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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514 字 6個月前

他會痛心?一個野種都能活下來,韓家受朝廷勳賞,享儘風光,方家得到什麼?蘭州之戰我落了傷,獨山海更連兒子的屍首也收不著!”

韓昭文待要再勸,方景不肯再聽,怒衝衝的走了。

這一遇宛如火上澆油,韓昭文又不好遷怪,對著陸九郎眉頭一蹙,“你怎麼會到此?”

陸九郎對著韓家二公子也不懼,大方道,“韓大人許我來探望韓七將軍。”

韓昭文一怔,目光在他拎的紙包一掠,一時不知說什麼,揮手放了。

今日風大,不宜庭院見客,韓明錚在主屋邊的茶室歇著。

侍女們也慣了,見陸九郎來就退下去,他將胡餅放下,還未開口,韓明錚已對他伸出手。

陸九郎一怔,腦中飛轉,將手搭過去,韓明錚借力一扯,裘氅滑落,成功站了起來。

陸九郎瞬時明白,她要趁侍女不在嘗試行走,趕緊抬臂一架,果然扶了個正著。

韓明錚躺得太久,腿腳虛透,根本站不穩,給扶持行了數步,額上就滲出了汗。

陸九郎停下步子,將她扶回椅上歇息。

韓明錚僅是如此短促的使力,已然麵容泛白,呼吸緊促,半晌才緩過來,“再來。”

她一次又一次嘗試,漸漸的唇色透紫,汗濕遍身,%e8%83%b8口提不上氣,驀然栽了下去。

陸九郎一把抄住,抱回去裹緊了氅衣。

韓明錚好一陣才清醒,心情糟糕之極,明明休養多日,身子仍這樣差,略一行動就肺腑窒痛,吸不進氣,竟比三歲孩童還不如。

陸九郎不言語,取出一個胡餅啃咬,嚼得香氣四散,脆聲咯嚓作響。

韓明錚悶了半晌,跟著摸了個餅咬起來,嘗著鹹香油辣,不覺道,“餅不錯,哪裡的?”

陸九郎回道,“南樓的,一天隻出三爐。”

韓明錚似聽人提過,“據說不好買?”

陸九郎輕描淡寫,“不是隻有熬等這一條道,方法多著呢,餅到手就行。”

尋常一句對答,韓明錚不知怎的覺出異樣來,望了他一眼。

陸九郎果然有彆意,“哪怕恢複不了,你依然是聲名最盛的韓家女,過得不會比從前差。”

韓明錚一刹通透,“顧太醫到底怎麼說?”

陸九郎決意不再隱瞞,“說你受傷極重,淤血入肺,或許終生難以消除。”

韓明錚心室驟涼,明白了母親為何百般關切,不許輕易下榻;為何稍加活動,侍女就如臨大敵;就連阿策也不再提軍中之事,每個人心知肚明。

陸九郎見她捏著半個胡餅發呆,拿不準情緒,緩聲道,“不能上陣也無妨,隻要挑個強悍的夫婿代掌,與你親自領軍並無不同。”

韓明錚沒有理會,過了半晌繼續咬餅,吃完後開口,“陸九,你將書案的匣子拿來。”

陸九郎取了給她,韓明錚打開匣子,裡頭是一把漆黑的短刀,還有一枚錦袋。

韓明錚將錦袋一遞,陸九郎接過一倒,掌心多了十餘枚晶亮的寶石。

韓明錚靜道,“刀據說是天竺王的秘藏,鞘上的石頭我讓人取了,你拿去花用,以後每隔一日來陪我習練。”

寶石絢麗多彩,足以令世間女子喜笑顏開,她卻視如瓦礫,隨意一給。

陸九郎不見狂喜,隻道,“你傷在肺腑深處,強行習練不會有任何助益,隻是自討苦吃。”

韓明錚不想聽,“這些與你無關,遵令就是。”

陸九郎沉默的垂下眼,眸光落在匣中的短刀。

韓明錚略為詫異,“你不喜歡寶石,想要這個?”

