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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414 字 6個月前

慘烈的箭創。

顧先生一看就知創處已生了膿毒,立即吩咐青年取水,自己打開藥箱,淨手燙了刀針,清去肉芽和膿腫,敷上拔毒的靈藥。

待一切處置完畢,顧先生再度診脈,目光落在女郎的手上,不由一怔,那絕不是一雙柔嫩玉手,指形纖長卻粗糙,指節遍布老繭。

青年在一旁詢問,“敢問先生,我家小姐脈象如何?”

顧先生收了視線,從藥箱取出一枚瓷瓶,“雖處置了外傷,前期拖延太久,病人虛弱太過,此藥日服一丸,混以羊%e4%b9%b3與肉羹調補,待其緩慢靜愈,絕不可再受顛動了。”

青年連聲應下,將顧先生送出屋。

老者終是有些疑惑,“安小姐既是千金之軀,為何要遠行涉險。”

青年從容而答,“我家小姐承了夫人的性子,極為要強,時常帶人遠赴異國行商,也練過一些拳腳,三五個男人都不是對手,可惜此次所遇的馬賊太過凶蠻,能逃生已是萬幸。”

顧先生疑心消散,向鎮子另一頭駐紮的商隊行去。

這是一支極其龐大的商隊,足有千餘人之眾,一來就引得村鎮熱鬨非凡,大批村民好奇的圍觀,顧先生擠過人牆,踏進商隊主人暫居的院落,就有隨從上來接了藥箱。

屋內的年輕公子麵如冠玉,儀態優雅,正與一位長髯男子閒談,見顧先生歸來,隨口而詢,“安小姐情形如何?”

一位絕色佳人陪伴公子身側,讓侍人給顧先生置了凳。

顧先生恭謹的落坐,“稟公子,確實境況極危,安小姐能撐下來幾近奇跡,如今暫時保住性命,端看後頭的調養了。”

佳人含笑接了話語,“她當真幸運,碰上公子仁慈,得顧太醫妙手救治。”

公子不甚在意,“鄭先生既然聽聞過安家,隨手一助也無妨,沒想到未至沙州,先遇上了當地豪族之女。”

顧太醫忍不住搖頭,“那安小姐的手如武將一般,女人竟然學男兒四方行走,也是奇了,要不是護衛忠心,這一遭必死無疑。”

鄭先生撫髯一笑,“西北受胡風熏化,女子強悍的不少,安家正是安夫人一介女流掌理,女兒如此也不算特異了。”

佳人姿態輕妙的斟茶,好奇的一問,“安家小姐的容貌如何?”

顧太醫不假思索,“麵如蠟色,形容枯槁,氣息弱如遊絲。”

到底是醫者,問的是容貌,答的是病態,幾個人全笑了。

佳人明眸流轉,謔道,“我還當是個美人,或可與公子添些意趣。”

公子啼笑皆非的一斥,“雲娘胡說什麼,救人本是行善,被你一言反成了卑瑣。”

一個健挺的青年匆匆而來,不忘致禮,“稟殿下,河西軍引兵夜出,攻破回鶻可汗牙帳,擊潰親軍十五萬,斬首數萬,俘回鶻宰相,降部落二萬餘人;朔方軍追剿餘部五萬,回鶻公主率七部三萬餘人投降!”

公子霍然起立,驚喜動容,“好個大捷!回鶻從此再難為患,父皇一定喜極!”

眾人皆露出了歡顏,鄭先生思忖片刻,“河西軍果然戰力強盛,傳言不虛,此次功勞卓著,必然要予以嘉獎。此行或許有變,聖上可能會讓殿下親至沙州頒賞,一示朝廷隆恩。”

公子一經提醒,立時明白,“不錯,我們先在此鎮休歇,等宮中的消息,看情形再安排。”

原來公子身份極貴,正是當今真龍的血脈,天子最寵愛的五皇子李睿;長髯的男子是幕僚鄭鬆堂,青年是渝國公之子夏旭,也是李睿的親信,任遊擊將軍,領近千神策軍進行護衛。

河西數年前歸附,但受涼州之隔,無法與中原相通,王廷對十一州所知不多,韓戎秋究竟是否忠耿,不免為天子疑慮。李睿此行正是主動請纓,扮作商隊出關遠行,微服探訪河西民情。

