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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274 字 6個月前

目,要是專程來寫字作畫,那可真要瞻仰一番。

聽他發問,陸璘回道:“寫字,勞煩楊大人幫忙把後麵書架上的那隻楠木鬥筆拿來一下。”

楊釗立刻去書架上拿了筆來,等陸璘磨好了墨,便是雙手呈上,恭敬地將筆交到他手中,然後一瞬不瞬盯著看起來。

陸璘蘸了墨,一手提筆,一手提了袖子,在紙上落筆。

一時間,筆走龍蛇,寫下一個大大的“杏”字,飄若浮雲,矯如驚龍。

隨後便是“林館”二字,待三個字都寫完,又在左下方落款“陸子微”,然後拿出私章,重重蓋下。

楊釗這會兒看明白了,這是題給杏林館的字。

整個安陸縣,可沒有哪個藥鋪或是其他商家有知縣的題字,杏林館這是獨一份。

但這場瘟疫,沒有杏林館的施大夫,沒有施大夫與上官大夫帶領其餘幾名大夫一同研治出藥方,隻怕滿城都要死絕。

這題字,杏林館受得起。

“找一隊人,熱鬨一些,將這字送去杏林館。”陸璘吩咐。

於是,第二日,一行衙差從縣衙出發,敲鑼打鼓放鞭炮,捧著題字,一路送到了杏林館。

施菀還在雲夢,題字由彭掌櫃接到,當即就眉開眼笑,打點了衙差,待衙差離開,馬不停蹄就去找裝裱師傅,將字製成牌匾。

又過十來天,到臘月中旬,家家戶戶籌備過年,雲夢縣瘟疫也得到緩解,從安陸前往雲夢的一行人回來了。

也就在這一天,縣衙派人列隊歡迎,同時又給施菀和上官顯各送去一幅字,上書“功同良相”四個大字,仍是陸璘親筆所書。

與這四個字一起的,還有一幅蓋了縣衙公印的碑文,上麵詳細記錄,光慶四年,安陸大疫,杏林館大夫施菀任總醫官,與濟寧名醫上官顯一起,帶領城中大夫親自診斷病情,協助官府作出防疫舉措,研製藥方等,最終開出藥方“退瘟散”,阻止疫病蔓延,救下安陸千萬百姓。

安陸縣衙及知縣陸璘感念杏林館與施菀醫術與仁心,於是特賜“杏林館”、“功同良相”手書,以表彰杏林館及施大夫醫者仁心。

於是從這一日起,杏林館成了安陸唯一一家有官府蓋章的藥鋪,施菀與上官顯也成了清除疫病的頭等功臣。

馨濟堂後堂,方掌櫃與周繼對坐。

方掌櫃接過仆人呈上的茶,卻無心飲用,隻凝重地看向周繼,問道:“陸知縣這意思,是不是正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這醫藥行大會,是不是還得繼續延遲下去?”

周繼笑了一聲,搖頭道:“不能再延遲了,過幾日就開吧,叫上施大夫。”

方掌櫃疑惑道:“為何要過幾日就開?咱們送到陸知縣手中的帖子沒有回音,他倒一次二次給杏林館題字,這分明是存心要抬舉杏林館,而打壓我們……”

方掌櫃說著歎聲:“周大夫倒是天命,正好那時候病了,我卻不同,我是一念之差啊……”

周繼回道:“事已至此,都沒什麼好說的,後悔也是枉然。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開行會大會,然後推舉施大夫為新任會長。”

方掌櫃吃了一驚,愣愣看著他,半晌才道:“這……不至於吧?雖說施大夫的確在疫病上領了頭功,但那也多少沾了那上官顯的光,再說天下又不是隻有一個疫病,其他病症上,你我也不差,她論起資曆,比我們徒弟還淺,還是個女人,怎麼能做會長?”

周繼捋了捋胡須,不緊不慢喝了兩口茶,然後道:“方掌櫃錯了,到底沒看清形勢啊。不過施大夫是從我這裡出去的,所以我才看得清楚一些,陸知縣不是要捧杏林館、踩我們,他就是要捧施大夫,至於踩不踩我們,興許他沒這份心,因為我們還值不上他去踩。”

方掌櫃想了想,問:“因為疫病?聽說雲夢知縣被降職了,而陸大人卻受了朝廷嘉獎,所以陸大人感激施大夫,想捧她?”

“這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你也聽說過施大夫與陸知縣是什麼關係吧?”周繼問。

方掌櫃當然聽說過,施大夫是陸知縣和離的妻子。

但他並不當回事,因為他覺得如果陸知縣對施大夫有舊情,就會將人娶回去,反正以他的身份做什麼都輕而易舉,既然沒有,那便是不想,沒什麼好說的。反而他還奇怪一對夫妻怎麼做到既無恩情也無怨恨,像陌生人一樣公事公辦。

而周繼如今這麼說,意思便是陸知縣不隻因為疫病的事感念杏林館與施大夫,更因為私情要捧她。

所以若隻是公心,他們自然可以無視疫病的事,照樣讓會長一職落在周繼和他兩人身上,反正官府一般是懶得管這些事;但如果還有私心,那官府就可能偏偏要來管,在疫病上失職的大夫不能做會長,該做會長的,是救下安陸百姓的施菀。

這時周繼道:“方掌櫃,和官府作對,對我們沒好處,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現在推舉施大夫為會長才是上計。再說,憑良心講,我這條命還是施大夫救的,黃泉路上走一遭,我也沒了那份爭會長的心了,你要爭你去爭,反正我會推舉施大夫就是了……之前疫藥房那些大夫八成也會推舉的,方掌櫃可考慮清楚。”

周繼都這樣說了,方掌櫃當然沒辦法再堅持,他也沒那麼執拗一定要與官府為敵,隻是想起來實在心有不甘,他這一把年紀的人,認一個女人當會長,像什麼話!

