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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303 字 6個月前

說著她放下了衣服,去拿出房中的針線笸籮來,將兩樣綠色線比了比,拿出其中一隻與官服顏色更相似的來。

陸璘這時說:“她們都是附近村裡的姑娘,大概不會太細致的針線。”

施菀聽了出來,他不覺得家裡的丫鬟能將這官服補好。

她之前在京城倒是學了很久的針線,花也能繡得不錯,修補這一道口子的話,應該有把握能修好。

沉默一會兒,她問:“要不然,大人在此等一等,我試試?”

“好,麻煩你了。”陸璘很快回答。

施菀將他官服拿到了自己這邊,又端了張小幾過來,放上針線笸籮,然後坐下,將官服放在腿上,穿針引線,開始補那道口子。

陸璘在一旁看著她。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讓他恍惚覺得他們還是夫妻,她陪他到了這安陸縣城,替他縫衣服。

過了一會兒,她微微抬頭,他立刻彆開眼,去看這間屋子。

屋裡除了最普通的桌凳,一點彆的東西都沒有。裡間的臥房隻隱隱能看見一角,空空蕩蕩,放著一張梳妝的舊桌,一隻置物的木箱。

再看她,也是布裙,頭上隻有一隻木釵。

“這裡,是你買的是租住的?”他問。

施菀低頭看著眼前的針線,回道:“之前是租,租了兩年,就湊錢買下來了。”

陸璘想,不知這房價是多少,她手上那五百兩買了房子,又還剩多少。她如此節省,大概是擔心後麵沒有著落吧。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陸璘轉頭看向外麵,正好與一條灰溜溜渾身帶著泥漿的狗四目相對。

“汪——”那狗看見他,警醒地叫起來。

施菀喊道:“如意——”輕嗬了一聲,她卻愣住了,問那狗道:“你在哪裡滾的這一身泥?”

如意不再管陸璘,搖頭擺尾進屋來,施菀立刻道:“你彆進來,等下把屋裡都弄臟了。”

她抬頭將狗往外趕了一下,狗倒明白過來,沒有進屋,在外跑了兩圈,抖抖身上的泥,去狗盆裡找吃的。

陸璘問:“它叫如意?”

施菀繼續縫衣服,回道:“是的,豐子奕取的,他們做生意慣了,喜歡討個吉祥,說要叫旺財,我讓他換個,就換成了如意。”

陸璘沒再說話,無聲看著那狗。

沒一會兒,施菀剪了線,將袖子翻過來看正麵的口子,修補的痕跡倒不太明顯。

她將衣服遞給陸璘:“好了,大人就先將就穿著吧。”

陸璘接了衣服來穿,施菀便去了院子裡,看著狗吃東西,然後道:“你這一下午去做什麼了,掉哪裡了?這天也冷,也不能給你洗,你就這麼臟幾天吧。”

說完,起身去舀水澆起了院裡的薄荷。

陸璘不知道她是正好要去澆水,還是特地避開讓他穿上衣服。

其實他們也曾親密過不是麼?

等他穿好衣服從屋內出來,施菀拿著水瓢從水桶邊直起身來,朝他道:“大人胳膊上的傷雖然小,但這兩天最好也彆碰水,能好得快一些,明天記得讓人去藥鋪拿藥。”

這是在送客了,陸璘點點頭。

隨後他說:“若那許珍娘再來為難你,你馬上去我家叫人。”

施菀頓了頓,有些落寞道:“她怪我,理所應當,我隻求她犧牲這些,能有一個好結果。”

陸璘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看著她,承諾道:“我會儘一切努力的。”

施菀回答:“多謝大人。”

陸璘從小院中出去,回頭看了看那半掩的院門,然後抬手,輕輕撫了撫左袖上那縫合的口子,才乘上馬車。

查徐仕一事,在縣衙中舉步維艱,但有她在,他卻滿懷信心與力量。

陸璘回縣衙時,縣衙中官員早已離去,一人不留。

他想了想,換下了官服,出縣衙朝劉老二道:“去楊府。”

楊釗知道陸璘來,已經躺到了床上,聲稱自己半邊身子動不了,怕是真有中風之兆,並在床上一邊呻[yín]著,一邊向他告假,說這幾天都去不了縣衙。

陸璘在床邊看著他道:“楊大人這病來得真是時候。”

楊釗歎聲道:“誰知道呢……縣衙這幾日……就勞煩陸大人多擔著了。”

他的樣子看著是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但這樣明著裝病,又有些無所畏懼的架勢,似乎想討好陸璘,但真得罪了,也量著陸璘不敢把他怎麼樣。

的確就算楊釗不配合,陸璘也不能將他怎麼樣,他收受賄賂,陸璘也要先將徐家正法了才能用徐家來咬出楊釗,既然在徐家這一步陸璘都無可奈何,那更談不上對付楊釗了。

陸璘直言道:“楊大人不去查徐家,甚至給徐家通風報信,是因為早已與徐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楊釗見他直接挑明,先愣了一下,隨後躺在床上一副虛弱的樣子斷斷續續道:“陸大人這是哪裡的話……徐家是安陸縣的大戶,下官是安陸縣的官員,理所當然算作一家……甚至連同德安府也是一家。

“德安府門口那座橋,便是徐家出資修的……還有每年的賦稅,也是徐家頂了大半,官府隻要隨便收一收……就,就能交差了;前年水災,要不是徐家組織人善後,開倉放糧食救濟災民……安陸縣隻怕沒這麼太平。”