鄭鬆堂笑道,“此去如是代天撫民,既可增殿下的聲望,又能近觀韓家與各州官吏,等回宮後說起來,陛下一定會極有興趣。”

一旦亮明皇子的身份,韓家必然禮待極隆,李睿心中有數,輕淺一哂,“原是個苦差,大哥還取笑了幾句,要是父皇當真如此安排,他又要眼紅了。”

幾人計議一番,各自退了下去。

李睿心情極好,忽然省起,“雲娘,著人去問安小姐養傷缺什麼,給些幫補。”

雲娘嬌柔的一應,眼波大有揶揄之意。

李睿一見即知,失笑道,“我又不是好色無狀的厭物,逢人落難給些小助,也值得你拈酸?”

雲娘是皇子側妃,性子玲瓏巧黠,最得李睿的喜愛,她笑%e5%90%9f%e5%90%9f道,“久聞胡地多風情,安小姐是獨領商隊,有不讓須眉的風姿,殿下一見定覺得格外新鮮呢。”

李睿還真未朝這方麵想,聞言啼笑皆非,“商隊成日的風餐露宿,天仙也熬成了粗婦,哪會是什麼美人,依顧太醫所言,她隻怕比男人還強悍。”

雲娘放下心,嘴上仍是打趣,“當真如此辛勞?那她一個豪族千金,何不在家錦衣玉食的養著,偏要出來受累?”

李睿一頓,淡道,“這就是心有所係,自有所取,我貴為皇子,生來炊金饌玉,不也在外頭奔波?”

雲娘愛用小嬌嗔一添情趣,但也聰明懂得分寸,登時不再說了。

李睿也未深言,轉開了話語。

遠途行商利潤豐厚,也有極高的風險,難保不會遇上意外或盜匪的劫掠,所以多半結成商隊行走。成百上千的駱駝頭尾相係,掮負大批箱囊,強悍的護衛隨行,加上眾多奴婢與腳夫,宛如一個流動的部落。

李睿身份尊貴,隨護軍卒不少,扮作商隊可以完美的遮掩,一路上頗為辛勞,到此地難得的長歇,全鎮的百姓爭相來做買賣,或賣些活牛活羊,或弄些地珍與蔬果,兜賣的吆喝不斷。

雲娘聽得有趣,屈尊賞看幾眼,讓侍女收下了一筐乾果,賞了幾錢銀子,見村民卑微又歡喜之態,心情很是舒暢,覺得遠比安家的人識相多了。

一個商家女在長安就如蜱蟻,根本不值一顧,但既然李睿開口,雲娘也就使人一問,誰知安家隨從毫不客氣的獅子大開口,索要了極多。

雲娘聽了回報簡直發惱,冷臉給了一半,加了匣銀子打發了,連探視也懶得去。

事情在商隊傳開,人們對安家的幾名手下就冷淡起來,頻頻投以白眼,那幾人也不在意,依然樂嗬嗬的在商隊閒逛,連隊裡養的猴子也要逗一逗。

石頭拋了幾粒花生,猴子敏捷的捉在手裡,啃得咯嚓連聲,啃完還呲了呲牙。

石頭看得直樂,伍摧從另一頭逛來,一塊蹲著看猴兒,宛如兩個傻子,他的話語卻很奇突,“一大半是軍卒,但沒來過塞外,不習慣騎駱駝,兵器藏在廂車的夾層裡。”

石頭也悄聲道,“領隊的有老手,但肯定不是商人,包囊落雨了都沒人管。”

伍摧納悶的撓著腮幫,“難怪九郎疑心,這支商隊確實有鬼,到底是乾什麼的?”

石頭眨巴著小眼,“管它是什麼,至少將軍得救了,咱們也能有吃有喝。”

幾人好容易出了魔鬼溝,尋到這處鎮子,結果壓根沒有大夫,眼看將軍要撐不下去了,萬幸來了個大商隊,陸九郎前去一番搭話,不單給治了傷,給了物資,還有買吃食與衣裳的銀子。

伍摧對他這份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沒想到安家的名頭這麼管用,陸九也不怕給人識破。”

石頭早就見慣,極有信心,“九郎說大軍太遠,將軍的傷不能顛動,先休養一陣,他最會唬人,又在安家呆過,一定不會露餡。”

伍摧還是不解,“你說陸九這麼拚命,是不是對將軍有意?”

