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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門 蘇幕幕 4349 字 6個月前

寫不全的女子。

從婚事定下那一日,他便知道自己此生注定不會有良緣了。

此時她提出和離,他的確詫異、不解,卻也是真的願意。

他回答:“你若已想好,我自是同意。”

施菀點點頭,說道:“我想好了,那便和離吧。”

她說完,低頭從一旁的桌角拿出一張紙來,又拿了隻筆出來。

這意思是要此時就寫放妻書麼?陸璘發現她說的是真的。

他不解地問:“是因為我說要娶王姑娘做平妻,所以你賭氣不願意?你不想她進門?我說了——”

“我不願意,你給我五百兩銀子吧。”她突然打斷了他。

陸璘再次怔住。

施菀沒看他,繼續道:“我知道你喜歡她,不喜歡我,她若進了門,你必定寵她愛她,冷落我,這不是我想在陸家過的日子,所以我想走,可我總不能嫁進陸家一場,什麼都沒得到,你給我五百兩,我便拿著放妻書離開,再不糾纏你。”

陸璘看著她,沉默半晌,很快道:“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施菀露出苦澀地一笑。

他不意外,不懷疑,就這麼答應給她錢換她離開。

而她,事到如今,百孔千瘡,再也不想讓他猜到她嫁給他的真相。

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那段隱秘的、可笑的感情,似乎這樣能讓自己的離開有一點點的尊嚴。

她嫁入陸家就是要攀龍附鳳,她嫁給他就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

她就是個拜金逐利的精明女人,而不是個異想天開的可笑少女。

陸璘就站在書桌旁,寫下那封放妻書。

隨後他道:“你若想好了,我明日去官府登記蓋印。”

“不用,若你手上能拿出現銀,現在給我,現在便能去蓋印。”施菀說。

陸璘再次抬眼看一看她。

他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又似乎一切順理成章。

“我去拿銀子。”他說著,留下放妻書,轉身離開。

施菀就坐在原地等著,此時才開始想,拿著這放妻書,她要去哪裡。

去哪裡呢,她似乎從未想過,也不知道。

直到,她想起家鄉的銀杏。

或許,她要回家鄉去,又似乎……她隻有家鄉可回。

她的人生,丟掉了三年,如今又回到原點,回到她離開的地方。

她不知道陸璘是本來就有五百兩現銀備在身邊,還是臨時籌措,但總之,隔一會兒,綠綺便同輕弦一起抬著一隻紅漆的雕花箱子到了疏桐院。

輕弦看看綠綺,綠綺小聲道:“公子臨時有事出門去了,這裡麵是白銀五百兩,少夫人要不要……清點一下,稱一稱?”

“不必了。”施菀說,隨後將桌上那紙放妻書遞了出去,“你們拿著吧。”

綠綺靠近幾步,接過了那張紙。

她常跟在陸璘身邊,也通文墨,一眼便能看到那“放妻書”幾個字,以及後麵陸璘與施菀兩人的簽字。

她看向清瘦的施菀,一時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將放妻書交給輕弦,和她道:“你先回去,我在這裡和少夫人說幾句話。”

輕弦拿了放妻書回去,綠綺和施菀道:“少夫人是因為王姑娘的事麼?

“公子以前與王姑娘的確有些情分,但這次公子要娶王姑娘,多半還是想救她,就算不是王姑娘,是彆的人,但隻要她是王相公的女兒,公子都會救的。”

施菀沒回話。

靜默中,綠綺看著她,突然道:“其實我知道,少夫人是真心喜歡公子的。”

這是施菀心裡最大的秘密,她遮掩得很好,惟恐被看出來。

這一次卻被人挑明,她以為自己會緊張,會著急,沒想到卻意外地,她心中沒有太大的起伏。

或許,現在也不再有事能讓她緊張著急了。

“少夫人真心喜歡公子,又嫁了公子為妻,為什麼要這樣放棄呢?”綠綺說:“公子的確外表溫和,骨子裡卻並不算體貼,但我想過幾年,少夫人與公子有個一男半女,總會好的。”

施菀一直覺得自己很笨,不懂京城人心裡的彎彎繞繞,但當跳出局中,她卻能明白許多。

綠綺是陸璘未來的姨娘,她最在意的,是陸璘的妻子是誰。如果是自己這個不受寵的鄉下姑娘,無論是在婆婆眼中,還是在陸璘心裡,她都不落下風,甚至會高出一頭,可若是王卿若呢?

那綠綺這個丫鬟便什麼都不是了。

王卿若要進門,綠綺無法阻止,可如果自己還在,多少能在名分上壓一壓王卿若,對綠綺也好一些。

所以,綠綺不願自己走,倒還是真心實意的。

施菀看她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家公子其實無意抬你做姨娘。隻是那是夫人的意思,你又是他身邊人,儘心儘責,他看著情麵,不好說什麼,若是要抬,他早就抬了……他在意的東西,向來都會很堅定執著的。”

綠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的,公子並不是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人,他若真心想做什麼事,一早就去做了,哪怕一意孤行,哪怕粉身碎骨。

好一會兒,綠綺才訥訥道:“不管怎麼樣,少夫人可先休息兩日再作打算,有什麼要吩咐的,也可隨時找我。”說完便慌不迭出了房間。

施菀緩緩看向她的背影,茫然間才想起來自己的打算。

她又哪有什麼打算,但不管有沒有打算,她都要離開陸家了,從此刻起,她已沒名分住在這裡。

她隻能回安陸,但怎麼回去呢?

