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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448 字 6個月前

到了席上。

天子下詔,著禁軍將領王實接任左軍統領,陸九郎調入左軍為將軍,拔為從三品。王實雖是宦官,素來老實謹慎,陸九郎卻是手段淩厲,任誰都能看出,左軍已經形同在五皇子掌中。

陸九郎此次甫一露麵,已有許多官員示好逢迎,他紫衣錦襴,金冠玉帶,眉眼鷙銳,談笑之間風流桀驁,將眾多世家子弟壓得黯淡無光,新貴的氣勢迫人。

沈銘縱是不看好,也得承認此人確實有非凡之處,待他收回目光,發覺韓明錚一直未抬眼,凝著案上散落的桂花,不知怎的道,“據說陸將軍曾是韓小姐的副將,蒙過親授?”

韓明錚靜了一刹,敷衍道,“是任過半年,軍中的後起總要指點幾式,算不上什麼。”

沈銘明知逾越,還是忍不住問,“他既然在赤火軍數年,為何韓大人一過世就離開了?”

韓明錚仍未抬眼,話語輕淡,“當時戰事不利,他大約受了些委屈,時過境遷無謂再提,陸將軍自有他的取舍。”

然而沈銘已動了疑念,沉%e5%90%9f片刻,忽道,“你發上落了飛蟲。”

韓明錚見他抬手要幫忙撣開,就未避讓,微微低下頭。

沈銘狀似親昵的一撫她的發髻,果然見陸九郎望來,目光森銳,敵意一閃即隱。

沈銘也是男人,如此還有什麼猜不透,一刹那心思百轉,恍然明白了許多。

就在此時,禮侍唱道榮樂公主來賀,滿園賓客無不訝然。

榮樂公主遭禁已有一段時日,解禁不算出奇,奇的是以這位公主的性情,居然肯來聶府這般無趣的壽宴。

聶尚書顯然也未料想,他與夫人恭敬而迎,將公主請到了上首。

榮樂公主此次盛妝而來,一襲裙裳華麗無比,萬千金珠綴壓蓬軟的赤羽,奇巧而炫美,宛如神女的天衣,不知耗儘多少匠人的心血,不過她的神情倨傲淩人,宴上的女眷望而生畏,哪敢與之言語。

聶夫人隻得硬著頭皮奉承,“殿下今日美如仙娥,華裙當世無雙。”

榮樂公主似笑非笑,紆尊降貴般道,“你可知這是什麼羽毛?”

聶夫人滿麵堆笑,“正要請教公主,不知出自何種異鳥。”

榮樂公主對著滿園賓客,話語嘲弄分明,“是西地的一種山雞,羽毛像鳳凰,叫聲像鳳凰,卻生得低賤,喜愛炫弄,也隻配拔了尾羽做裙裳,當無趣的點綴罷了。”

這一番話含沙射影,底下的賓客怎會聽不出,氣氛驟然而凝,人們不覺望向了韓明錚。

韓明錚神情無波,隻當不聞。

沈銘心頭一沉,公主這是記恨樂遊原的三箭,刻意來出氣了。

天家嬌女又盯了一眼陸九郎,見他眼皮微垂,同樣毫無表情,當即冷笑,“府上既然有喜,怎可無賀?我著人備了一支舞,與諸位同樂。”

公主攜來的伎樂奏起管弦,靡柔的樂聲響起,一名舞伎卸了鬥篷,在場中開始起舞。

舞伎穿深色男裝,青絲高束,打扮與韓明錚一式一樣,雄糾糾的持劍而舞,起初還算悅目,隨即加入幾個士兵打扮的男人,看似受女子指揮而戰,姿態卻十分低猥;女子的扭動也越來越不雅,與眾士兵調情般嬉弄,最後被眾男戲耍,大加撻伐,%e5%aa%9a態百出的滾地翻纏,宛如女奴求歡。

曲樂歡%e6%b7%ab輕佻,舞動不堪入目,滿園賓客怪異的沉默,誰能想到得,堂堂一國公主竟以這種荒唐的方式,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河西的赤凰將軍。

達枷本來無聊得近乎睡著,意外瞧得好戲,竟然大笑起來,幸災樂禍的喝彩,“好舞!妙極!妙極!”

