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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50 字 6個月前

,被迫去喝石槽的臟水,有的又吐又瀉,圍欄裡越發汙穢不堪,差役在百步外看守,壓根不願靠近。

陸九郎藏身其中,碰上奪粥的絕不反抗,暫且混了個太平。幾日過去,城中的乞丐抓儘了,圍欄外來了幾個壯漢,陸九郎一眼認出是賭坊的打手,腳底板都涼透了。

陳半坊豈是好惹的,一個小無賴在他眼皮底下騙了親妹,順走她的私蓄,還大剌剌的逃了,不捉回來剮了才怪。他通過一些痕跡猜出陸九郎的法子,不便大肆搜找,乾脆獻計官員,以清城為名鎖拿了全城的乞丐。

差役是打點過的,當然不會攔,幾個壯漢進圈逐一翻尋,抬腳亂踹,群丐餓得有氣無力,被踢得蠕蠕而動。

陸九郎悄然後縮,打算滾一身穢汙,沒想到一個老丐被大漢一掀,恰好撞進他懷中,陸九郎立即將之推開,老丐卻抓住不放,拱著頭翕動鼻翼。

陸九郎明白不妙,用力掀得老丐跌出去,對方卻已經叫嚷起來,“燒餅!有燒餅!給我餅——”

群丐早就餓極,一聽有燒餅,刹時溢出了口水,轟然朝陸九郎爬來,驚得他毛發俱聳。

一個大漢跨來,薅起陸九郎的衣領一撕,果然跌出兩個燒餅,還有一方精致的漆匣。

群丐已經為搶奪燒餅打起來,大漢拾起匣子獰然一笑,“著了,就是這小子。”

陸九郎彈起來衝出,後膝已經受了一踹,壯漢一腳踩來,將他的頭臉輾入穢泥之中,陸九郎呼吸一窒,身上瞬間挨了七八腳。

正當天旋地轉之際,欄邊響起一個清淩的聲音,隱著鬱怒,“乞丐就能如此虐打?差爺也不管?”

幾個大漢惡笑,陸九郎忍受著踹打,喉間一股腥甜,心卻遏製不住的狂跳起來。

差役過來隨意一斥,“這賊犯了事,活該受懲,快滾!不然你就是從犯!”

這些人下手極重,陸九郎給打得眼前發黑,口鼻溢血,他極力抹開眼皮上的穢物,模糊望見一個細挑的影子轉身而去,嘴唇方一動,又給踩進了泥裡。

群丐將餅撕食殆儘,沒搶到的癱在一邊,麻木的看著場中的毆打。

被打的少年在泥穢中拱動,數次掙起又數次被踩下,幾個大漢耐性漸失,將他扭住,一人抽刀抓住他的頭發,正待割下首級,少年猛然一掙,迸出了驚人的力量,掀開箝製撲上木欄,對著遠去的影子嘶吼。

“韓七——救我!”

第10章 各懷謀

◎他的命不算什麼,阿爹不能有失。◎

馮公身為巨富,在天德城內當然不隻一處宅院。

有的表麵毫無關聯,卻位置隱密,重門高牆,有青壯仆役守衛,底下藏了石牢,很適合用來囚禁一些麻煩的人,比如陸九郎。

阿策得了消息趕來,見妹妹獨坐一旁,神情難測,不由一怔,“不是將那小子捉回來了,揍一頓還沒解氣?”

小七抬起眼,“他叫我韓七,還說有話要告訴韓小將軍。”

阿策驚住,麵色倏沉,“我絕沒在他麵前露過口風。”

小七靜道,“我也沒有,人是蒙著眼睛帶回來的,就在地牢。”

地牢中裡的陸九郎窩在草堆裡,看著半死不活,從頭到腳散出一股藥油味。

阿策暴起一腳,踢得木柵劇震,神情狠戾,“小子!你怎知道我是誰?”

