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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然而電話中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其實那天我在展覽室,除了那個不了了之的建築模型之外,還看到了一個東西。日本建築協會旗下的雜誌出過一篇報導,報導裡對森穀教授和您的父親的設計分彆做出了點評。我想想,那篇文章裡好像把森穀教授的建築設計形容成建築界的‘天空’,天馬行空彆具一格,充斥著建築之美;而令尊的設計則是‘大地’,可靠而又讓人腳踏實地地,回歸了建築本身,故而無人可以超越。”

“我個人其實認為這篇文章頗為客觀,不愧是權威的意見,但是當我發現它的時候這篇報導被揉皺了扔到了展台底下,難道森穀教授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在她提到報導的時候,森穀帝二的臉色就開始漸漸變冷,鬆田陣平和柯南幾乎立刻想起了爆炸犯的郵件裡對“藍色”和“紅色”的描述,心底一動,同時回頭看向他。

建築家的表情有些勉強,他扯了扯嘴角,臉上習慣性的笑容有些發僵,讓這個優雅禮貌的表情最終演變成了一個不太體麵的皮笑肉不笑。他嘴裡還在猶自看似十分開明地解釋,“建築也是藝術品的一個種類,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是可以理解的。”

“嗯?是這樣嗎?可是我記得令尊的理念不是‘讓建築回歸建築’,認為比起外觀,功能性上的舒適才是最重要的。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森穀教授和令尊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呢,連設計風格都是恰好相反。就比如森穀教師一直執著的對稱設計,在令尊的作品中好像一直對此不屑一顧?當時建築界的潮流也的確不青睞這種所謂的絕對對稱,當初如果不是令尊突然去世,可能森穀教授到現在還沒被人發現吧。”

森穀帝二的表情徹底冷下來,臉上的五官僵得像是工匠一筆一劃鑿上去的。

“所以您當初花了那麼多心血參親自參與設計了西多磨市準備建造的新市鎮,難道是想要以此來證明自己已經超越了令尊?真可惜,那個項目半途腰斬了。”電話中的人淺笑著說,隨即對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聲輕呼,帶著似真似假的歉意,“啊,我不該提起這個的,西多磨市的新市鎮計劃好像還是我父親叫停的?”

“……是啊。”半晌,森穀帝二才一字一句地擠出幾個字音,他視線死死盯著鬆田手中的手機,像是想要將這幾個無辜的音節代替某個罪魁禍首啖肉抽筋,在唇齒間嚼出血來,“就是你父親,源宗政!”

但是他的怒火仿佛對電話那頭的人毫無影響,那個聲音依舊優雅,甚至輕輕笑了一下。像森穀帝二最深惡痛絕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卿世族,禮貌的外表下是那種無視所有人的傲慢,手中握著無數人的命運於是就能隨意地將彆人的心血和願望當兒戲。他聽到她輕描淡寫地問,“所以你知道父親當時為什麼會叫停這個項目嗎?”

森穀帝二憎惡的表情一滯。

“說起來,父親他當時也挺苦惱的。畢竟西多磨市的新市鎮工程前期準備也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突然中止的話,這些前期準備就全都浪費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森穀教授的那份設計稿,在他那裡完全沒辦法通過啊。”

“!”

“我打電話問他的時候,他還很可惜地對我說……”

源輝月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一字一句地敲在他的鼓膜上,幾乎要滲出血來。

“……如果森穀教授還在就好了,如果是森穀教授接手這個工程的話,一定不會這麼華而不實,虛有其表吧?”

“大家的努力也不會白費了,真可惜呢。”

那幾個輕飄飄落地的字眼砸在森穀帝二身上,卻仿佛有萬鈞之重,他努力維持的紳士皮囊終於被這一錘子敲得四分五裂。森穀帝二一把搶過了手機,雙目赤紅喘著粗氣衝著電話大吼道,“源宗政就是個政客,他懂什麼?他懂什麼建築?!”

“誒?是這樣嗎?”源輝月說,“如果森穀教授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在你心裡真的認為自己已經超越了自己的父親,那麼你現在讓我選‘天空’還是‘大地’做什麼呢?”

“……”建築家拿著手機的手僵住。

“因為你心裡其實很清楚吧,你一直都沒有超越你的父親。”源輝月雲淡風輕地一刀挖開了他的心臟,把那些不能示人的陰影拖出來拉到太陽下暴曬,“你從小活在他的陰影下,即便他已經離世了你依舊沒能走出來。他肯定過你嗎?沒有吧。你的設計對他來說就是垃圾,他正眼看過你嗎?”

“真沒用啊森穀貞治,令尊已經走了十五年,你依舊沒有一件能夠超越他的作品。”

“你以為把過去那些不成熟的設計都炸掉你就能完美地和過去道彆了嗎?可惜事至如今令尊依舊是日本最傑出的建築設計家,而你,不過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我真為令尊感到可惜,當了一輩子受人尊崇的建築師,和他牽扯最深的作品卻是你這麼個失敗的玩意兒。”

“你新建的圖書館是想要和令尊的代表作東京國立圖書館一較高下嗎?可惜這一次你依然輸了。”

森穀帝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拿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他聽著電話裡頭的聲音平靜優雅,像是對他的人生做出了最終的批注。

她輕描淡寫地說,“森穀貞治,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作為森穀教授人生中唯一的汙點,永遠在他的陰影下苟延殘喘吧,嗬……”

隨著那聲說不出的輕蔑的輕笑落下,一聲剪刀的開闔“哢嚓”一聲剪斷了所有的聲音。

背景音裡倒計時的走動聲戛然而止。

世界好像暫停了一秒,一秒過後鬆田陣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把搶過手機,“輝月?源輝月?你把最後那根線剪了?!”