韓明錚從未如此憤怒,耳畔嗡然作響,額角微微發麻,生出一種眩暈般的殺意。

沈銘麵帶怒容,壓低聲勸道,“千萬彆理會,她就是要激你發怒,一旦動手就難逃犯上之錯,彆讓她得逞!”

聶尚書氣得發抖,但宴上並無地位高過公主的皇親,誰也不敢規勸。

好容易一舞終了,榮樂公主惡意的一笑,“這位是南曲的商娘子,號稱才藝雙絕,還是陸將軍的心頭寵,練了多日也不過如此,諸位說是不是?”

舞伎正是商青青,她蒼白著臉,汗淋淋的從地上爬起。

榮樂公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身旁的宮女上前一喝,“賤婢!你忘了什麼?”

商青青麵如死灰,跪行至韓明錚的席前,“請——貴人示下,舞得好,求賞——”

如此惡毒的羞辱,就算赤凰將軍跳起來將她砍了,眾人都不會驚訝。

滿園隻有達枷的狂笑聲,他撫掌大樂,看得笑不可遏。

韓明錚一動不動,麵容冰白,煞氣凝眉。

沈銘站起身來,不卑不亢的道,“此為聶太夫人壽宴,公主不合如此行事。”

他雖然出身高華,目前隻是中書舍人,榮樂公主根本不理會,驕橫的叱喝,“不肯賞?那就是跳得太差,打死這賤婢!”

宮侍立即近前,要把商青青拖下去杖死,美人絕望的哭泣,如無辜待宰的羔羊。

陸九郎麵頰緊繃,眼神沉黑,似什麼也沒有看,目光落在虛空之中。

就在宮侍將要扭住商青青的一刹,韓明錚驀然一動,然而身上並無冗物,她略一思忖,從靴筒取出一柄短刀,置在美人掌心,“賞。”

誰也沒料到她竟生忍了這份屈辱,還給賞救下了舞伎。

滿庭賓客嘩然而議,榮樂公主得意至極,驕然又輕蔑的大笑起來。

第91章 折風華

◎堂裡子的事也指望我插手?荒唐!◎

商青青近期受了無數折磨,直到給人扶出庭院,才似從漫長的噩夢脫出,在廊下雙腿綿軟,捏著赤凰將軍賞的短刀,抑不住的發顫。

陸九郎追出來,商青青方要開口,給一指封在唇上,他的狹眸深銳幽長,帶她出去用馬車送回了南曲。

陸九郎在車內解開商青青的衣衫,見雪嫩的肌膚密布血點,大片淤紫,可想吃了多少苦頭,他綻出一抹寒涼的笑,聲音卻很溫柔,“可憐的青青,一定很疼。”

商青青攏上衣衫轉過來,盈著淚對他泣道,“為了九郎,公主恨毒了我。”

陸九郎顯得格外憐惜,“幸好丁良倒了,我調入左軍任職,今後有的是好日子,一定能護住你。”

商青青的身子微繃,強作出懵懂之態,“什麼?”

陸九郎宛似不覺,摟著她話語溫存,“你還不知道?丁良下了大獄,一幫黨羽讓我抄個乾淨,扔進牢裡天天受刑,鐵簽子、鐵烙鏟輪流招呼,皮肉都爛完了,沒一個逃得掉。”

商青青聽得發冷,如被毒蛇所纏,幾乎忍不住瑟抖起來。

好在陸九郎並未覺察,他收了赤凰將軍的刀,取下腕間八棱珠鑲紫金的手串,柔情款款的塞在她的掌心,“刀這等凶器不吉,我代為處置了,手串是殿下所賜,給你當作補償,針刺與毆傷養幾天就好,回去我使人送藥,忙完了再來看你。”

說話間,馬車到了南曲,他將商青青送到宅門處,院也沒進就走了。

商青青看他離開,緊緊咬住紅唇,也不理仆婢驚喜的迎來,衝進屋內關門翻箱倒櫃,抄出金銀匣子攏進包袱皮,不等收拾完,窗邊傳來一聲尖細的冷笑,“娘子這是想去哪?”

商青青一僵,循聲望去,窗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焦黃臉的內監。

內監翻窗而入,一腳踢得美人伏地而滾,惡狠狠道,“賤婢!丁良失勢了就想跑?彆忘了還有殿下,撚死你就如一隻螞蟻!”

