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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83 字 6個月前

沈銘忽的想起一人,微生了詫異,這樣的大日子,那位手段狠厲的陸蒼狼,正是當著禦前露臉的好時機,怎麼竟未見人。

陸九郎當然不願缺席禦前,奈何碰上了意外。

他帶人巡查之際,忽然有內監奔來,稱榮樂公主在來賀壽的途中想不開,要跳景龍池自儘。

景龍池離花萼樓不遠,哪怕陸九郎壓根不想管,也得拉個架勢過去相救,他趕去的同時讓人通報了王實與李睿,滿心隻覺晦氣。

榮樂公主哪是尋短的性情,就算給奪了駙馬,受宮中眾人恥笑,她隻會怒火萬丈,發作在奴婢身上,這次不外是想拿捏作態,換天子心軟,但挑在壽昌節就如火上澆油,他隻能先攔下來。

景龍池是地水湧出而成,後又引龍首渠之水注入,這一方清池水麵遠闊,深逾數丈,生滿了荷花與菱角,景致清爽宜人,天子常與群臣在此飲宴泛舟。

此時池岸空蕩,榮樂公主在池畔高高的觀魚台,她倚著欄邊,稍一偏就要落入池中,跟隨的宮女和內監麵如土色,跪在三丈外哀求她退後。

陸九郎一邊使人去找船,一邊上前勸說,以防蠢女人腦子壞了,當真跳下去,誰知到時候天子會不會又念起骨肉來,拿自己泄憤,那可著實冤枉。

榮樂公主一襲華裳,雙眉豎挑,見他來毫不意外,“陸九郎,你如今很是得意?”

陸九郎謹慎的並不近前,“不敢,請公主保重鳳體,休要衝動。”

榮樂公主鳳目淩厲,“跪下!”

陸九郎順從的半跪,“公主若想懲誡,卑職絕不反抗,還請先離開水邊。”

榮樂公主咯咯笑起來,“你倒巴不得本公主死,卻又怕父皇拿你問罪。”

陸九郎不動聲色,“今日是壽昌節,公主再氣也請顧念陛下,珍惜身體發膚。”

榮樂公主透出鮮明的恨意,“汪琮那蠢貨本公主瞧不上,給福寧撿去也罷,但你算什麼東西,以為有五哥護著就無所顧忌?”

陸九郎不著痕跡的一掠,瞧見手下人劃船從遠處靠近,勸哄道,“公主何出此言,隻要肯棄了輕生之念,卑職一條賤命不足惜。”

榮樂公主厲笑,“既然如此,本公主命你立刻自儘!等你一死,我自然會下來!”

陸九郎哪會照辦,隨口道,“請公主先從台上移步,卑職任憑處置。”

榮樂公主忽然一翻,身子半出欄杆,引起左右一陣驚呼。

陸九郎來不及思索,一躍衝前,極力要扯住她,沒想到榮樂公主大袖一揚,一抹刀光直刺而來。

陸九郎本是前撲之勢,間不容發的一側,匕首從頸側擦過,手已經抓住公主的衣衫,將她從欄外扯回。然而榮樂公主並不罷休,反而趁勢一搡,他本來已失衡,再控不住身形,從高台墜進了清池。

一聲沉悶的水響,四周的宮女與禁衛全傻了,小船趕緊劃近,尋找水中的陸九郎。

水麵被荷葉所覆,看不清水底的情形,枝葉卻劇烈的擺蕩起來,似有人在底下掙紮。

眾禁衛大急,有的斬開荷葉,有的用長竿翻撈,忙碌之下一無所獲,陸九郎竟似憑空消失了。

榮樂公主丟開匕首,優遊的在高台上看著,居然縱聲大笑起來,她施然步下觀魚台,得意的一拂裙擺,“本公主不想死了,回殿。”

她帶著一乾宮女與內監走了,餘下眾禁衛一片茫然,兀自在水中尋找。

等消息遞到李睿處,他聽得匪夷所思,“人不見了?十二妹耍的什麼把戲!”

