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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70 字 6個月前

然一靜,眾食客的眼光均給引來,連跑堂的也不由眺向街外,看巡衛可在附近。

這一幫正是玄水軍的精銳,馬臉大漢叫趙獾,是趙英的堂弟,本打算發作,被一嚷警醒,硬生生按了怒氣,皮笑肉不笑道,“幾位應該是赤火軍的,弟兄們過來交個朋友,何必嚷得山響,未免膽子太小了些。”

當兵的都有痞氣,赤火軍又是在自家地頭,史勇哪會怕事,他一腳踏上板凳,挺起%e8%83%b8脯一頂,“各位是玄水軍的?莫怪,哥幾個出來吃飯,隔壁的蒼蠅臭蟲亂叫,吵得人煩。”

趙獾彪悍,史勇壯碩,二人麵對麵一杠,場麵頓時僵住了。

趙獾眉筋繃跳,馬臉都怒紅了,一轉念又忍下來,“不吵不相識,這位陸兄弟競武拔了槍馬的頭名,大夥佩服了幾句,不曾想讓人誤會了。”

史勇渾身繃緊,就等掀桌大打出手,不料對方居然作低示好,不好再端架勢,暗罵一聲慫貨,敷衍道,“既然是誤會,罷了。”

趙獾從隔桌提了壺酒,對手下使了個眼色,轉來道,“這一桌算我請,幾位都是在赤凰將軍手下?”

史勇見他話語客氣,其他人仍是神情不善,弄不清玩什麼把戲,提著戒備道,“不錯,我們是韓七將軍近衛營的,請客就不必了,哥幾個想清淨些。”

趙獾卻不理會,過來搭著陸九郎,“陸兄弟是韓七將軍的親衛?”

陸九郎還未答話,忽聽趙獾在耳旁%e6%b7%ab猥道,“她肯給你揉來絞去,早睡過了吧,滋味如——”

他聲音極小,旁人沒一個聽清,卻見陸九郎神情驟變,一拳擊中趙獾的臉,打得對方仰天一倒,撞翻了後麵的酒桌。

這下熱鬨大了,左右食客嘩然走避,空出了一大圈。

趙獾給手下扶起來,他既然有意激怒,當然有所提防,沒料到陸九郎如此手快,未說完已挨了揍,砸得臉上似開了個醬鋪,痛極的怒吼,“媽的,上!”

史勇等人見陸九郎動了手,哪裡還會猶豫,兩方人馬打在一處,呯砰翻桌之聲震天,不知多少盤碗嘩啦拉碎了個乾淨。跑堂的哪敢上前,溜出去找巡衛了。

趙獾一方人多,赤火軍也絕不是好惹的。史勇仗著力沉,大開大闔的捉著對手痛毆,陸九郎則是腳下刁鑽,給他擊中的無不抱胯慘號,石頭和伍摧左右開弓,王柱和李相抽冷子補拳。

正當玄水軍的人被毆得狼狽不堪,又進來了一隊人,正是趙獾的同袍,見此情形大驚,趕緊上來幫拳,巡衛也趕到了,衝來厲聲喝止。

陸九郎見勢不妙一聲呼哨,幾人撒手跳出窗外,一溜煙的跑了。

趙獾等人吃了大虧,絕不肯甘休,猛起直追,兩方一前一後在城裡狂奔。伍摧忙亂之下跑錯,帶得夥伴進了一處死巷,回頭已來不及,史勇雙膀一架,陸九郎躍起一蹬,翻上牆頭將眾人扯起,躲進了牆內。

幾人跳下來一望,才發現牆內院落深深,屋宇豪闊,畫梁雅致,器物富麗精美,絕非普通民居,不禁驚疑起來,擔心是誤闖了不該的地方。

陸九郎環顧一掃,有了八分底,“這裡不是貴人的住邸,是飲宴享樂的所在。”

史勇一經提醒,憶了下方位,“沒錯,聽說城中最好的酒莊就在這一帶。”

幾人隨即聞到了酒香,刹時饑火中燒,這才想起光顧著打架,肚子仍空空如也。

史勇頗為豪氣的一揮,“奶奶個腿,既然來了,咱們吃一頓再走!”