“是嗎?既然是救濟,那應該災民得了好處,徐家損失了錢糧,怎麼災民的田都沒了,越來越窮,徐家卻坐擁大片良田,到第二年糧食更多了?”陸璘反問。

兩人都明白,徐家所謂開倉放糧不過是趁災年上下打點,截住官府的救濟錢糧,然後用糧食賤價購買百姓手中的田。

楊釗回道:“但不管怎樣,安陸縣還安穩著不是麼?陸大人出身不凡,京中有著那麼大的靠山,您在此處,隻用安安穩穩待上一兩年,掙些資曆,尚書大人自然會想辦法將大人調回去,下官著實不明白陸大人為什麼要這樣折騰,到時候犯了錯,受了彈劾,影響的可是大人您自己的仕途。”

陸璘看著他沒說話,楊釗想起剛才說話時忘了裝病,卻也不在乎了,又接著道:“抓一個丁文孝也就罷了,大人如果還要查徐家,下官看還是要和德安府知會一聲,畢竟他家有爵位在身上。”

楊釗一再暗示,陸璘當然明白,德安府和徐家也牽連極深。除非他能以一己之力撬動整個德安府,要不然就彆想動徐家。

陸璘看著床上的楊釗,說道:“楊大人想好了,過了今日,就不一定有陪審的機會了。”

這的確是個大案,若成功查處了占地萬畝的徐家,將是能上朝堂的政績,主審官員是頭功一件,可楊釗覺得陸璘太過天真,也把自己想得太蠢,就眼前的情形,顯然是動不了徐家的,到時候他陸璘興許還能保住官職,自己卻肯定要成為那個擔責的,他才沒那麼傻。

楊釗連喘了幾聲氣,有氣無力道:“我倒是……倒是想,隻是大人看我這樣子……我家裡人已經去請大夫,不知今年還熬不熬得過去……”

陸璘沒說話,轉身出了房間。

楊釗連忙在床上喊:“快送送陸大人。”

隔天,德安府知府趙襄遣人來送請帖,邀陸璘去趙家一敘。

陸璘心知肚明,趙襄為什麼請自己。

顯然他已經知道了自己關了徐家田莊管家的事,興許也知道了自己想查徐仕的事,他要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顧及著他的身份,趙襄作為他的上級,隻怕現在已經因徐家之事質問他了。

陸璘穿了身絲綢的錦袍,打扮得如在京中時一樣矜貴,換了馬車,改乘轎子,往趙府而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德安府府衙就在安陸縣內,趙府也離府衙不遠,隻是與縣衙分屬縣城兩端。

到趙府,趙府下人見他如此氣度,驚了一刹,立刻去院內通傳。

很快陸璘被請進府中,過了大門,趙襄從後院出來,熱情道:“陸大人上次一見,都過了快兩個月了,不知你在安陸還待得慣麼?”

陸璘輕笑著回答:“習慣,安陸是個安寧靜謐的好地方。”

趙襄回:“習慣就好啊,陸大人一定意外我為何叫你過來吧?”未等他回話,趙襄便笑著繼續道:“我最近得了個好東西,看來看去,隻有陸大人會品鑒。”

說著帶陸璘一道去了書房。

“陸大人坐。”

趙襄請他坐下,隨後去博古架上拿下來一隻紅漆雕花的盒子,放於陸璘身邊的茶幾上,朝他道:“陸大人看這是什麼?”

陸璘打開盒上的蓋子,發現裡麵躺著隻白釉瓷葫蘆型水注,質地細膩,造型精巧,稱得上是水注中的上品,更重要的是,這水注似乎是老師的東西。

文人雅士不隻愛筆墨紙硯,也愛文房其他用具,比如筆架、鎮紙,或是這用來加水磨墨的水注,而老師就尤為喜歡精巧的水注,最愛的就是自己出圖,找民間大窯燒製,並在水注上題自作的詩。

他記得這隻水注就是老師的愛物之一,但有一年去江南卻丟失了,歎息了許久,卻原來到了安陸。

他將那水注拿起來看,果然在底下看到了青州窯三個字,以及老師的題詩。

這的確是老師的那隻水注。

趙襄這時說道:“這水注實在是做得精妙,前幾天旁人贈與我此物時我還隻是讚歎這做工,後來發現竟是王相公生前所有,一時不敢唐突,想來想去,也隻有送給陸大人才合適,畢竟陸大人文采為天下之最,又是王相公的高徒,最有資格處置。”

陸璘的確喜歡這水注,因為是老師的遺物。

這水注雖然是上品,但不是古物,若拿去賣,也隻比它本身價值多一點點,並不算貴重。

趙襄送這東西給他,送的是情,而不是錢,且恰到好處。

趙襄靜看著陸璘,陸璘將水注放入木盒中,說道:“的確是老師舊物,讓我一見便心有觸動,這水注我收下了,多謝趙大人這番掛念。”

趙襄見他坦然收下,便捋著胡子笑道:“陸大人喜歡就好,到陸大人手中,倒也算這水注的福氣。”

隨後他又與陸璘聊了幾句王仲懷,然後似乎順口提道:“聽說陸大人最近在審一樁案子,還牽連到安陸的大戶徐家?”

陸璘早知道他是為此事而見自己,回道:“是。”

趙襄笑問:“怎麼,陸大人才上任就辦這一樁大案,可是成竹在%e8%83%b8?”

陸璘搖搖頭:“其實大人不找下官,下官也要來找大人,徐家雖稱霸一方、魚肉鄉鄰,卻著實在安陸紮根已久,不好動,憑我這七品小官怕是奈何不了,所以下官想請趙知府出麵監察,與我縣衙衙門一同審理此案,到時由趙知府領銜聯名上書,清查徐家。”

趙襄吃了一驚。

其實徐家的好處,他自然沒少拿,他想陸璘一定知道,所以當陸璘要查徐家,他便開始不安,想著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