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1 / 1)

了一眼。這會兒他們剛走到警局一樓的大廳,附近人多眼雜,他朝周圍掃了掃,將那個猜測暫時按捺下來,正要換一個話題,忽然見到前頭警局的大門口蹣跚走進來一個眼熟的人影。

這會兒是正中午,警局的人尤其地多,來人一進來就在門口滯住,迷失在來往的人群裡。不得不說,像源輝月和他弟這樣進警視廳跟進自家後花園似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普通人對於警察局或者法院這樣的執法機構或多或少都存在一定的畏懼心理,警視廳光可鑒人的地板、規整肅穆的陳設,甚至裡頭穿著警服走來走去的警察像一座高高的城牆,天然給人種無形的壓力,讓人走到它麵前就不由得心生畏懼地抬頭仰望,不敢上前。

他看著那個中年女人像隻闖入陌生狩獵者地盤的老山羊,茫然地朝著周圍咩咩了幾聲,但大廳裡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無暇將注意力分給他人,她隻好無措地僵在原地。

“……輝月姐,那人好像是原佳明先生的母親。”柯南拉了拉身邊人的裙擺朝她示意。

源輝月正在編輯郵件,聞言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眸看去。這時候對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怯懦的神色中終於浮起一絲見到熟悉人的放鬆,下意識往這邊走了幾步。

“您是……昨天的警察小姐?”

他們前一天在原佳明的案發現場見過麵,女人不懂其中複雜的關係,隻以為當時在現場的都是警察。源輝月也沒否認,就著這個誤會點了點頭,引著她走到一旁,“原夫人?你有什麼事嗎?”

原佳明的母親明顯很拘謹,還帶著未褪的悲傷和疲憊,她的嗓子在昨天就哭啞了還沒緩過來,一邊說話一邊側過身在隨身帶著的小布袋裡掏了掏,“昨天那位警官問我佳明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表現,我說沒有,但是昨天晚上,老家的人忽然打電話來說收到了一封信……”

她從包裡翻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遲疑地遞過來。

在這個想說什麼打個電話過去就行的時代,除了某些特殊情況,已經極少有人采用郵寄信件這種古樸的聯係方式了。她滿麵風塵仆仆,大概是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回了老家,又在大清早搭乘最早的列車趕了過來。此時信封的封口處已經拆開,顯然她是自己已經看過了。

源輝月接過信封,以眼神向原佳明的母親確認了自己可以看,這才打開封口,將裡頭的信紙抽出來。

信的字跡是手寫的,原佳明寫這封信時心底大概亂得很,連抬頭都隻簡略地寫了一個稱呼,底下就是信件的正文。

【母親,許久未見,之所以以寫信的方式跟您聯係,是因為這些話我不知道如何在電話中說出口。】

源輝月的手一頓,將信紙傾斜了一個角度,方便旁邊以及踮起腳尖的弟弟也看清楚上頭的字跡。

【您和父親曾經教導過我,要做好事,行正路。一直以來我都是按照您的教導這樣做的,我以為自己無愧於心,直到最近才發現,原來我早已陷入了巨大的黑暗而不自知……】

第180章 倒計時(十)

以客觀的角度來定義的話,這是一封原佳明寫給他母親的懺悔信。

可能是怕給家人帶來麻煩,信裡頭並未說明他陷入的黑暗是什麼,大部分內容隻是在寫自己的糾結和苦痛。

“我看到這封信之後,覺得可能對你們的破案有幫助,就送過來了……”原佳明的母親低著頭搓了搓手,語氣裡透著一種讓人心酸的小心。

柯南抬頭看向她,忽然意識到既然她也看過信的內容,那麼此刻應該也已經了解了自己的兒子的死彆有內幕,甚至他可能並不是無辜者。

他望著女人孤零零的身影,心底忽然一動,“婆婆,昨天那位老伯伯呢,您怎麼是一個人來的?”

原佳明的母親神色僵了僵,頭似乎又低了幾分,聲音輕若遊絲,“他爸不肯來……他們父子倆以前關係就不好,他爸當了一輩子老師,佳明在東京做網絡遊戲,他總覺得他是在誤人子弟,現在信裡又寫了他做錯了事……”

她的態度像是自己犯了什麼錯,單薄又小心翼翼,站在警察局門口像是連腰都直不起來。

柯南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原佳明和黑衣組織有聯係,最後死於對方派出的殺手手下,這的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按理說這和他的父母也沒什麼關係,就算是現代最苛刻的律法也沒有搞連坐的道理。但是一個人在社會上立足,又怎麼可能真的完完全全和周圍人分割開呢?

昨天收到原佳明的死訊之後警方已經第一時間對他的社會關係進行過調查,他的父親是當地一所高中的教師,一輩子教書育人,名聲很好,還得到過當地政府嘉獎,母親是普通的家庭主婦,日常與人為善。

這是兩個在原本應該在本地受人尊敬的老人,但在剛剛經曆了老年喪子之痛的中午,拿著兒子的遺信站在警局門口,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在脊梁上一樣連頭都沒辦法光明正大地抬起來。

兩人說話間,源輝月已經把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後她泰然自若地將信紙放回信封中收起,對麵前人輕輕頷首道,“原夫人,謝謝您將信送過來,對我們很有幫助。”

她其實一點都不像警察,但說出來的話能給人種奇怪的底氣,就好像警視總監站在旁邊都沒她說話可靠,原佳明的母親聽完果然鬆了口氣。

“另外,原桑的確是牽扯到了一些事件中,但並不一定代表他和某些人同流合汙了。”

柯南一愣,回頭看他姐。她的神色依舊淺淡,但莫名讓人想要聽進去,“這件事背後的真相我們還在調查,目前並不能做出任何斷定。在這之前,這件事希望你們能夠暫時保密,可以嗎?”