陸九郎渾身一顫,爬起來力持平靜,“你有能耐一人殺死一隊蕃兵,怎麼可能是普通人。我曾聽見那高官提及河西的韓大人要來城中,這樣的大人物會沒有保護?你們恰在這時出現,又如此強悍,河西軍最出名的就是韓大人之子,統領青木軍的韓小將軍,我隨口一試,你們就自己認了。”

小七跟進來聽,兄妹二人才知小無賴如此奸狡,竟給他訛了,一時難以言喻。

小七當即問道,“內奸提過韓大人要入城?還說了什麼?”

陸九郎終於說了一點實話,“他要趁機將韓大人除去,另一個密會者名喚木雷。”

韓平策一字字道,“噶瑪部的木雷在天德城?你早猜到我們的來曆,清楚這些事何等要緊,哪怕還救了你的命,依然故意裝傻,耍得我們團團轉?”

他神色森寒,露出了千軍斬敵的殺意,全沒了笑嘻嘻的好脾氣。

陸九郎忍著悚然,低道,“我是個小人物,隻想活下來。”

小七蹙眉,“我說過會保證你的安全。”

陸九郎垂下頭,顯得恭順又卑弱,“英雄不懂小人之怕,我擔心說出實情就被滅口,現在知道錯了,願意助你們做任何事。”

阿策哪還會信,譏諷道,“不必了,我們已經知道內奸何人。”

陸九郎顏色微變,“我在宴上並未聽見那人的聲音。”

阿策冷笑,“你既然如此奸狡,留著何用,誰有興致跟你玩心眼。”

陸九郎當真有些慌了,“我發誓絕無虛言,不然我大可以拿來做交易,何必要逃。”

阿策聽得鄙夷又可笑,這無賴小命都捏於人手,還妄想談交易。

小七卻驀然變色,“你打算同那內奸交易,將我們賣了?”

阿策複又一想,竟是激靈靈一寒,殺念驟起,探臂扼向陸九郎的頸,小七飛快的一攔,勁力相交爆出一響。陸九郎一刹那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止不住心驚膽寒。

阿策神情森厲,殺意奪人,“這人不能留!”

小七攔在中間沒有退,陸九郎躲在她身後,嘶聲道,“殺我容易,萬一幕後另有他人,危及韓大人,韓小將軍確定不後悔?”

小七對此人雖是厭極,仍抓住兄長的腕,“他的命不算什麼,阿爹不能有失。”

阿策終於垂下手,目光宛如利刺,“如果你再弄鬼——”

陸九郎哪敢有半分遲疑,顫聲道,“我一定事事依從,隻要如約保住我的命——”

鐵鏈咣啷鎖上牢門,兄妹二人離去。

陸九郎慢慢懈下來,全身都給汗浸透了。

阿策原當這小無賴是隻卑怯的老鼠,如今才發覺又陰又毒,稍有不慎就要被他反咬一口,想起來都惡心。但最關鍵的線索落在他身上,隻能暫且忍了,去尋馮公相談。

城中一棟豪華的金鋪,馮公在樓上飲茶,樓下鄰著軍中的校場,正當熱鬨,一陣陣的喧嘩。

阿策瞧了一眼,是童紹帶著許多官員在觀軍士演鬥,前呼後擁的宛如城主,也就不再留意,對馮公述了事情,“陸九郎堅稱在宴上未聽見內奸的聲音,或許的確另有他人。”

馮公望向窗外,神情和善,語氣卻怫然不悅,“我已將那無賴查了個通透,根本是個滿口胡話的騙詐狡徒。掌書記鐘明曾向衙門提過他的案子,此刻就在童紹身邊,你自己瞧。”

阿策依言一望,見童紹身旁有個中年男子,生得刻板瘦削,看官服職務不低,卻在童紹身旁彎腰塌背,亦步亦趨的奉茶。這人如此討好,又過問案子,定是應童紹之令,他不免也疑惑起來,“但陸九郎道出木雷之名,說二人密議的正是刺殺阿爹之事,不像是胡謅。”

蕃地有數百個部落,最大的十二支,其中以噶瑪部落最為強盛,也是蕃王的母族,木雷是部落的軍師,竟然親至,動靜絕不會小。

馮公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此言真假且不論,單看這人為活命反複無常,還知曉了你們的身份,一旦落在差役手中,定會全數供出,那時就成了河西明麵承諾六人入城,暗地卻遣精銳埋伏的背約之實,兩軍還如何會談?”▲思▲兔▲網▲

