子之倫;甚至不少人彈劾陸九郎,指責他欺弄公主,行為不當,才引出如此惡劣之事。

反對的臣子則認為大皇子能在宮中誘捉高官,將之投於獸池,絕非仁德者所為,足見心懷惡戾,孰知將來不會逼宮犯上,絕不可委以社稷;陸九郎戰功赫赫,甚至能力搏猛獅,卻受皇子的擒辱折虐,若不加以重懲,必寒了臣子與天下人之心。

兩邊的臣子爭得不可開交,有的跳腳,有的怒罵,有老臣甚至以頭撞柱,血濺禦前,來了一場以死進諫的大戲。

韓昭文的金吾大將軍是個閒職,當然不會卷入紛亂之中,保持了冷眼旁觀。

等下朝歸來,他對妹妹一述,歎道,“大皇子厲害,本來已顯頹勢,許多人覺得他慵碌怯懦,不合為君王,開始偏向五皇子,他索性借榮樂公主發作,一來除了陸九郎這眼中釘,拔了李睿在左軍的利爪;二來自請廢庶,以退為進,引得眾臣激爭,群起相保,難住了陛下。似這般狠絕的手腕,一旦天子病重還了得?”

幸虧丁良倒了,李涪已無法乾預禁軍,傳聞正是陸九郎獻計設局,難怪李涪對他恨之入骨。

韓明錚靜默片刻,“陛下會如何決斷?”

韓昭文思了片刻,評論道,“陛下經此事有了警醒,必然對他更為厭惡;但朝議洶湧,也很難在此時立李睿為儲,大約會含糊了之。陸九郎雖然未死,引起的爭議過大,也不是好事。”

韓明錚輕道,“可有人質疑韓家與他的關聯?”

韓昭文也不隱瞞,“確實有這樣的風議,畢竟兩次都是你救了他,不過我隻稱是義勇,陛下也未過疑。”

他見妹妹神情低鬱,歎了口氣,“好在咱們家已承了節度使,你也不必過度戒慎,陛下今日就要去往驪山,時辰不早了,我得去宮門處候著。”

天子給百官吵得頭痛欲裂,將赴行宮的安排提前,韓昭文交待完妹妹,帶上車馬與侍從,午後就隨著浩浩蕩蕩的宮駕起行了。

韓昭文帶人一走,宅子空蕩起來,連司湛也不知溜去了何處。

韓明錚無事可做,將刀槍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