他大搖大擺出了月門,此處沒有接引進不來,侍人當是貴客,將幾人迎進了一處雅廂。

雅廂高雅,侍奉殷勤,連吐口水都有美人捧孟相接,幾個人渾身不自在,連菜都不會叫了,生怕出錯了惹來笑話。

陸九郎宛如尋常,在菊花玉盤裡淨了手,隨意的吩咐,“千步香撤了,換明庭香。此地難有鮮翅,詩宴不用嘗,夏日又不宜文宴,就來一套韻宴,上幾壇桑落酒,歌舞都不必了。”

侍人聽他精熟門道,越發恭敬,依言去辦了。

眾人聽得呆了,挨個學著他洗手,等侍人一退,史勇當先發問,“方才說的是啥?那些文的詩的能吃?”

在陸九郎看來,這裡無非是另一個西棠閣,對著眾人解釋道,“點菜的行話而已,中原的宮宴分為三品,文宴最高,盤箸金碧,吃的是鹿肉珍鮮;其次為詩宴,玉盤奉餐,品的是八珍翅羹;其下為韻宴,名瓷素盞,菜鮮肉肥,最宜我們的口味。”

眾人聞所未聞,伍摧更給嚇著了,“宮宴?這一頓吃下來,史勇莫不是要當褲子?”

史勇隻知這裡有名,哪知內裡的詳細,等聽完如此排場,登時也虛了。

陸九郎忍俊不禁,揶揄道,“哪會是真宮宴,奢靡之地附庸風雅,仿個名頭罷了,隻要史營將賞銀全帶在身上,必不會出不去。”

史勇既放心又肉疼,糾結的神情異常精彩,幾人皆笑起來,忽然外頭一陣喧吵。

第47章 父與子

◎無奈做父親的一番苦心,兒子並不能領會。◎

趙獾帶著一幫人要闖進酒莊搜拿,誰想到門子死活不放,報出趙家的名頭也無用,氣得心火勃發,幾欲拔拳。

鬨大了難免驚動了旁人,一個端雋的男子行出,不快道,“趙家的又如何,還耍起橫來?”

趙獾方要喝罵,驟然嚇了一跳,認出來人是裴佑靖,立時斂了氣勢,“稟裴大人,我等在酒樓無端給赤火軍的人打了,一路追到附近,想進裡頭搜一搜。”

裴佑靖也認得趙獾,見他鼻歪眼腫的狼狽,暫抑了不悅,“這裡不合亂闖,知道打人的是誰?讓趙英去尋韓家說一聲就是。”

趙獾低眉忍氣道,“大人說是的,就怕如此回去丟了家族的臉,那陸九郎好沒道理,我一心結交,好言敬酒,竟給他暴打一頓。”

裴佑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陸九郎?那還是算了,韓家自己人都在他手上吃了虧,你這點委屈就忍了吧。”

趙獾忍不住試探,“姓陸的不過一介小卒,為何如此張狂?”

裴佑靖自不會與他多言,“不必再問,你且回去養傷,在此處鬨騰也是無用。”

趙獾不敢再說,帶著一幫人退了。

這處酒莊是裴家的暗裡經營,裴佑靖走回裡頭的深院,院中歌樂悠揚,舞娘窈窕,案上珍肴羅列,一個年輕人陰鬱而坐,正是裴行彥。

裴佑靖一拂寬袖,重新落坐,“趙家的兵給陸九郎打了,尋到這裡吵鬨。”

裴行彥來沙州是為一雪前恥,誰知在韓七手上輸了個底掉,深覺恥辱,恨不能立刻動身回返,然而父親尚要議事,不得不等候,一連多日足不出戶。裴佑靖心疼愛子,好容易有餘暇,特意帶他出來散心。

裴行彥本來無心言語,聽得仇人忿忿道,“韓大人糊塗了,任這醜貨跳弄,白叫旁人看笑話。”

裴佑靖不動聲色的飲茶,“他再糊塗也比你精明,近日不斷有人跟我打聽這小子,連趙奢都親自來問,大約也猜出了幾分,你以後見陸九郎收著些,不要當麵過不去。”

裴行彥怫然大怒,“他是個什麼東西,不取狗命就算不錯了,反讓我收著?”