陸九郎不言不語,意味難明。

韓明錚拔出短刀審視,刀身漆暗一無裝飾,卻幽銳而懾人,帶著無形的寒煞,“你的眼光很好,但不能給你,無論旁人怎麼說,我一定會拿起它,回到陣上。”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比較瘦,晚八點加一瘦章

第61章 一歲除

◎再懶下去,我怕自己廢了。◎

入了臘月天地肅寒,凜風刮得無休無止,簷下的冰溜子尖長。

韓平策一肩挑了兩營事務,忙碌不堪,直到年節將近才回到家中。

妻子宋欣兒懷著身孕,見了他滿心歡喜,抱怨道,“出去這樣久,棲兒要不認得你了。”

三歲的韓寧棲一點也不配合母親,飛快的奔過來,親熱的攀著父親不放。

韓平策一把將兒子托起,得意的逗弄,“棲兒這般機靈,哪會忘了爹,最近家裡可好?”

宋欣兒將丈夫灰臟的外氅交給侍女,含笑而答,“一切都好,就是年末應酬多,收禮與回禮忙得緊,一堆的雜事。”

韓平策又問,“妹妹怎樣了?”

宋欣兒微露憫色,“聽說練得極苦,但沒什麼起色。”

韓平策心一沉,悶悶道,“我讓人去彆州打聽還有沒有名醫。”

宋欣兒委婉的勸道,“已經換了多位醫者,那麼痛的針灸妹妹也忍了,依然不見好,我看不如先勸她歇一歇,彆練傷了身子。”

韓平策更坐不住了,“我去瞧瞧她。”

他知道妹妹將院裡的茶室改了武場,每天在裡麵折騰,一去見侍女在門外等候,屋內靜悄無聲,他疑惑的推開門,目光霍然一凝。

屋內燒著地龍,地上鋪了軟氈,邊角置著石鎖與兵器架。

韓明錚大約練累了,席地倚牆睡過去,額角猶有汗跡,臉頰熱得緋紅。

一個男人貼在她身側,目光幽灼的俯視,宛如一隻餓狼在窺伺獵物。

韓平策渾身繃緊,一聲斷喝,“陸九郎!”

陸九郎一震,神氣頓變,不著痕跡的起身一禮,解釋道,“韓七將軍令我陪著習練。”

韓明錚給喝聲驚醒,一見大喜的站起來,她筋疲力儘,身形搖晃,陸九郎及時一托,她順勢站穩,渾然不察的向兄長行去,“嫂嫂才說你要回來,這就到了,營裡怎麼樣?”

韓平策搶近要扶,她卻歡欣的道,“我已經能舉最小的石鎖,揮拳百下,一氣走數百步。”

她高興得像個孩子,可想極為不易,然而她六歲初練都比這個強。

韓平策要出口的話一滯,心又酸又軟,隻有道,“哪能心急,你才養了多久,還是等完全恢複了再練。”

韓明錚笑了一笑,雙眸清亮,“再懶下去,我怕自己廢了。”

韓平策越發不忍,見陸九郎悄然退出,皺眉道,“怎麼叫這小子陪著。”

話一出口他也明白了,妹妹的女親衛陣亡於獨山海,家中的仆婦沒習過武,未必能及時扶住,男兵更不合宜,唯有陸九郎勉強算是半個韓家人,不必過於避諱。

韓明錚知道兄長的防備,“他總歸與過去有些不同,門外又有人候著,應是無妨。”

韓平策仍有些不快,“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對,到底性子不正,還是得留心。”

韓明錚隨口一應,想起疑惑,“阿爹當真沒有認他的意思?”

兄弟幾個皆在納悶,但誰也不敢問。

韓平策懶得多想,“不認也好,免了多出事來,處理投降的回鶻部落就夠頭疼了,既要安撫頭領,還要調理與百姓的衝突,營裡也在重整,年一過又要忙碌。”

他拉拉雜雜的說完,覺出不合適,趕緊改口,“你不用理會,家裡能應付,隻管養好身子,今年的燈節請了長安的燈匠,弄了不少新花式,到時候帶你去看。”

韓明錚也不再問,揚起臉笑應了一聲。

陸九郎回到南邊斜街的新宅,門前已經掛起了兩盞大紅燈籠。

軍營放了假,一幫夥伴都到了,伍摧扶著梯子,石頭仰頭踩高,正往大門上掛挑符。

王柱在幾步外抄手看著,嘖嘖有聲,“畫得不錯,上頭還有字呢。”%25本%25作%25品%25由%25思%25兔%25在%25線%25閱%25讀%25網%25友%25整%25理%25上%25傳%25

史勇從獨山海傷愈回來,一頓胡塞猛吃,足足壯了一圈,叉著腰指點,“這是老子花錢買的,兩個笨手笨腳的夯貨,彆掛歪了!”