下一刻,森穀帝二麵目猙獰地朝他撲過來,電話那頭的那一下剪刀像是把他披在身上最後那張體麵的人皮一並剪碎了。他像個失去了理智的野獸,掙紮著衝著手機大吼道,“為什麼?為什麼是藍色?那個人到底比我強在哪裡?為什麼你和你那個父親一樣,就是不肯選我?為什麼?!”

“哦,”好一會兒,源輝月慢悠悠的聲音終於在那頭響起,不緊不慢,氣定神閒。

“原來是藍色啊。”她了然地說。

話音落地,現場猛然寂靜。

森穀帝二身體驀地僵住,像是神智也隨著這句話一並湮滅了一般,盯著手機的目光空白了半晌。

“你說……什麼?”

.

米花大廈的電影院裡,源輝月就著電話那頭的咆哮,懶洋洋地抬手把一縷散落的黑發挽到耳後,抬起手。

長長的裙擺從她膝上滑下,黑色的蕾絲邊在地麵輕輕掃過。她腳邊上方才代替炸彈“噠噠噠”響了半天倒計時的手機停在了暫停界麵,麵前的裕子小姑娘拿著剪刀眨了眨眼睛,把手裡剛剛被剪斷的半截導線扔下,將剪刀遞到她手裡。

源輝月站起身,漫不經心地勾著剪刀轉了幾個圈,一手拎著手機,在森穀帝二的咆哮咒罵中重新走回到還在走動的炸彈麵前。

倒計時十秒,九秒,八秒……

守在炸彈旁邊的裕子的父親滿頭冷汗地抬頭,看著她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表情,蹲下`身,伸出剪刀用刀刃勾起那根藍色的導線。

六秒,五秒……

“唔,”她禮貌地向其他人確認了一下,“我剪了哦。”

“剪,剪吧……”

四秒,三秒,兩秒……

哢嚓。

倒計時的時間停止在了最後一秒鐘。

不遠處的黑暗中,有閉著眼睛害怕地顫唞的人等了又等,沒等到預想中的巨響和聲光,試探地睜開眼。

烏雲散去,銀色的月光從落地窗鋪進來,夜色依舊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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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摩天樓(十八)

炸彈沒有爆炸。

電影院的人們在原地怔愣半晌才模糊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兩個抱在一起的女孩子在原地愣了愣,正要探出頭往外看,清脆的腳步聲忽然慢悠悠地從斷牆後頭繞過來。

她們下意識抬頭,就見到之前遇到的那個黑發大美人踩著月色走到他們麵前,彎下腰遞過一把剪刀。

“還給你們,謝謝。”

女孩子們沒反應過來,“炸,炸彈……”

“已經拆除了。”對方淡定地說,然後伸過手一人揉了一下她們的腦袋,“沒事了,可以等著回去了。”

延遲了數秒之後,歡呼聲和大哭聲終於平地而起,將整個電影院淹沒了進去。

鼎沸喧嘩的人聲中,源輝月走過一對互相擁抱著大哭的情侶,將孩子抱在懷裡沙啞著嗓子哄著的母親,幾個大吼大叫著發泄的年輕人,最後她懶洋洋的腳步停在了落地窗前,垂眸向下看去。

底下燈火通明的人群中央,黑發青年毫不客氣地扭過森穀帝二的胳膊,將一副寒光四射的手銬“哢擦”一聲拷在了他的腕上。

“看著我乾什麼?”鬆田陣平挑了挑眉,衝著正惡狠狠瞪著自己的人,“森穀帝二教授,你該不會忘了自己剛剛親口承認過什麼吧?”

冷冰冰的手銬沉甸甸壓在森穀帝二手腕上,金屬自帶的寒意像跟針一樣狠狠紮進他腦海裡。那些充塞了他大腦的怒氣沿著紮出的孔一股腦流走,他上頭的熱血終於冷下來。森古帝二表情一僵,“我……”

“你涉嫌參與恐怖襲擊,盜竊火藥,在東都環狀線、市政大樓等多處公共場所安放炸彈,挑釁刑警,嚴重威脅社會治安和大眾人生安全。對了森穀帝二教授,你手裡的炸彈是哪兒來的,該不會你還有一條勾結非法社會團體的罪名吧?”

看著驟然僵硬的人,鬆田陣平吊兒郎當一笑,伸手一推就把他推進旁邊兩個正嚴陣以待的公安警察手裡,自己慢悠悠地叼起一根煙,“輝月說得一點沒錯,你還真是森穀教授人生中唯一的汙點啊,那位大建築家的人生光輝璀璨,到頭來卻生出了你這麼個兒子,真可惜,嗬。”

“……”

柯南遠遠看著他幾句話刺激得森穀帝二再次發狂,像被激怒的野獸在刑警的拉扯中劇烈掙紮,口不擇言地咆哮下不經意認下了大樁罪狀。

小偵探默默扶額,一時竟不知道這人是單純地嘲諷罵人還是真的是在用某種劍走偏鋒的刑訊手段。

這時候現場指揮救援的負責人在一旁匆匆路過,對講機裡傳來了前線救援人員的聲音,“……消防門已經打開,找到被困在裡麵的人了,正在進行救援。”

柯南一驚,立刻跟了過去,“已經找到頂層電影院了嗎?”

負責人低頭見是他,大概知道他和源輝月的親屬關係,百忙之中點了下頭,順口安慰,“已經開始解救被困人群了,堵在最上層的人馬上就可以出來了,彆擔心。”

扔下這句話他就匆忙朝不遠處被圈出的安置點走去。柯南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