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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291 字 6個月前

師傅為何這樣問?”

打井工匠說:“是這樣,我們村裡有個和我同族的弟弟,才死了媳婦,人是很好的人,就是可憐,我見你表妹生得好,人也好,聽說沒男人,要是願意的話,要不要和我家弟弟相個媳婦?”

陸璘回道:“多謝師傅的好意,隻是我們兩家長輩還真有那個意思,我……其實也有那意思,隻是我表妹確實條件好了些,長得好看,性子又好,難免就挑了些,所以我是同意,但她還不同意。”

打井的工匠一聽就愣了,就麵前這表哥的樣子,一表人才,談吐不凡,還是讀書人,那東家女老板還不同意?那就更不用說他族中那弟弟了……

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哈哈大笑,然後岔開話題:“小哥是讀書人,有出息,將來中了狀元當上官,你表妹保準就同意了!”

“那就借師傅吉言。”陸璘說。

施菀這才將菜端出來,一聲不哼又回廚房去了,假裝沒聽見這些。

等到傍晚天色暗下來,兩撥工匠都走了。

瓦匠的活正好乾完了,打井的還有兩天,他們要連夜趕回去,第二日再大清早過來。

陸璘替施菀送走工匠,和她道:“要不然你明天就去藥鋪坐診,我讓五兒來給他們做飯,好不好?”

天太熱,做兩頓飯便是兩大桌菜,幾乎整天都在廚房,實在太累人。

施菀卻平靜道:“這是我的事,陸大人不必替我安排。”

陸璘知道是徒勞,便又問:“我給你寫的信你都沒看?”

施菀看向他,他連忙道:“我不是有意去你房裡的,當時那瓦匠不慎將一塊碎瓦掉了下來,我就進房看了看,你那房裡的箱子沒關,我見我給你的東西都在裡麵,信連封都沒拆。”

“是,正好想起來,陸大人眼下得空,就順便將東西拿回去吧。”施菀說著,果真進屋去給他收拾那些東西了。

他站在房門邊上看著她,緩聲道:“你就不好奇嗎?我和你說了什麼,哪怕不回信。”

施菀隻是收東西,不理他。

他又道:“你彆收了,我不會拿回去的。”

施菀收了一半的手頓下來,索性將東西又扔回箱子,蓋上箱蓋。

“陸大人該走了,天已經要……”話說到一半,她回過頭,卻見到他手上拿著本什麼書,一時忘了後麵的話。

“《張氏針灸節要》,前任太醫局院使張千峰的書。”

施菀忍不住上前來,目不轉睛看著那書。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伸出手來,從他手中拿了書,翻開書封。

書頁是用的最好的白鹿紙裁的,瑩白如玉,光淨堅韌,摸起來便覺舒服,上麵的字用小楷寫就,字跡飄逸靈動,竟像是……

這時陸璘道:“秦太醫家中借的書,我自己抄的,字好看嗎?”

施菀看他一眼,抿抿唇,心中千回百轉繞了幾道彎,不知該說什麼。

陸璘似乎看穿她心思,又道:“你應該不會想自己抄一遍再把這本給我吧?也不會想拿錢找我買吧?更不會想放棄這書吧?”

施菀拿著書不吭聲。這的確都是她想過,又覺得多此一舉的念頭。

陸璘這下認真道:“舉手之勞,不算什麼,你就當是為千萬病人才領這情就好了。”

施菀將書捏了半天,最後道:“多謝。”

這便是收下了。陸璘這會兒笑起來:“不用謝,抄書的交情我們還是有的,是不是?”

她又不知怎麼回,他便後退兩步道:“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再過來。”說罷,轉身乾脆地走了。

施菀看他離去,倒真把他說的“為千萬病人才領這情”的話聽了進去,進屋去就著燭光迫切地看起書來。

第95章

第二日一早,陸璘果然就來了,也真的帶來了五兒,讓五兒幫她做飯。

她家中打了三天井,他就來了三天,最後一天下午,井打好了,工匠走了,他看著她問:“今天會去街上轉轉嗎?”

施菀回答:“不去。”

他說:“我其實是來和你過七夕夜的,想著一直都沒一起過過。”

施菀這才想起今天確實是七夕。她沒在藥鋪,沒有枇杷的提醒,也就忘了這種事。

她看向他正色道:“陸大人,我沒有要過七夕,要過也不會和你一起。”

“好……無妨,我隻是來問問你。”他對這答案似乎早有預料,竟不再糾纏。

施菀道:“你一直在這裡,會讓我被人說閒話,陸大人還是回去吧。”

“會回的,明天就走了。而且我會讓五兒和人說,是我想娶你,你不同意,他們不會說閒話的,他們隻會覺得你有個當官的做後台,便不會欺負你了。”陸璘說。

施菀不再理他,轉身往房間而去,陸璘在她身後有些委屈道:“明日我真的就走了,天不亮就走,晚上隻是一起去轉轉,不行嗎?”

施菀沒回話,沒聽見一般進屋去了。

陸璘從院裡的椅子上起身,拿鍬和掃帚幫她收拾院子,因為打井,院裡落了許多土。

沒一會兒施菀出來,看他還在院裡,在一旁站了一會兒,突然道:“為什麼你篤定我一定會和你去京城呢?因為那天晚上嗎?”