石頭和伍摧嘻嘻哈哈的應了,王柱促狹道,“符上寫的啥,史營念來聽聽?”

史勇大咧咧道,“鬼知道寫的啥,無非是吉祥話,你個傻貨也不識字,就算老子胡謅,你聽得出來?”

幾人大笑,石頭掛完跳下來,抬頭驚喜一喚,“九郎回來了!”

伍摧跟著迎上來,“新宅子過年要紅火,大夥約好了,一道給你暖宅。”

史勇豪氣的一揮手,“等酒樓的席麵送來,誰也不許裝孬,今天喝死你們幾個龜孫!”

王柱不免叫起屈來,“瞧我做什麼,陸九才慣會裝樣,你盯他呀!”

一幫人哈哈大笑,氣氛歡愜,宅門黑漆勻亮,新符對紅燈,很有年節的喜氣。

陸九郎靜靜的望著,嘴角無聲一翹。

一頓酒喝到深夜,史勇雖然氣慨豪邁,將王柱和伍摧灌倒後就不行了,一頭栽在桌麵打起了呼嚕,口水都淌出來。

陸九郎打小在花樓偷飲,酒量遠過於人,這會才有七分醉意,挨個將夥伴扛到廂房安置了。

石頭兀自趴在酒桌暈陶陶的傻樂,見他回來就嚷,“九郎!真好!”

陸九郎知他醉了,隨口道,“好什麼?”

石頭捏著酒盞不放,不肯去休歇,“有家了,我們有家了!”

陸九郎在他身旁坐下,不以為然,“一個宅子就樂成這樣?以後還有更好的。”

酒醉的人哪聽得進旁人的話,石頭大著舌頭道,“我以為一輩子混吃討喝,不餓死就是好的,沒想到能有今天,幸好和九郎離了天德城,幸好從了軍——”

陸九郎聽得不屑,“幸好什麼,又不是老天賜的,我憑本事掙的。”

石頭碎碎的念叨,“那得感謝韓七將軍沒攆你,讓史營他們訓你——九郎變了好多,大夥都讚你,不像以前隻能騙女人——”

陸九郎靜了片刻,輕哼,“我一直很能耐,以前那是旁人瞎,瞧著吧,世間的好東西我都會得到。”

石頭嘿嘿的傻笑,“九郎,你每天陪將軍做什麼?伍摧他們可好奇呐。”

陸九郎提起殘酒一飲,淡道,“還能做什麼,她已經廢了,仍要在練習上白耗力氣,折騰個半死,我一拳就能擊倒她。”

石頭很不高興,嘀咕道,“將軍是赤凰,怎麼可能廢了,一定會回營的——”

陸九郎不置一辭,什麼赤凰,一個普通女人而已,不外是當慣了強者,受不了此刻的無用。現實早晚會讓她明白,嫁個有本事的男人才是解決之道,韓家既然富貴已極,她根本不必吃這些苦頭。

石頭當然是不懂的,陸九郎也懶得再說,一把將他拖起,甩去了廂房。

第62章 燈火亂

◎將軍真好看,與軍中大不一樣。◎

河西每逢年節,最熱鬨的一定是韓府,車馬流水不斷,沙州官員與豪族皆以上門拜賀為榮。

韓家人從臘月忙到十五,直至元宵入夜,韓戎秋帶著兒子與官員在碧雲樓宴樂,韓夫人領著女眷登飛天樓觀燈。

兩樓分立街頭,隔百丈遙遙相對,裝飾得異常華麗,從樓頂懸下數十條燈索,滿掛彩燈,密係銀鈴,風過處如天樂悠揚,樓內錦衣華繡,金玉生輝,萬千百姓仰頭而看。

韓家三子各有妻妾,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