想來想去,她隻能去找來張氏,那是她在陸家,或是在京城唯一有那麼一點私交的人。

張氏得知她竟與陸璘和離了,驚詫萬分,並未來得及細問,就聽她道:“我記得你說你娘家兄弟是趕車的,人品信得過麼?”

張氏點頭道:“信得過,我那兄弟從小就老實,在南寶街跑了十來年車,年頭才買上自己的車,也就是人太實誠了。”

南寶街是一處大的馬車租賃檔口,張氏的哥哥便是做這個生意的,有人叫馬車,便趕著馬車去載人,賺些錢。

施菀說道:“我想讓他送我回安陸,來回可能要兩三個月,我出30兩銀子,來回衣食也是我包,你去問問他,是不是願意,若願意,我明日便走。”

“這……我兄弟自然是願意的,隻是少夫人真的想好了?怎麼走得這麼急?”張氏又是心疼,又是難舍,施菀回道:“我已與公子和離,他也將娶新人,我早一日走,不是早一日大家都好麼?”

張氏便說不出一句話。

施菀又說道:“隻是,我怕路上需有個女子照應,你兄弟多有不便,你還能再幫我找個人麼?我也會出費用的。”

張氏立刻道:“我侄女兒,今年正好十五了,為人機靈,也有力氣,是我兄弟的大女兒,平常也幫忙乾活,可以嗎?”

施菀點點頭:“一切就麻煩你了。”

張氏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也不知說什麼。

張氏走後,施菀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沒什麼東西,在陸家的衣物,她不想帶,帶了也穿用不了,這些東西都是綾羅綢緞,專屬於官宦人家,她再也沒有資格穿了。

包括那些金銀鑲玉的首飾,她一樣都沒動,隻拿了幾套布衣、當年她從安陸帶來的行李,以及她收藏得好好的有關他的東西。

他的詩,他的文章,他的字,他的手帕,他送的那顆黃寶石……她將它們收起來,一起放進了那隻裝有五百兩銀子的箱子裡。

如此,似乎就沒東西了。

隔天一早,她便乘了張氏哥哥張五的馬車離開陸家。

臨行前,陸璘已去上朝,隻有陸夫人見了她。

陸夫人對她多少有些愧疚,勸了兩句,見她主意已定,陸夫人也知道陸璘要娶王卿若的事,知曉事已成定局,便也沒說什麼,放她走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愧疚是愧疚,但那點愧疚,並不能讓她出麵去阻止自己最心愛的兒子。

張五說,馬上就到冬月,天寒地凍,路上怕走得慢,因為冷,晚上也要住店,費用也會高一些。

施菀回道:“我不怕,一路就辛苦你們了,但願能讓你們趕得上回京城過年。”

張五笑道:“隻要少下雨,不下大雪,趕得上的。”

施菀裹著身上的鬥篷,將手爐抱在懷裡。

張五的女兒張阿梨問道:“少夫人這麼怕冷嗎?這才十月就用上手爐了?”

施菀露出一絲無奈地笑,點點頭,低聲回道:“之前生了場重病,就怕冷了。”

隨後她又道:“以後就叫我施娘子吧,我不是少夫人了。”

張阿梨也知道她與陸家公子和離,這才孤身一人回家鄉,同為女子,不由心中感慨,輕聲道:“好……”

施菀已看向車窗外,十分安靜的樣子,似乎不願多說話,也不願被人打擾。

張阿梨便也靜靜坐在馬車上不出聲。

如此坐了半個多時辰,馬車出了城門。

京城外一片秋日的蕭索,樹木凋零,草地枯黃,出城路上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兩隻白鷺從前方的河麵上飛過。

施菀終於再次開口,問:“這條河是什麼河?”

張五回道:“是流金河,原本不叫這名的,後來有南方人到京城做生意,見無論早晚,隻要太陽照到水麵,就是一副閃著金光黃燦燦的樣子,又因為咱這京城畢竟是天龍寶地,他們便覺得京城富貴,所以就叫流金河了。”

張阿梨覺得爹爹這話說得不好,好像作為京城人在南方人麵前挺自得似的,可少夫人這不就是從京城離開,回南方去的嗎?

施菀卻沒露出生氣的樣子,隻是回道:“那在前麵那橋上停一停吧。”

張五依言將馬車停在了橋頭。

施菀下了馬車,然後從馬車上吃力地去搬那隻紅漆雕花箱子,張五見狀,幫她將箱子搬了下來,問:“少夫人要將箱子搬去哪裡?”

“橋邊。”施菀說。

張五不明所以,還是幫她將箱子搬到橋邊。

她也走到橋邊,手輕輕觸上箱子,下一瞬,竟一使力,將箱子推入了河中。

“呀——”張家父女同時驚呼。

“砰”的一聲響,箱子砸向水中,濺起半人高的浪花,隨後便沉入水底,幾串氣泡升上來,不一會兒就歸於平靜,什麼也沒有。

張五看得瞠目結舌,終於忍不住問:“少夫人怎麼把行李給扔了?”

那箱子是他幫著搬上車的,也是他搬下來的,不知裝著什麼,特彆沉,沒想到才出京城就被扔了。

施菀看著水麵,回道:“沒什麼,隻是一些……用不上的舊物。”

張五欲言又止。

既然用上不,那又帶出來做什麼呢?

他終究還是沒問,在施菀重新回馬車後,再次趕車啟程。

馬車日