陸璘起身望著她,她繼續道:“就算那酒沒有讓我醉,就算我那天有所觸動,那又怎麼樣呢?我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感情或貞潔對我來說都不再那麼重要,現在的我才是清醒的我,我可以明明白白和你說,我不會去京城,也不會嫁你,永遠不會,你做這一切都是徒勞。”

陸璘靜靜看著她,隨後平靜道:“但我過來,並不是讓你嫁我,我隻是想來看看你,然後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過七夕。見了你我很高興,問你也得到了答案,我此行,心願已了,沒有什麼徒不徒勞的。

“如你所說,我也選擇了自己的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對我來說也沒那麼重要——如果那個人不是你的話。縱使我也會孤獨,但並不是沒辦法承受,再說午夜難眠時,想到你也和我一樣孤獨,我很快就覺得不那麼孤獨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就算我回了京城,照著我們的,也是同一輪月亮。”

施菀不再說話了,走到院中道:“我去藥鋪了,你走吧,我要鎖門了。”

陸璘看看地上的泥,“那……好,這兩日是晴天,這泥曬乾了更好清理。”說著放下了掃帚。

施菀往院外走,他跟在她身後到了院外,一邊看她鎖門,一邊道:“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來,也許今年都不會有時間了,我如今在工部,年底會很忙。

“你有什麼想要的書,可以和我說,我在京城幫你找,然後托人帶過來。

“你去藥鋪我就不同你去了,被人看見確實不好。”

施菀鎖了門,冷聲道:“陸大人慢走。”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陸璘看她身影許久,直到她遠去,才抬眼看了看頭頂的杏樹,自語道:“下次若是清明能來就好了。”

那時候正是杏花盛開的時候,站在杏花樹下的她,是他心底最美的回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二天陸璘果真走了,讓五兒送了對塗了彩色的泥娃娃去藥鋪,施菀同樣沒看一眼,將它們放進了抽屜。

五兒說,過個十天半個月,等公子到了京城一定馬上就寫信回來,那時他再來送信。

但十天過去,半個月過去,二十天過去,五兒並沒有送信來。

直到一個月後,陸璘再次出現在安陸,直接到了藥鋪。

他變了,人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身上沒特地換衣服,是絲製錦袍,卻早已臟亂,儘是塵土,下巴上長出了胡茬卻沒去修理,這對他來說,極其罕見,好像是日夜兼程才趕到這裡來一樣。

他從馬上下來,另有兩名隨從的馬等在門外,到了藥鋪,他看著施菀道:“施大夫,和我去京城,救救我母親,好嗎?”

施菀愣了愣,想起自己曾經的婆婆、陸夫人來。

陸夫人是個很和氣的人,縱使內心看不上她這個兒媳,也不會擺在臉上,對她仍然如其他媳婦一樣,平時也是優雅從容,雍容華貴,所以很長的時間裡,她都謹慎地崇敬地服侍著婆婆,渴望得到她的喜歡。

有一度,她幾乎以為自己做到了,可是大嫂懷孕,婆婆便將家中事務交給了弟妹;她懷孕,婆婆能乾脆果敢地作主打掉,以及……放她在清雪庵,匆匆趕回家中等待大嫂臨盆。

那種輕視與不屑,甚至不是刻意去做的,而是自然就流露出來,而且陸夫人本人還不會發覺。她還會覺得,哪怕這個兒媳樣樣不如自己的意,她也不曾苛待。

“京城名醫聚集,陸大人來錯地方了。”她說。

陸璘靠近一步,將手撐在了她診台前,急道:“我知道,但她不讓,京城僅有的幾個兼做醫婆的穩婆家中也找過,可她們醫術實在一般,並不見效,隻有你能看,我求求你。”

他這樣說,施菀便明白大致是什麼病。

女子看中名節,稍有事關隱私的便不讓大夫看,更何況是陸夫人那樣的貴夫人。

陸璘繼續道:“府上的老人說是癰疽,我來時,她已不能下地,全靠大夫把脈之後開的湯藥支撐,我甚至不知她能不能熬到現在,菀菀,我知道你不願去京城,但我實在沒辦法將她帶來這裡,求你隨我去救救她。”

癰疽便是毒瘡,有嚴重的,會在背上生起駝背一樣大的腫塊,然後腐爛,化膿,需及時除膿,以藥內服外敷,方能好轉;若不成,則會深入筋骨髓及五臟,最後血枯而死。

這病並不是絕症,特彆是在京城那樣的地方,一定有好大夫可以治好。可陸夫人既然不能下地,毒瘡也許就生在%e8%87%80股上,這是容易生癰疽的地方,她那樣的身份,絕不會讓大夫來給自己醫治,甚至京城的名醫礙於名聲,也不敢去給她醫治,如此便隻有等死。

施菀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筆,回道:“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性命垂危的女子需要人救治,我不可能滿天下跑,我隻是個普通大夫,著實管不了京城的事。”

陸璘半晌無話,久久看著她。

最後他低落道:“你是不是討厭她?還是……因為我,因為不想和我扯上關係,所以不願去救她?”

施菀有些煎熬,內心裡,她做不到像表麵那麼無動於衷。

她的確因陸夫人而失落,而悔痛,覺得自己太傻太無知,但她不願任何一個人死,也從沒有試過,眼看病人死在自己麵前而不去試圖救治。

她語氣頓澀地回答:“我隻是去不了京城,我是安陸的大夫,藥鋪裡還有許多事。”

“那如果要讓你去京城出診,需要多少錢?一百兩?兩百兩,或者一千兩?你是開藥鋪的,總要掙錢是不是?如今你就當不認識我,我隻求你救我母親性命,價任你開,好不好?”他近乎哀求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