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示著某個不祥的事實。
遠遠地有人在不可置信地大叫“原田市長?”,還有人在喊“救護車呢?快點叫救護車!”“警察在哪兒?”
兵荒馬亂中,源輝月踉蹌了一步,揉了揉額角,控製著開始眩暈的大腦從這一片混亂信息中迅速抓住了重點——原田佑一郞被襲擊了,被她之前推斷出的那個手法。
“白鳥警官。”她立刻開口叫住條件反射要往案發現場衝的警察,“那邊交給目暮警官就可以了,你和其他人還是留在這裡吧,彆忘了工藤君的那個電話,小心這是調虎離山。”
青年警察怔愣兩秒,猛然反應過來,滿頭冷汗地點點頭,轉身就叫住了幾個還沒來得及走的同僚,幾人飛快地把還沒搞清楚情況的三本木議員圍在了中間。
視線掠過那張茫然和震驚交錯的臉,已經開始不適的身體狀況讓源輝月懶得再跟他囉嗦,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領帶把他拽下來,“我知道剛才目暮警部來告訴你暗殺的事情的時候你並沒有相信,以為是警方借這個借口限製你的行動,對嗎?”
三本木茫然的視線轉到她的臉上,下意識點點頭。
“那現在你自己看看吧,你應該記得自己剛才正在往哪個方向走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喊到這裡來,現在被那個水晶吊燈砸到地上的就是你了,你覺得這真的是個意外嗎?”
她的臉透著紙一般的蒼白,眼睛卻極亮,像極地森寒的冰川。三本木望進她的眼瞳中,一個激靈,終於被凍清醒了。
他立馬搖頭,慌亂地問,“真的有人要殺我?為什麼……”
“這要問你自己了,你跟哪些地下組織接觸過你自己不記得了嗎?”
旁邊正在警備的白鳥警官聞言下意識側過頭。
“我……”議員正要下意識說出什麼,忽然頓住。
冷淡打量了他兩眼,源輝月忽然鬆開了手將他推開,然後輕聲說,“三本木先生,無論承不承認,你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是最清楚的。”
“老實說,對於你之前的處境,我其實頗為理解。外人不清楚,認為你出身極好一生順遂,從政之路順利坦蕩,無論遇到什麼問題都有菅沼君幫你解決,看似高枕無憂。但實際上你並不想要這些吧?”
男人身體一震,遲疑的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
“周圍的朋友、家人、後援會的成員,大家聚集到一起為了你的事業努力,不是因為看好你,不是因為三本木史郎是個多優秀的人,而是完全是因為你身邊的菅沼。因為菅沼先生選擇了輔佐你,所以他們才會幫他來幫助你。”
“越是在他身邊,你就越發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偉大的是菅沼先生,三本木史郞卻不值一提。所以你做這麼多,甚至不惜把自己看起來成功美滿的人生也毀掉,就是為了擺脫他。金錢和權利,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其實有時候也沒有那麼重要,對吧?”
三本木的臉色迅速白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紮在心中已久的那根刺,神色陡然變了變。
“但是,即便金錢和權利可以放棄,生命對你來說還是挺重要的吧?”
源輝月隨手理了理袖口,視線卻並沒有從他身上移開,“否則隻要挑一座足夠高的樓往下一跳,你就自由了,多省心、多簡單?還折騰這麼多事情乾什麼呢?”
“你想擺脫菅沼,不是自己要死,而是要他死,我說得沒錯吧?”
旁邊聽到這句話的警察下意識將視線全都移到了三本木身上,就見這位議員先生臉色蒼白,卻好像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紛紛心中一驚,暗自提高了警惕。
源輝月的臉色這會兒已經比對麵的人還要白了,卻半點不見虛弱的樣子,氣場強大得像一把鋒利的刀,正在慢條斯理地把麵前的男人從內心到靈魂一一剖開。
“既然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這麼重,那就好好搞清楚現在的情況。你招惹了什麼東西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這隻是第一波,這一次雖然失敗了,但是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對方會就此放棄吧?”
隨著她的話,三本木額前的冷汗越來越多,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上。
“剛剛是誰給你打的電話?”源輝月冷冷地問。
在她冷淡的逼視下,三本木掙紮了半晌,終於像一個緊閉的貝殼被撬開了口。
“是……是那個組織的人。他們說前段時間那個受賄案的新聞能夠幫我擺平,讓我到這個宴會上來跟他們的成員接頭。”
白鳥下意識插口問了一句,“他們的成員就在這個宴會場上?”
“對,但我不知道是誰。剛剛接到的電話就是指示我去找他。”
源輝月:“你知道跟你聯係的那些人的具體信息嗎?”
三本木虛弱地搖了搖頭,“他們是自己找上來的,我跟他們都是通過網絡和電話聯係,根本沒見過他們的人,對他們了解得不多。說句難聽的,就算我被抓了,把知道的東西全都說出來,對他們來說也構不成威脅,他們沒道理要殺我……”
與虎謀皮的人總會心存僥幸,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判斷到老虎的想法,隻要小心一點,就能從老虎的利爪下幸存。
源輝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終於移開目光,“那些人也不算在騙你,隻要你死了,這個受賄案的確就解決了,你也不用煩惱了。”
三本木表情一僵,臉色徹底慘淡下來。
第85章 追悼會(五)
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後,源輝月懶得再搭理身邊這位議員。
這時候,仗著自己身體小手腳靈活,柯南已經查看完現場,又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到她麵前,氣喘籲籲地關心道,“輝月姐,你沒事吧?”