夏旭也是又驚又怒,“池內尋出兩具穿水靠的屍體,還有殘破的網,必是水下有埋伏,將陸九弄走了。”

李睿一時難以置信,在宮中如此弄鬼,背後之人還能有誰,他立時望向了李涪。

李涪似在欣賞伶人耍繩,眸光從容掃來,諷意十足。

李睿怔愕,當著滿堂歡慶,他隱下厲容,緊緊一咬牙,“去找!就算池水抽乾也要尋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一章比較瘦,存文很少了也不能加更,請親們見諒

第95章 生死搏

◎縱然他竭儘心力爬到高位,這一刻又成了卑賤的奴隸◎

花萼樓宮宴結束,龐大的瑞象披紅掛彩,相伴著數百名姿秀貌美的少年,載歌載舞的將天子與百官迎向了異獸苑。

異獸苑百花絢爛,以絲障為引,八隻純白的祥禽翩然飛來,為天子銜來五彩絲絡;隨後是紅鹿載來通體金毛的靈猴,跳下鹿背獻上蟠桃;黑熊立起作揖,羚羊低首而跪,宛如群獸通靈朝拜,百官驚奇不已,嘩然紛讚。

韓明錚也為之驚訝,“這是人力所馴?”

沈銘聽過一些傳聞,“聽說大皇子從大宛、大秦、吐渾等地重金購來馴獸師,看來的確成效卓著。”

他心底其實不屑,這些奇技%e6%b7%ab巧耗費無數金銀,隻為討好天子一人,為賢者所不取。

韓明錚亦是默然,她一路遠來,經過數十座城池,深知百姓生活的艱難,也聽聞各地民亂不斷,藩鎮屢屢造反,唯有長安驕奢安逸,歌舞升平,如不著煙火的仙闕,如此能太平到幾時?

此時曲樂聲起,馴奴指引動物與百戲並演,舞伶在犀牛背上展袖,繩戲與飛鸚並躍,還有舞馬綁著金帶,隨著樂曲奮首鼓尾,在力士托舉的床榻上歡舞,曲終時屈下後腿,銜杯為天子獻酒。

天子露出微笑,難得的一讚,“這是涪兒的主意?不錯。”

李涪少不了謙詞,眾臣紛紛稱誇大皇子至孝,一派父子間的和樂。

李睿越發怒火中燒,打定主意等百官一退就向父親稟明,皇子與皇女在宮中加害重臣,絕不容其糊弄過去。

等百獸與馴奴退去,李涪又道,“還有一戲,在前方石池,請父皇與群臣移步而觀。”

天子本有些倦了,聞言還是給了長子顏麵,來到了石池。

石池的獅子今日格外精神,在池底黑布遮障的木籠外轉悠,鼻子興奮的嗅探,發出陣陣低吼。

李涪揚聲道,“這隻猛獅為拂菻國所貢,能生裂熊豹,威奪虎狼,為百獸之王,然而人為萬類之首,較之孰強?此時就有一位勇士挑戰!”

一眾文武百官轟然而驚,圍在池欄邊議論紛紛。

隨著軟繩一引,籠門懸起,黑布掀散,獅子躍退數步,四肢蓄力待發。

丈高的木籠裡有一個人,他的腦袋箍著頭具,宛如套了個鐵殼,唯有眼鼻留了狹縫,黑衣黑膚,似一團會動的黑炭,顯然是個昆侖奴。

獅子趁著籠門吊起一撲,巨口直噬籠內,那人閃電般躍起,攀住頂柵避過,踩著獅頭縱出木籠,四下一顧,疾衝而走。

獅子咬了個空,怒咻咻退出籠子,凶猛的向對方追去。它四肢粗壯,爪尖如刀,一撲距離極遠,險些咬中男人的後腿,旁觀的眾人無不駭呼,看得觸目驚心。

不少文臣議論起來,就算是奴隸,令其與獸相搏也未免太過殘暴,怎適合獻於壽昌節。

韓明錚雖未見過獅子,觀其行躍就知道厲害,哪是一個赤手空拳的昆侖奴能應付,這般安排無異於以人飼獸,不禁蹙起了眉。

沈銘也為之疑惑,大皇子一向以和善示人,此次卻一反常態,竟作如此引人非議之舉。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獅子捕獵時多是悄然潛撲,或以吼嘯嚇得百獸僵木,趁機襲中。