阿策不免語塞,校場的競鬥恰好結束,眾多官員紛紛捧讚。

童紹在城門鬨了一場,周元庭並無回應,他越發氣焰高漲,驕然對鐘明道,“薦的武士不錯,你也算長進了,不似從前淨做些無用之事。”

這一言何其傲慢,還是當著眾人之麵,鐘明依然毫無慍色,唯唯而應。

盧遜一向諂%e5%aa%9a,在一旁道,“哪怕是塊搓不動的頑石,被童大人調教了也要開竅,此前我曾好意提醒,讓鐘大人明白事務孰輕孰重,險些給唾了滿臉花,如今總算是改了。”

童紹倨傲道,“我何嘗不願做個軟善的,但周大人年事已高,按說也該退養了,隻能由我來施行責懲。閉城令何其荒唐,當真是糊塗了,我已上書朝廷,定要將這失當扳正。”

馮公投目而視,淡然一哂,“不管是不是他,此人都得按下,不可任之。”

阿策方要開口,校場外來了一隊人馬,領頭者雖然年邁,騎姿依然穩健,正是城主周元庭。

場中的眾多官員全驚住了,自從童紹接管政務,周元庭就從未再踏足校場。

童紹也怔了,甚至忘了相迎,直到旁人提醒才回過神來。

周元庭按韁不動,後方的親衛帶來一個大胡子商人。

那人一指童紹,“小人狀告童大人強奪民財,侵吞兵餉,收受蕃軍賄賂,私通外敵!”

眾官嘩然,童紹臉色劇變,不可置信的厲聲而斥,“一派胡言!”

童紹仗著有靠山,來天德城一直風光無比。

周元庭讓權,眾官服畏,城中就如他的私地,軍中就如他的私營,從來隨心所欲。誰想到有朝一日竟被平民指著臉申告,竟還被勒令暫停職務,回府自省,直至徹底查清。

時機未免太巧,小七很是疑惑,“一介商人告狀怎能逾級直達防禦使,周大人既然久未理政,分明不願得罪童紹,為何卻下令徹查,是與會談有關?”

阿策知曉了部分內裡,心情複雜,“天德軍意見不一,周大人要推動兩軍會談,童紹卻一力反對。裴家應該是與周大人有所默契,搜集了童紹的劣行。雖然他在朝中有靠山,很難被平民的指證扳倒,短期壓製也就夠了,隻要會談成功,周大人得朝廷嘉獎,就不懼童紹的報複。”

小七明白過來,也不算意外,“要不是信任裴家的能耐,阿爹怎麼會放心來此。”

阿策佩服之餘,難免生出沮喪,“馮公到底是裴家哪一位?手段如此厲害,根本用不上我們,在他眼中,我們大概就如小兒耍鬨一般。”

小七不禁好奇,“不是說韓裴兩家早年有往來,你一點認不出?”

阿策沒好氣道,“那是在裴家遷去甘州之前,我還沒記事,大哥和二哥或許知曉,來前也是疏忽了,竟忘了打聽一下。”

小七的所知就更少了,“我隻聽說裴家人多,從軍和行商的都有。”

阿策也算有過接觸,解釋道,“裴家有兄弟五人,早年為爭家主鬥得厲害,結果反而是最小的上位。聯兵合戰時我見過大爺裴安民、二爺裴引賢,這兩人均有能耐,但阿爹說不及家主裴佑靖,銳金軍就是他一手訓的。行商的是三爺裴興治,馮公應該是管消息的四爺裴光瑜,看來心眼深,脾氣大,明知我們是韓家的也不客氣,連下人的嘴都閉得緊,半點不透。”

小七思了一會,輕道,“他再高明也不是全知,既然認為內奸是童紹,監看著等蕃人的聯係,我們不妨查另一頭,誰要陸九郎死?”

阿策搖頭,“馮公查過,是童紹的下屬鐘明,他職級不低,我們不能動,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