原佳明的母親一愣,然後下意識點了點頭,“好,好的。”

“無論如何感謝您帶來的消息,之後案件有進展我們會隨時告知。”

沒有再多說什麼安慰的話,和她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之後,源輝月就將原佳明的母親送走了。

目送著老人蹣跚的背影慢慢走下警視廳門口的樓梯,柯南默了默,輕聲問,“她之後會怎麼樣呢?”

正常人親子被害,無論是悲痛還是仇恨都有一個發泄的原點,朝著殺死兒子的凶手,甚至不講道理一點的衝著沒能抓到凶手的警察。但是在原佳明的父母這裡,卻連仇恨都是件奢侈的事,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含冤而死——還是罪有應得。

不搞清楚這一點,他們本身的正直和善良讓他們沒辦法將滿腔激烈的情緒不講道理地往外傾泄,隻能悶在心中,捂出瘡來。這個疑問一日得不到解答,瘡口就一日無法愈合,隻會隨著時間的增長逐漸擴大,最後在心底潰爛成永遠無法填滿的缺口。

這個世道上,好人總會有太多顧忌,於是永遠比沒有良心的惡棍要活得艱難得多。

源輝月將信放進包裡,淡淡地說,“按照千尋之前跟他的交流,原佳明是在板倉卓死後才察覺到不對,然後入侵了那個組織的係統,最後被對方派出的殺手殺死。他加入之前,未必就知道那是個犯罪組織。”

“但是這些不能告訴他的父母吧。”柯南想了想,“除此之外,第二個去找他的人又是什麼原因?原桑的死還涉及到了其他秘密?”

“這就要看後麵的調查了。”

這個話題剛進行到這裡,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兩人身後橫插進來。

“Hi~輝夜老師,還有柯南小弟弟,你們也來警局做筆錄嗎?”

兩人聞聲回頭,就見到某個熟悉的人朝他們招了招手,陽光下的金發燦爛,帶著標誌性的笑容穿過人群朝他們大步走來。

是朱蒂。

顯然目暮警官深諳集思廣益的道理,並不隻邀請了他們兩人。

柯南順勢和朱蒂打了聲招呼,源輝月沒來得及說話,她的手機就湊熱鬨似的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提醒有些意外,朝朱蒂比了個手勢,先走到了一旁接起電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莫西莫西?”

“源小姐。”風間英彥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

這位基本沒和她打過什麼交道的建築師也不知道從哪兒要來的她的電話,警視廳大樓嘈雜的背景音裡,源輝月敏銳感覺到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莫名的緊繃,“抱歉打擾了,方便見一麵嗎?我有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

十分鐘後,源輝月將車停在一間咖啡館門口,拔出鑰匙。車停穩之後,副駕駛和後座的人也跟著下了車。

柯南跟著她進門,一邊還有些疑惑,“風間先生說了具體是什麼事嗎?”

“沒有,說是在電話裡說不明白,約在了這裡見麵。”

咖啡館這個見麵地點是風間英彥選的,這位和她沒什麼交情的建築師忽然打電話過來,卻含含糊糊不肯說明白緣由,隻反複強調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麵和她商談。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最近發生的那起連環殺人案,再加上男人在電話裡的情緒緊張中透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驚惶,源輝月猜測他可能是發現了什麼,於是順勢答應了下來。

因為碰巧在警視廳門口遇到了朱蒂,風間也沒在電話裡強調過不能帶其他人,這位聲稱對推理破案十分感興趣的翻譯老師就一起跟過來了。

在等著風間英彥的過程中,柯南順便和朱蒂聊起了天。

“誒,朱蒂老師是今年五月份來日本的嗎?”小偵探驚訝地問,“我還以為是收到了景凡社的邀請之後你才飛過來的。”

“NONONO,其實我本來是來日本旅遊的。”金發美人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轉著蛋糕叉興致勃勃地說,“因為我非常非常喜歡日本的遊戲,上一份工作結束之後準備休息一段時間,所以才來了日本遊玩。來這邊之後才聽說輝夜老師的作品即將在海外發行,正在尋找翻譯,所以我就上門自薦了。”

“這樣啊……”

兩人聊天期間,源輝月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咖啡,一邊漫不經心掃了掃身邊“活潑可愛”的弟弟。她隱約感覺到她弟好像又進入了套話模式,也不知道是職業病發作了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這孩子日常對她身邊突然出現的人持懷疑態度,她已經見怪不怪,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們的話題轉移到了她的小說。

“我聽輝月姐姐說過,朱蒂老師你最喜歡的是《姑獲鳥》那一卷的故事?”

“沒錯。”

“誒?為什麼呢?我記得那個故事的主題是複仇吧?”黑發小少年天真又疑惑,“……為什麼朱蒂老師會對這個故事特彆有感觸呢?”

少年稚嫩的眸光像從圖卷中抖落出來的匕首的刃尖的折光,看似不經意,卻讓一旁喝咖啡的源輝月都微微頓了一下,將注意力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