商青青吃痛也不敢呼喊,哀憐的分辯,“公公饒命,是公主恨上我,容不得我——”

內監嗤笑,“要不是殿下遞了話,你以為能活到如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商青青愕住,不可置信的道,“但我在公主的殿內受儘淩虐——”

內監目光輕蔑,陰惻惻道,“能讓公主消氣,一些皮肉之苦算什麼,原本你在宴上挨過幾杖,自有人出麵求情,將你送去陸府養傷,可恨給韓家女攪了,等姓陸的再來南曲,你將這瓶藥混進酒裡,其他的自然有人安排。”

內監離去了許久,商青青依然沒有動。

她的身旁散落著一地金銀釵飾,麵前一隻白幽幽的瓷瓶,怔望良久,掩麵痛哭起來。

榮樂公主成功的羞辱了赤凰將軍,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聶家好端端的壽宴來了一段%e6%b7%ab曲%e5%aa%9a舞,傳得滿朝蜚笑,聶尚書恨不得怒撞金鑾柱,他重重參了一本,彈劾榮樂公主跋扈淩人,折辱臣下,還給蕃使看了笑話,簡直有辱國體。禦史跟著上折子,一幫文臣義憤填膺,口水險些淹了龍案。

天子才責罰過榮樂公主,一解禁又惹出大事,氣得下旨將她定好的駙馬奪了,改配福寧公主。榮樂公主本來瞧不起汪琮,哪想到一朝給妹妹所奪,怎忍得了如此大辱,她數度哭鬨,均被天子拒於殿外,根本不予理會。

天子隨後下詔撫慰韓家,讓韓氏兄妹壽昌節入宮與宴,如此一來,韓明錚離開長安就隻能延後。

榮樂公主受到嚴懲,百官出了氣,朝堂的風波算是過去了。然而那段妖靡的舞卻在北曲流傳開來,成了眾多尋芳客的偏好,一時之間蔚然成風,金粉之地遍布男裝麗人。

沈銘此次來到南曲,楚翩翩以男裝胡服相迎,他幾近愕怒,“荒唐!你打扮成這樣做什麼?”

楚翩翩相當委屈,“公子不是喜歡赤凰將軍?妾隻是投其所好。”

沈銘沉下臉不語。

楚翩翩弄巧成拙,乖乖的去換了衣,總算讓相府公子稍緩神色。

飲罷幾盞酒,焚儘一爐香,二人一番歡好。

楚翩翩這時才敢在枕邊探問,“公子當真不喜歡?三曲的姐妹最近都這樣穿。”

沈銘雖未發惱,話語還是不快,“韓七小姐是女將軍,在陣上斬敵破虜,英勇非凡,怎麼能受這般褻瀆。”

楚翩翩狡黠一笑,“公子也是男人,怎麼不懂越是聖女,男人越愛肖想她的浪蕩。”

沈銘當然明白人心就是如此,既祟高潔、慕英烈,又樂見風華墮下流。榮樂公主縱是汙蔑,人們看待赤凰的眼光也變了,開始靡想她在男人堆裡的姿態,渾然不顧真實。

他心頭鬱忿,也知無法改變,“不管其他,你不許這樣穿。”

楚翩翩微妒,軟軟的嘟噥,“學個衣衫不算什麼,赤凰將軍的舞才是大受歡迎,綰月樓火起來就是靠這個,若是不跳,客人還不乾呢。”

沈銘不言不語,起身披衣,楚翩翩著了慌,使儘嬌%e5%aa%9a才將人挽住,再不敢多口。

其實楚翩翩並未說錯,在沈銘氣鬱之時,北曲的綰月樓歌舞正歡。

花台曲樂靡靡,男裝美人在一群士兵間妖嬈而舞,姿態%e5%aa%9a浪,台下氣氛火熱,不斷有豪客拋銀打賞,鴇母樂得喜笑顏開。

李睿在樓上的廂房觀了片刻,對陸九郎拂然不悅,“這就是你想讓我瞧的?堂裡子的事也指望我插手?荒唐!”

陸九郎明白不易說動,低聲下氣道,“殿下,韓家才受了敕封,堂子裡仿四品宣威將軍褻弄,傷的是朝廷的體麵。”

李睿也知不成樣,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