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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六百多級台階。

剛開始的慢十八盤還不在話下,一路上談笑風生,還有人唱歌談笑,到中間的不緊不慢十八盤時,晏旻就有點喘了,兩條腿開始沉重起來,速度也慢了下來。

藺征西回頭對緊跟在他身後的晏旻說:“你還行嗎?”

晏旻喘熄:“還行,沒問題。”

藺征西說:“你平時是不是很少鍛煉身體?”

晏旻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工作比較忙,很少鍛煉。”

藺征西說:“這可不行啊,你不是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以後要堅持鍛煉才行。”

晏旻虛心接受建議,乖巧點頭:“你說得對,等回去了,我得擬定一個鍛煉計劃,要再為祖國奉獻五十年。”

到了緊十八盤,台階的角度越發陡峻了,原本唱歌的人也不唱了,隻能留著體力喘氣了。

晏旻兩條腿如灌鉛一般,機械地抬起來往上挪。

就在他大口喘熄的當兒,麵前伸過來一隻手:“來,我拉你。”

晏旻沒有猶豫,將手放進了那隻手掌裡。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牽手,前天他們見麵的時候,晏旻也隻是抓住了藺征西的手腕。

藺征西的手寬大有力,從掌心傳來的溫暖一陣陣抵達晏旻的心底,讓他覺得渾身又被注入了力量,步伐也不那麼沉重了。

晏旻反手握緊那隻手,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了。

第11章 擁抱

藺征西握著晏旻的手,隻想這十八盤的台階永遠也走不完,就這麼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儘頭。

然而再長的路也有終點,他們還是爬到了山頂。

到山頂後,晏旻才依依不舍地抽回自己的手,揣進衣兜裡,將對方的體溫保存得更久一點。

藺征西跟他的動作一致,兩手揣在大衣兜裡,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四周,湊近晏旻耳邊:“這上頭風好大,溫度也低好多,你冷不冷?”

泰山最高峰海拔1500多米,他們從山下上來,溫度起碼低了好幾度。加上山頂的大風,剛還在運動的人一停下來,就被吹得透心涼了。

晏旻知道藺征西比自己穿得單薄,他說:“那邊有租大衣的,我們去租一件。”

藺征西的親戚熟門熟路,已經早早過去租大衣了,他倆也趕緊往租賃處去。

遊客們將大衣租賃處圍了個水泄不通,這麼冷的山頂,沒人不需要再額外租件大衣。

晏旻見狀,忍不住吆喝一聲:“能不能彆擠成一團,排個隊好嗎?”

有人接話:“排隊做什麼,擠在一起才不冷。”

他這話一出口,人群中很多人都笑出聲來。

晏旻無奈地撓撓鼻子,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他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往藺征西身邊貼了貼。

藺征西說:“你站我前頭,我幫你擋風。”

晏旻扭頭看他,說:“你站我前頭吧,你比我穿得還薄呢。”

這邊兩個人在謙讓,那邊藺征西的堂哥已經抱著一堆大衣出來了,親熱地說:“征西,來,給你們衣服穿,我已經租好了。”

藺征西趕緊過去拿了兩件軍大衣,挑了一件給晏旻。

晏旻接過來穿上,他拉近衣領聞了聞,還行,這件衣服比較新,還挺乾淨的,沒什麼異味。

藺征西拿著那件大衣,還沒穿,就先湊近問聞了聞,然後就將頭移開了,明顯有點嫌棄的樣子。

晏旻過去:“怎麼了?”

藺征西麵露難色,晏旻明白過來,應該是比較臟。

藺征西的堂兄在那邊說:“衣服不夠用,有的需要兩個人共用一件,要不了多久,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天亮了,看完日出就下山了,大家湊合一下。”

今天年初一,夜爬泰山燒頭香、看日出的人特彆多,大衣都不夠租。他們來了七個人,也就隻租到五件大衣,注定有四個人要合穿兩件的。

晏旻見狀,對藺征西說:“你那件大衣給你堂兄,我倆穿一件吧。”

藺征西聞言,那表情就像是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他趕緊將大衣還給堂兄,回來跟晏旻合穿一件。

晏旻將大衣脫下給藺征西,他身量比自己高點,而且他穿得比自己薄,讓他穿比較好。

藺征西也不客氣,將軍大衣穿上,然後拉著晏旻到山頂大石後麵去避風,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避風了。

藺征西拉開寬大的軍大衣,將晏旻裹在懷裡。

周圍像他們這樣兩個人共用一件大衣的也不少,是以並不顯得奇怪。

藺征西將晏旻摟在懷裡,強烈的幸福感令他身體都止不住哆嗦起來,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還是晏旻主動邀請他穿一件大衣!

晏旻問他:“你冷嗎?”

藺征西趕緊搖頭:“還好。你冷嗎?”

山上很冷,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平生都沒這麼暖和過,因為他懷裡抱著他夢寐以求的小暖爐。

晏旻哈哈笑:“不冷,你就像個暖爐,我覺得非常暖和。”

藺征西抱著晏旻,背靠著大石,幸福得幾乎要暈過去。他魂牽夢縈的人啊,此刻正乖巧地待在他的懷中,他這是積了幾輩子的德啊。

身後的人心跳劇烈,呼吸極度不穩,暴露了他的緊張與激動,晏旻幾乎可以猜到對方的心理,頓覺有些心酸,又止不住心疼,他輕輕扭了扭脖子,耳朵擦過了藺征西的臉頰。

藺征西身體頓時一僵。晏旻輕聲說:“天要亮了。”

藺征西這才將注意力放到四周,晨曦微露,泰山的輪廓隱約可以看到了,他掩飾地說:“總算可以看清泰山長什麼樣了,爬了一晚上,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小時候常聽爺爺說起故鄉的泰山,讀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又讀杜甫的《望嶽》,對它神往不已,回國爬的第一座山就是它,真是覺得太值了。”

晏旻笑:“你這起點高啊,你聽過‘五嶽歸來不看山’這句話嗎?以後很少有山能入你法眼了。不過我的起點更高,第一次爬的高山就是黃山,因為‘黃山歸來不看嶽’,嘿嘿!”