石頭知道內裡的關係,趕緊否認,“不可能,他定是想立個大功,讓韓大人另眼相看。”

伍摧悻悻道,“陸九對將軍也太仔細了,誰都沒看出人醒了,就他衝過去。”

一提起來石頭就忍不住笑,“那也不叫醒,將軍還管他叫娘呢。”

伍摧也咧了嘴,“還叫他不要死,陸九都聽怔了,樂死我了,等回去說給史勇聽,保準他笑脫下巴。”

兩人嘰嘰咕咕的低議,發出詭異的笑,商隊的人遠遠瞧著,更鄙夷了。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54章 曲身奉

◎三個字如在舌尖一滾,滋味綿長。◎

良好的醫藥加上精心的照料,將韓七從死亡邊緣拉回,擺脫了長久的昏沉。

嗢末女人給她喂食喂藥,時不時還自問自答,漸漸的韓七也能回應兩句,讓她越發快活,呱呱的說起彆後的經曆。諸如蕃軍的追襲、魔鬼溝的可怕、黑馬的靈性、以及如何到了鎮子,如何有了醫藥。

韓七靜默的聽著,任她沐洗頭發,擦身換衣,直到女人去取羊%e4%b9%b3,屋內才安靜下來。

陸九郎踏進來,準備將用過的水提出去。

陽光透過窗扉,照著倚榻的女郎,韓七輪廓清瘦,氣息虛弱,宛如被銷去鋒芒的劍,減了威冷,依然有沉潛的力量,明湛的眼眸望來,“陸九,你做得很好。”

陸九郎定住了,曾經發狠咬牙、拚命也想得到的肯定突然傾入耳中,讓他一瞬間失了神。

韓七的聲音沙啞又柔軟,“你與我預想的不同,是我低看了你。”

一種無形的東西填進靈魂,帶來難以言喻的快意。

然而還不夠,陸九郎想要的更多,深藏的渴望激烈的湧動,如火焰灼燒心魂,他垂目掩住,話語平靜,“外頭有消息說大軍勝了,但目前離得太遠,咱們人又少,沒法傳遞消息。”

韓七已經知曉當下的情形,並不意外,“這支商隊從哪來,可靠嗎?”

陸九郎看了一眼窗外,回道,“中原來的,有些地方不對勁,還沒摸清根底,但聽說過安家的名頭,願意給予幫助,暫時借商隊的庇護更安全。”

韓七傷處未愈,倚了片刻就生出不適,強抑著道,“不錯,這樣的安排很謹慎。”

陸九郎忽然趨近,將她扶躺下來,掖緊了厚被。

這人的感覺實在敏銳,韓七訝然,想起舊事又有些好笑,低弱道,“以你的機靈,當年要是沒逃,或許真成了安府的大管事。”

僅僅說了這幾句,她的身子已撐不住,意識開始昏矇,漸漸睡了過去。

陸九郎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有了羊奶與肉羹的補養,她不再是瀕死的灰槁,氣色明顯好轉,嘴唇也顯出了柔潤。

陸九郎凝視著淡粉的唇珠,輕哼一聲,“做狗算什麼能耐,我可不稀罕。”

顧太醫相當驚異,安小姐初見時命如遊絲,一隻腳已進了鬼門關,才十餘天就大有起色,身體的強悍著實令人驚歎。

李睿本來將此事都忘了,給他提了才想起,一笑道,“不外是安小姐年輕,又逢太醫妙手,如此甚好。”

雲娘在一旁話語幽幽,“她當然愈合得快,殿下可知安家的人厚顏無恥,索要了多少東西,真是欺殿下善心。”

她憋了多日,這會才道出來,李睿聽得微訝,“我見那陸管事是個人才,極會說話,怎麼竟是貪得無厭之徒?”

鄭鬆堂在一旁緩和,“也未必是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