裴佑靖索性將話語說透,“陸九郎隻怕是韓家的血脈,他擅自挑戰,韓大人也沒硬攔,這是要用女兒墊兒子出頭,不是親生的哪會如此。”

裴行彥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徹底愕住了。

裴佑靖輕哼一聲,“當初我就覺得有鬼,一個小無賴值得大筆軍資相換?你瞧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韓家沒少花心思栽培,且等著吧,馬上要與回鶻人開戰,韓家必會讓他得些軍功戰績,到時候認回來才體麵。”

既是韓家人,哪還有機會複仇,裴行彥憋了一腔火氣,刻薄道,“原來他與韓七是自家人打自家人,這可是有趣。”

裴佑靖擱了茶盞,慢悠悠道,“大概是沒挑明之故,你也不用在意,韓家的丫頭打小練功,幾年後你定能勝過,她畢竟是女子,不及你前程遠大。”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裴行彥冷笑,“我在意什麼,她如今遠比我丟臉。”

裴佑靖不疾不徐,“這也是,她心情必然不大好,你不妨邀她去郊野一走。”

裴行彥不屑一顧,“我又不是瘋了,邀她做什麼?”

話一出口,他驟然一警。

果然裴佑靖隨即道,“兩家門第相近,年歲也相當,將她聘來給你做妻子如何?”

一言震得裴行彥發僵,半晌才能說話,“父親在說笑?”

裴佑靖莞爾,“這丫頭很不錯,假如能有這樣的兒媳,我也就省心了。”

裴行彥極其反感,一口拒絕,“她整日混跡軍營,哪有女人的樣子,還是個不知哪來的野丫頭,連庶出都不如,要巴結韓家也不必如此。”

裴佑靖知道兒子一時難解,“她雖非韓家血脈,也是有來頭的,生母是沙州秦家的千金。”

裴行彥一詫,“秦家我似聽說過,不是遷去了關內?”

蕃人統禦河西時暴虐非常,對漢人勒刮打壓,沙州城內的大族尤為艱難,不少豪族被迫遷移,裴家也是如此避去了甘州。

裴佑靖淡道,“秦家數代豪族,根底極厚,受不了蕃人的欺掠,舉族遷去了鹽州,誰想到後來蕃兵侵關中,屠了鹽州全城,唯有秦小娘子嫁去靈州而幸免。”

裴行彥更不解了,“那韓七怎麼又回了河西。”

裴佑靖現出一絲憫然,“秦小娘子的丈夫病亡,叔伯欺她娘家無人,惡意奪產,逼得她走投無路,攜女遠逃。河西畢竟故人眾多,歸來必有照應,韓夫人就是她的閨中密友。”

裴行彥一忖,關內到沙州何止千裡,一路又給蕃人所據,壯漢都未必敢走,登時不以為然,“她為何不在當地改嫁,無非是想著重歸富貴。”

裴佑靖氣不打一處來,冷道,“你長於金玉之室,不懂世情險惡,宗族奪產多少臟汙手段,隻要有一線生機,誰肯自尋死路。秦小娘子為女兒孤注一擲,自己雖歿於涼州,女兒終獲友人善養,這是何等的勇慧,假如將來裴家敗落,還不知有沒有這等運氣!”

裴行彥不敢再說,心頭仍是不服。

裴佑靖雖惱,也知不能怨兒子蠢,隻怪教養未及,深歎一口氣,“裴家如今鼎盛,那是我一手壓著,你當那些叔伯是好相與的?一旦不能懾服,個個都有私念,你隻見表麵的親熱恭維,哪懂其中的厲害。”

裴行彥確實不懂,從高昌回到裴家,各房的叔伯與堂兄弟關愛有加,從未顯露過半分不耐,自然覺得父親言過其實。

裴佑靖清楚兒子是嬌養大的,心智淺薄,靠自身壓不住家主之位,妻室的選擇至關重要。韓七智勇兼備,門第出眾,是最好的裴少夫人之選,一旦兩家聯姻,族內誰還敢有異心?無奈做父親的一番苦心,兒子並不能領會。

花木深掩的窗緣外,陸九郎不再潛聽下去,悄沒聲息的溜回了隊友所在的廂房。

一群人已經吃得杯盤狼籍,連湯汁都%e8%88%94乾了,見他回來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史勇心虛的罵咧咧,“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