“黃山我知道,迎客鬆和雲海。以後我也想去爬黃山,你給我當向導嗎?”藺征西問。

“好啊,隨時恭候。”晏旻滿口答應。

他們閒聊著,天色越來越亮,已經有人開始掏出相機拍照了。

藺征西也想拍照,但他更不想動,就想這麼抱著晏旻,或者說,他是不敢動。

晏旻也不動,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背後藺征西身上的些微變化,還有他略粗重的呼吸聲,他自己也有點受影響。

作為魂魄狀態的十幾年裡,他曾經想過無數次,萬一他在生理上無法接受藺征西,隻能做精神伴侶,對藺征西來說會不會有點吃虧。

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有些多餘。

藺征西的堂兄過來給他們拍照,衝淡了他們之間的窘迫。

晏旻想從藺征西懷裡出來,藺征西用手摟住他的腰,拿出自己的哈蘇相機,對堂兄說:“二哥,你幫我們拍張照片唄,就拍我們現在這樣。”

堂兄也沒多想,拿過他的相機,給他倆拍了一張裹著軍大衣的連體合照。為了顯得親昵,藺征西的下巴放在晏旻肩上,兩人都笑得一臉燦爛。

這個年頭人普遍單純,男人和男人不僅可以摟摟抱抱,也可以牽手勾肩,不會被聯想到兩個男人有一腿。

堂兄饞藺征西的相機,過來跟他打聽相機的價格。當聽到相機價格時,他不由得咋舌,這可是他好幾年的工資總和。

“這個照出來的效果會非常好吧?”堂兄說。

藺征西說:“還可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晏旻見天色也漸漸亮了,便準備從藺征西懷裡出來:“相機給我,我給你們兄妹幾個拍張照片吧。”

藺征西舍不得放開他,但也知道不能一直這麼抱著,隻得放開他:“大衣你穿著。”說著就要脫下大衣。

晏旻說:“你衣服比我薄,穿著吧。”

藺征西將衣服披在晏旻肩上:“你不是要幫我們拍照嗎,不穿這個拍。”

晏旻心說剛剛你跟我不就是穿這個拍的。

藺征西幾個親戚都被堂兄叫了過來,大家都脫了軍大衣,然後頂著凜冽的寒風站在山頂拍照。

晏旻幫他們拍了兩張合影,藺征西拿過去,又幫堂兄表兄們拍了幾張。

拍完之後,晏旻脫了大衣,跟藺征西拍了幾張合影。他們自己又單獨拍了照片。

這麼一圈下來,大家都凍得直流鼻涕水,又哆嗦著趕緊穿上大衣,重新抱團取暖。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天際開始出現霞光,大家都趕緊找地方站好,準備看日出。

藺征西用大衣裹著晏旻,兩人站在懸崖邊的圍欄前,一起守候日出。

天際有少量墨黑的雲,但並不妨礙日出。

晏旻的印象中,大年初一總是陰雨連綿,很少能見到陽光,沒想到北方的春節居然會是這麼晴朗。

天色越來越亮,黑雲被鑲上了亮邊,漸漸地,亮邊越來越紅,紅色又慢慢變淡,逐漸變成亮黃色,到最後,這黃色變成了金色,一團巨大的火紅從天際衝出,太陽伴隨著這團紅光探出頭來,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灑向了人間。

人群爆發出歡呼聲:“新年快樂!”

晏旻舉著相機拍日出,藺征西從身後環著他的腰,在他耳邊說:“晏旻,新年好!新的一年,紅紅火火,事業興旺!”

晏旻也回他:“藺征西,新年好!祝你心想事成!”

藺征西覺得自己圓滿了,這是他過得最幸福的春節,他已經心想事成了。

爬完泰山,晏旻決定回老家,這是離開北京前就決定好的。

藺征西依依不舍,想跟著他走,但又不能,他和家人還要在泰安多停留幾天,才返回北京。

晏旻雖然也很想陪著他,但並沒有理由,畢竟他當初的借口也是來爬泰山的,爬完還不走,好像有點說不過去,隻好先回老家,等他們返京後,兩人再見麵。

回到家已經是年初三了,家人見他這個時間回來,都非常意外,不過也還是很高興他能夠回來。

晏旻老家是黃山的,以前叫徽州。明清時當地流傳一句民諺,“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

這地方多山,人多地少,非常貧窮,男孩長到十三四歲,就要被迫外出謀生。

這個曆史背景造就了徽州人敢闖愛拚的性格底色,危機意識極重,也誕生出了曾經名噪一時的徽商。

晏旻也是十三四歲就離開家鄉去合肥求學,後又漂洋過海去美國,畢業後留在北京,在外麵生活的時間,都快趕上他在家鄉生活的時間。

不過他還是很愛他的家鄉,這是一片有深厚曆史文化底蘊的美麗土地。

晏旻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他的性格也是典型的徽州人性格,膽子大,有闖勁,危機意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