然而這次對上昆侖奴卻很不順遂,它三番兩次未撲中,怒得獅眼凶光四溢,巨齒森森,咆哮不斷,看得眾人肝膽生寒。

昆侖奴的身手驚人的矯健,躲過了數度躥撲,奈何猛獸比人更快,終給獅子從背後襲近。眾人嘩然驚恐,眼看利爪按下,將要鮮血四濺,那人卻在一刹那滾避開去,躥進了石隙之中。

這一下險死還生,池邊的眾人無不為之滲汗。

石隙外小而內深,獅子毛蓬蓬的大腦袋卡在石沿進不去,迸出一聲驚天怒吼。

男人被吼聲震得雙耳欲聾,汗濕重衣,%e8%83%b8膛猛烈的起伏,他死死盯住獅子,抬手摸索套頭的鐵具,卡扣是鐵製的,扳了幾次紋絲不動,他驟然背後生警,猛一回頭,對上了幾雙黃澄澄的獸眸。

石隙深處竟然藏了豹子,一隻已經湊得極近,獸嘴涎水滴答,被他一腳踹退,不甘的亮出了獠牙。內外皆有凶獸相迫,男人渾身激汗,陷入了完全的絕望。

他不是什麼昆侖奴,正是墜入景龍池的陸九郎。

當他失空落水,被池中的伏網所困,就知道中了陷阱。水下不僅有羅網,還伏了幾名水鬼,他極力弄死兩個,仍然擺脫不了纏縛,給拖進了池底的水道,人也嗆得半暈。

極少有人知道,景龍池的底下是有水道的。興慶宮在開元年間大肆修繕,景龍池擴為勝景,也留下了一條出口在隔牆外的水道,是以禁軍無論怎樣搜檢,也沒法從池子裡尋出人來。

陸九郎在昏朦中覺出有人搜走腰刀,給頭上枷了鐵具,潑了一身濕黏刺鼻的漿液,等他終於醒來,發現自己身處木籠,手頸給漿染得漆黑,身畔獸息拂哮。

隨著曲樂漸近,語聲喧嚷,似有無數人來到鄰近,他卻給鐵具箍住下顎,連呼救都不能。

李涪不僅要他死,還要他死在天子與李睿麵前,被惡獸生吞活食,讓滿朝文武圍觀,成為一場惡毒的遊戲。縱然他竭儘心力爬到高位,這一刻又成了卑賤的奴隸,死活微不足道。

石隙深處的三隻豹子畏懼猛獅,已經餓了許久,闖進來的人帶著刺激誘食的氣息,哪怕給踹了一腳,群豹依然凶相畢露,露齒躍躍欲撲。

池底不見動靜,欄邊的百官漸覺得無趣,獅子既然攻不進去,哪還有什麼可觀,天子更是大為不快,方要開口責備,群臣忽然一陣驚嘩。

原來昆侖奴竟從石隙衝出,驚得獅子也嚇了一跳,躍退數丈,警惕的對峙。

池底生著一棵臂粗的小樹,那人衝去一腳踢折,獅子已從後方撲近,眾人看得呼吸一屏,卻見他抄樹疾掃,宛如橫槍,連枝帶葉的抽在獅子臉上,獅子吃痛一側,撲勢頓時偏了,給他成功避過去。

池畔聲如雷動,百官無不交口相讚。

李睿眼皮一跳,驀然間驚覺有些異樣,他捺住氣息打量,見昆侖奴肩闊臂長,身姿形態無不越看越象陸九郎,衣衫雖是全黑,卻與禁軍將軍的服製相同。他的脊背一陣激寒,近乎難以置信,欲喝出來使人相救,又疑起會不會是李涪的誘計?

獅子生受一擊,惱得頸毛蓬豎,大爪子宛如鐵鉤,繞著圈子兜襲。昆侖奴將樹杆舞如鐵槍,險之又險的擊退了數次撲擊,看得眾人又驚又佩,無不為之揪心。

沈銘從未曆過凶險,看得心驚肉跳,強自移開視線,卻發現一旁的韓明錚神情大異。

她身形僵繃,麵色煞白,緊緊盯著池底的人與獸,額角細脈隱現,前所未見的失態。

沈銘愕然一喚,她似神魂不在,直到連喚數聲,才回了一下眸。

她從來靜淡,即使榮樂公主以恥辱加身,也沒有半分驚亂,然而這一刹,美麗的臉龐震駭而恐懼,焦慮又憤怒,明眸藏著千萬種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