不管怎樣,才回安陸的施菀果真接到了醫藥行會的邀請,五日後,她被推舉為新一任行會會長。

第一個推舉她的,是周繼,隨後便是之前疫藥房其他幾名大夫,到中段,方掌櫃也表態,推舉她為會長。

她先是意外,而後才想明白這其中想必是有那兩幅題字的功勞。

陸璘的題字,代表著安陸官府,官府一連給了兩幅題字她,又專門寫了碑文,如今“杏林館”的金字牌匾已經掛上藥鋪門前了,“功同良相”和碑文都在牌匾師傅那裡放著,不日也會製成金字大招牌掛起來。碑文則會刻成石碑立在杏林館門前,哪怕十年二十年後,這榮譽都會烙在杏林館和她身上,讓這二者成為杏林春暖的佳話。

這便是安陸官府的態度,周大夫和方掌櫃,他們是順水推舟。

捫心自問,她心裡是感謝陸璘的。

沒有他,她一輩子也不會當上醫藥行會的會長,醫術再好,醫德再受人稱讚都不行,因為她是女人。

但陸璘尋到這疫病得治的時機,將這莫大的榮譽給了她,連官府都蓋章認定的事,將來再不會有人拿她是女子這事來詆毀打壓她。

她習慣了低調不出風頭,那是為了保護自己,這並不代表她不喜歡身份與榮譽。

她站起身來,朝眼前的眾多男大夫道:“眾位長者抬舉,誠不敢辭,我既為會長,必定精進醫術,儘心儘責醫治病人,也會謙謹恭讓,與眾位大夫一起維護好安陸縣醫藥行,讓醫藥行同心同德,欣欣向榮。”

……

回到杏林館,館中人知道施菀竟成了新一任會長,不由欣喜激動,枇杷提議要去外麵吃一頓酒來慶祝,施菀便索性讓醫館早些歇業,由她作東,到酒樓吃酒。

眾人歡天喜地,學徒夥計,連同彭掌櫃、羅大夫、上官顯,一齊到了醫館附近的酒樓,包了個雅間,舉杯相慶。

喝酒到一半,有人問起上官顯的去留。

上官家是濟寧醫藥世家,上官顯立誌成為一代名醫,所以不甘於留在濟寧學自家醫術,而是在父親的支持下遊曆各地,學百家之長又廣施仁術,五年間,已有了些名氣。

如今快要過年,施菀便勸他不要急著離開安陸,就在安陸過了年再說。

枇杷也接著道:“要不然上官大夫就先在咱們藥鋪坐診吧,疫病剛過去,很多人還沒好全呢,如今我們藥鋪得了官府的題字,病人越發多起來,還真忙不過來。”

嚴峻淡淡看了枇杷一眼,沒出聲。

施菀也說:“枇杷說的是,上官大夫不妨先在杏林館坐診,工錢都好商量。”

上官顯笑了起來,問她:“工錢真的好商量嗎?”

施菀笑道:“上官大夫聲名在外,有大官大夫在,到藥鋪來的病人絕不會少,我們當然開得起工錢。”

上官顯說道:“這事我好好想想……不過若真是留下,我不要工錢,隻要與施大夫、羅大夫一同探究學習醫術就行。”

羅大夫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上官大夫醫術可在我之上。”

施菀也回道:“那我是再欣喜不過,我也有許多問題想向上官大夫討教。但工錢是一定要給的,要不然倒是我們要不好意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旁彭掌櫃默默聽著,臉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並不言語。

……

三日後,於縣衙附近的僻靜拐角處,彭掌櫃攔下了陸璘的馬車。

“陸大人,借一步說話。”彭掌櫃道。

陸璘對彭掌櫃這人並不熟悉,僅僅隻是知道他是誰而已——他是杏林館的掌櫃。

但僅僅隻是這一點,陸璘就毫不猶豫下了馬車,問他:“彭掌櫃所為何事?”

他有直覺,彭掌櫃找他與施菀有關。

兩人往角落裡走幾步,彭掌櫃道:“上官大夫決定留在杏林館坐診,說是要與施大夫一同切磋醫術,看樣子,至少是一年半載的事。”

陸璘心中一緊,臉上卻平靜如常,隻是問他:“彭掌櫃告訴我這事是……”

彭掌櫃低頭道:“不瞞知縣大人,是我家少東家交待的,他說,東家不讓他回江陵,他是鞭長莫及,知縣大人但凡有幾分能耐,就不該讓上官大夫留下,上官大夫的心思豬都能看出來。”

很明顯,這後麵的話就是豐子奕的原話。

大概是豐子奕走時交待彭掌櫃替他看著施菀,所以上官顯過來,與施菀走得近,彭掌櫃便將消息告訴了豐子奕,之前是疫病當前,沒有辦法,如今疫病清除,豐子奕得知上官顯竟要留下來,便著急了,他卻遠在江陵府,便隻好將這趕走上官顯的任務交給了他。

敵人的敵人,就是可合作的對象。

陸璘卻並不回話,轉身回馬車去了。

關於這件事,他卻是猶豫的。

萬一施菀就是不喜歡他,而喜歡上官顯呢?

那他以卑鄙手段弄走上官顯,是不是生生拆散了她的良緣?

他是想讓她選擇自己,而不是讓她失去選彆人的權力。

可是,他也有他的執念,他就是覺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讓她比現在開心……

……

就在當夜,石全從濟寧府回來了。

石全不識字,所以將上官顯的底細都默在了心裡,回到安陸,便將這默下的信息一一說給他聽。

上官家的確是幾代仁醫的世家,上官顯也的確表裡如一,在濟寧廣受稱讚,也幾乎就是下一任上官家的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