源輝月在他麵前蹲下,簡潔明了地問,“原田佑一郎死了嗎?”
“沒有,那個吊燈隻砸到了他的小腿部分,萬幸沒有受重傷。”
“是嗎?”她頓了頓,平淡地說,“不一定真的是因為幸運。”
“你的意思是這是他們刻意設計的?”弟弟反應很快,“可是為什麼要特意設計這一出?”
現場的尖叫聲已經停了,但慌亂的氣氛還是不可避免地蔓延開。目暮警官正在案發現場主持局麵,白鳥和幾個警察守著這邊將人群隔開,戒備著所有人的靠近。
血腥味的氣息不斷穿過人群往這邊湧,源輝月遠遠往原田的方向望了一眼,大腦越來越暈,但神智卻仿佛愈發清醒,“三本木被我拖在這裡,熄燈的環節隻有這一個,而且已經就要過去了,要暗殺他已經不太可能,當然不能浪費這個萬眾矚目的機會和之前的布置。”
“原田今天晚上隻要沒死,明天就會有博多本地的極端黑道組織宣稱為此事負責,緊接著警方就能得到一個因為不滿於幫派勢力被壓製憤而暗殺市長的凶手。”
“這個時候隻要原田再帶傷出席幾個新聞發布會,宣稱自己絕對不會向本地黑惡勢力妥協。”她的視線落回到弟弟身上,“他就能夠從一個有縱容兒子殺人嫌疑的肮臟政客,搖身一變成為敢於和黑道正麵抗衡的有骨氣的政治家。之後說不定他那個敗類兒子都會有輿論替他說話,認為他是被陷害的。”
“所以柯南,”她一手搭上弟弟的肩,望著他的眼睛道,“凶手就在現場,一定要找到證據。”
從怔忪中回過神,小偵探立刻用力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
然後他轉身就要往人群方向跑,又被源輝月拉住,湊到他耳邊低聲說,“等一會兒,你記得……”
幾句交代說完,她這才放開弟弟,視線往他身後一掃,忽然發現少了個人。
“灰原呢?”
“她不是就在……”柯南也下意識回頭,然後聲音驀地停下,露出了愕然表情。
“那孩子走丟了?”
空氣中血的味道越來越濃,漸漸地連現場食物的香氣和女士的脂粉味都要掩蓋不下去。源輝月頭重腳輕的感覺愈發明顯,她一手扶著弟弟的肩,正要努力支撐著站起來,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頭頂落下。
“誒?你們在找她嗎?”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地上一蹲一站的兩人同時抬頭,就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繞過前麵的警察走了過來,因為是個熟人,警察也沒攔他。青年懷裡還抱著一個縮成一團的小孩子,茶色的短發在燈光下十分顯眼,正是走丟了的灰原哀。
“現場人太多了,這孩子好像被嚇到了。”
安室透彎下腰,把抱著的小女孩放在地上,剛鬆開手她就好像忽然活過來了一樣衝著源輝月的方向跑去,一頭鑽進她懷裡。
金發青年愣了愣,有點困擾地摸了摸鼻子,“額,我還是第一次這麼不遭小孩子喜歡啊。”
小女孩的身體還在微微顫唞,的確是一副嚇狠了的樣子,源輝月把她抱進懷裡的時候摸了摸她的臉,觸到一手冰涼的冷汗。
源輝月沒有多想,隻是低下頭強忍著暈眩湊到對方耳邊放緩了聲音,“嚇到了嗎?沒事,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小女孩沒說話,又往她懷裡鑽了鑽,執著地隻留給其他人一個後腦勺。
“輝月姐姐。”柯南暗示地看過來一眼。
“去吧,我來照顧她。”
小孩立刻轉身就鑽進了人群裡。
安室透見狀似乎有些疑惑,“柯南君?”
源輝月:“有點事拜托他去做。”
大腦中的暈眩剛越來越嚴重,她正要站起來,身體猛地晃了晃。身邊人立刻蹲了下來,伸手扶了她一把。
“輝月桑,”對方有些擔心的聲音落在耳畔,“這裡空氣太封閉了,我帶你出去吧。”
不,我覺得我可能撐不到出去了。
一手攬著灰原哀,她一邊抬頭看向身邊的人。對方淡金色的碎發落在眉宇間,像一縷冰冷的流光,紫灰色眼瞳中的關心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襯得眉眼愈發好看。
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虛情假意地說了聲“抱歉”,然後輕輕垂下眼睫,好像忽然就多了幾分脆弱地輕聲說,“拜托你了。”
隨即眼睛一閉,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的方向倒了下去。
“輝月桑?”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低頭看去,她果然已經暈血發作,沉睡過去了。美人細密的眼睫搭在瓷白的眼瞼上,像是有些不安似的,白皙纖細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指。
但是他才不信她是真的因為不安才這樣做的。
某位私家偵探心中無奈失笑,麵上卻依舊是擔心的神色,將她往懷裡攬了攬,又按住旁邊有點騷動的小女孩,“灰原桑,不要跑,就在這兒呆著。”
隨即他抬起頭,視線穿過人群,和一雙筆直注視著這裡的眼睛對上。
安室透掀起眼睫,示意了一下自己懷裡的人,遞過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對方這才移開視線,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